在当归看来,这位禾王真的很奇怪。没见到公子尧时是快马加鞭的要回去,如今见到了,却不急着回去了,一路上带着数千兵马,浩浩汤汤的欣赏风景。
与禾王同乘一车的好处就是吃得好喝得好,顺带着还玩得好,但他那看着公子尧的眼神却让当归觉得很是变扭,公子尧回话也很是恭谨。这个禾王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归知道,万一她再说错话,惹得禾王将气撒在公子尧身上,她就真的是万死难赎了。
于是,当归这一路一直闭口不言,时间长了,少不得就要自己一人搁那一坐,发着呆,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捣鼓着些什么。
公子尧起先只当当归是一路舟车劳顿,疲乏所致,后来渐渐觉得她只有在吃的时候才会有精神,公子尧便大胆的向禾王请旨,当归遂一路吃回去。
禾国王宫在上阳。上阳是个极好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般暖郁,那里有六国乃至六界都极为稀少的血归。
据传,禾王先祖曾得遇神仙,神仙赠下他血归种子,他便种了起来。彼时,他还只是个小步兵,有很多空闲时间,又因是神仙赠下的种子,他很是看重,故而将那种子悉心照顾了许多年,直到他坐到了副将的位子。血归开花结果已是十多年后,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反叛的想法,紧接着便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他私下里觉得,许是因着血归的缘故,拥立他的人还不少,他便将那血归照顾的更好了。渐渐的,人马壮大起来,禾国便成立了。
回到上阳不过三日的车程,硬生生被禾王作死似的作出了十三日来。在上阳的城门口,当归同样遇到了一样的情况。人山人海,排列在上阳城门口前头的是清一色的绿和清一色的红。
当归震惊了,这位禾王的眼光真是……好看到不行。
那两列红与绿最前头的人遥遥对着行驶而来的车马跪下,扬声道:“臣携文武百官恭迎王上回宫!恭迎敛之公子回国!”
身后那清一色的红与绿也跟着一起呐喊,响彻九天,这景况,颇为壮观。
禾国的人好似都有一种想法,人多便代表着欢迎。唔,这欢迎手法倒挺是独特,她着实不敢苟同。
车马行近,禾王被元安搀着下了马车。这禾王看上去挺精神的,怎就下个车还要搀着了呢。纵观全场,当归觉得,这应当也是禾国欢迎人的手法之一——委实独特。
下了车,当归才真的能体会那清一色的红与绿到底是和感受,视觉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欺骗,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不能正常视物了。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日头烈的很。金灿灿的光芒照在那清一色的红与绿上,更是加重了这视觉冲击。当归痛苦的捂着脸,公子尧问道:“怎么了?”
禾王回眸看了一眼,捕捉到公子尧对当归宠溺的一点鼻尖。
当归望了望四周,见周围人离得都挺远,埋下头嘟囔道:“这禾王的品味好生独特。”
正适时,禾王漫不经心的回头唤道:“敛之快跟上。”
当归羞的头埋得更低了,直接窝在公子尧怀里。说人坏话不是个好习惯,她不光说了,还专门在人家背后说,她不光在人家背后说了,人家还回头看了。
这……该不会是听到了,将公子尧叫过去骂上一骂罢。其实骂上一骂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不可以为难公子尧,她就将那句话收回,顺便再承认一下,其实不是禾王品味不好,而是她不好。
公子尧显然是了解当归的,他只是拍了拍当归的手,一手握住,笑得极为温柔:“禾王品味确实不怎么样。”他又停下来打量当归两眼,调笑道,“要论这世间最得为夫心者,莫过于夫人的品味了。”
当归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好在,调戏她的人是自家夫君,算不得什么。但自己虽然失忆了,好歹也活了这么大个岁数,随意便被调戏好像是个不大好的姑娘。改日,她要请教请教公子尧,如何去调戏别人。
“众多百姓和百官着朝服跪迎禾王回宫,想来,这禾王倒是很得民心。少年天子,没有那些个帝王该有的老城,却能将禾国治理的富庶民强,又有名动天下的敛之公子相助,委实不可小看。”
当归只听到公子尧第一句,原来这红与绿的亮瞎眼的清一色是朝服。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若是公子尧穿上这好看到爆的朝服……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禾王目光从跪了一地的众人身上扫过,众人都垂首屏气,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禾王在看些什么。他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轻声道:“众卿平身。”
地上众人又稀稀拉拉的各自搀扶着起身。
待到众人站定,禾王又朝后招招手,脸色有些不大好:“敛之快点。”
公子尧这才加快了步伐,疾走十多步,他的身体已吃不太消,微微喘着粗气,不给他休息的机会,最前头那绿衣老头上前一步,唤了一声:“公子……”
欲言又止。
公子尧估摸着这位不是文官头头便是武官头头。看这样子是有话要与他说。也不知他与敛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私下里说。正琢磨着要如何回应,那方红衣服的头头也上前两步,抵着公子尧的胸,也如那老头子一般,低声唤了声公子,紧接着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公子尧有些怪异,那位敛之公子到底与这两位文武头头有何关系,他一时琢磨不清,只是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告诉他们知道了。
禾王也随之浅浅一笑,公子尧又疑惑了。原来这禾王也知道他与那两位头头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吗?
