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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尧心如刀绞，他错了，他不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个世间，他掌控不了的东西太多，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命运，和当归的命运。
公子尧的声音太过凄惨，一声声下来，他嗓子沙哑，周遭除了风声就是他呜咽的声音，没有一人，他凄凉的望着蓝天白云，紧接着就是咆哮出声：“尧域求见上神，但求上神垂怜……”
震颤人心的一声咆哮过后，耳边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凄冷风声在呜咽。山野之间只闻得悲惨的哭嚎与哀叹，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恸，尖锐的划破清颜耳膜。
缗渊默默隐于树后，听得公子尧的呐喊只觉心头一紧，全身的汗毛都似乎是竖起来了般。他早该料到的，那位故人是什么样的性子，那故人之子又会是怎么样的性子。
公子尧一声高呼惨叫出声，鲜血冲破鼻膜，鼻尖涌出两行热血，他瞪着一双大眼睛砰然倒地，喉咙发直，嗓子里的话恨不得要吐出来，却又卡在嗓子口。
或许这样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天谴，没有他带给当归的因果，一切因他开始，便也当由他结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清颜的两只脚踩在血色的土壤上，公子尧死死地抓着清颜的两只脚，清颜眨了眨酸涩的一双眼睛，“你既已放手，便就此放了，归儿那边，我会与夜神好生照料，断不会再叫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寻了短见？四个字传进他的耳中，便恍若是千万根刺，刺破了他的脏腑，刺破了他的耳朵。
“阿归——”
惊飞了山野间鸟雀，迷蒙的山雾中，一抹绛紫色的身影默然而立。
清颜惊异的侧身：“上神。”
公子尧惊喜的回过头，果见缗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求上神垂怜……”
缗渊摆摆手，清颜悄然退下。清颜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子尧，静默不语，脸色却不大好看，公子尧哪里顾得上他脸色好不好看，他哭得像个孩子，跪在地上哀求：“尧域这一世只心怡一人，却也是将这一人伤透了心。尧域自觉无言面对天地大道，无言面对上神，无言面对六界众生，但望上神可怜阿归赤子之心，护她一世安稳。”
缗渊伸出手，抱着他的两只胳膊，扶他起来：“你是上神后裔，要想放弃这尊崇的身份，卸下肩上的担子，又岂是轻而易举的事。尧域，为何是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为何是他？
天地之大，万物之多，为何偏偏是他！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既然注定了他的一生股寡无缘，又为何要让他遇见当归，又为何要让他对当归动了心，可见，这天道就是专门针对着他的。
他斗不过天道，逃不离天道，他还能怎么办。
“六界之内，众妖众仙，何人不对你敬而远之，你道为何？只因你上神后裔的身份？”
公子尧脸上满是痛苦、害怕的神色，他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数万年的重担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直到遇见当归，他才能勉强觉得自己还有份人情味。
“世人只知你是上神后裔，又有几人知你历经多少苦楚方才有幸获得这上神后裔的身份。”
天地初开，混沌初始，那时只有三界——神魔佛。上古时期共有五位上古神君，五位神君各司其职，却始终没有一位能真正决策的神君，后来天地又诞生出另一位神君，五位神君以他为尊，上古神界受他掌管。
但这位神君天生性子淡薄，又觉神界寡淡无味，利用造物主的便利条件，创造出了一些神，顺带着创立了仙界，再然后，女娲大神的骨肉形成了山川大河，捏泥造出了人界。那位神君便时常跑下人间游玩，将神界的事尽数交予另外五位神君。
天地又怎会允许掌管神界的是这样的神君，遂遣了他下人间历劫，什么时候将心性磨砺得像个神君了，什么时候才允许回神界。
这一下人界便是下了一千多万年，正逢遇上神魔大战，五位神君其中四位皆已殉世，只留下缗渊上神继续守卫神界，而那位神君又很不巧的投生在了他那位故友体内，还未出生便又去历劫。
此时六界经历一场大战，神界再无往日辉煌，缗渊便指定了某位灵力超神的仙君，助他修得神位，将仙界交与他打理，便是天帝。
那之后，那位神君又是经历三百多世劫难，终是得到天地认可，在出生时便带着三十万年灵力，投生在了尧光山，世人皆称他为上神后裔，尊称一声公子尧。
拉开千万年前的回忆，那份无奈、焦灼、痛惜，以不可挽回的姿态如同排山倒海，尽数倾尽他的脑