禾国不愧为六国之最,禾王确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刚回来对众大臣下的第一道旨是“众卿平身”,第二道旨是“即刻上朝”。
众臣跟在禾王身后入了城,进了宫。
当归看到禾王走路时步伐有些虚浮,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欣赏风景欣赏的多了,看多了美好的景色,一下子看到这清一色的红与绿没适应的过来,身体产生了抵抗机制。
走到宫门口时,有侍卫举枪将她拦下。枪尖处的棱角划破了当归胸口的一寸衣服。她立马捂住胸口,朝那人大喊:“流氓……混蛋……”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
公子尧脸色暗沉,盯着那侍卫大半晌。那侍卫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公子尧,但知敛之公子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管他得没得罪,还是尽早认罪的好,兴许他还能网开一面。
于是,那侍卫不情不愿的在公子尧的注视下跪了下去,手上的枪倒在地上,枪头尖锐的朝向公子尧。公子尧弯腰捡起长枪,那侍卫微微抬头,眼中看到公子尧冷成冰的半张脸后又慌忙沉下去。
公子尧颠了颠长枪,又把玩着枪头。时间越长,那侍卫越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敛之公子在发怒前沉静的时间越长那怒气便越大。
当归失忆后自见到公子尧,便只觉他对自己好的时候极好,坏的时候也极坏。只是这神情间却是没有如此叫人捉摸不透的。
长枪在公子尧手中飞舞,随后被一把扔出去,枪头直朝天际,随后便听得一声“楞楞”的响,长枪整个枪头陷入了地里,枪杆发出了声音。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长枪忽上忽下,最后落定在地上。枪头离了那侍卫的手掌不到半寸的距离,各自在心里头觉得敛之公子行事比之前更要狠绝了。
当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没有伤着那凡人,因为这等小事加重天劫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旁边那侍卫吓得当场尿了出来,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公子尧,只是不停地磕头谢恩,泪水和着冷汗滚滚而下:“谢敛之公子……谢敛之公子不杀……”
公子尧眯了眯眼,什么也不说,只回头朝当归伸了伸手,搂着当归的肩,退出了宫门:“为夫带夫人回去换衣裳。”
二人远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天生一对。禾王的目光缩在公子尧最后站立的位置,元安派了三名侍卫过去才将长枪拔出。他的眸色一冷,敛之自出生便带有宿疾,身子虚的很,虽也习过武,却是强身健体用的,其实他连根筷子都掰不断,又何谈这么重一支长枪。
众人皆是愣了一愣,没有多想什么。那侍卫受了惊吓,心头更是一空,敛之公子娶妻了?何时的事?那容之公主怎么办?做小吗?今上再是如何宠幸他,伤及王家体面的事,禾王又怎会允许它发生。但看接下来这禾王宫怕是不会太平了。
果然,身后远远的一朱赤色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窈窕少女来。众人纷纷道了声:“容之公主。”
这容之公主向来仗着禾王的宠溺,任性惯了,又得敛之公子青睐,对朝中重臣向来是眼都不抬的。此刻,她就像是闭着眼睛似的往前走。公子尧头也不回的带着当归就往宫外走。容之加快了脚步,在后面边跑边喊:“敛之哥哥……”
公子尧没有一刻停下脚步。
众人:……原来敛之公子始乱终弃了么?
众人心中拍掌叫好,弃得好!失了敛之公子的庇护,这位任意妄为的公主可还会再狐假虎威了!各自八卦的看着那男女主角如何对待插足的第三者。
在他们眼中,容之就真的是像个被抛弃的小三般,在后面追赶着公子尧。公子尧也才走出几步,很快就被追上。容之在他身侧伸手去拽衣袖,被公子尧不动神色的避开。
容之一副要哭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敛之哥哥,王兄虽答应过你,待你大败而回定当为你我赐婚。敛之哥哥即便是没打赢,但要嫁的是容之,并非王兄,即便没有王兄赐婚,容之也是要嫁与敛之哥哥的。敛之哥哥万不可因此而消极,觉得容之会弃下敛之哥哥而去。”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上演了一出三角恋,男女主角应当是容之公主与他,而敛之公子那位身侧的夫人才是第三者,如今第三者上位成了正室,唔,容之公主这耳光打得有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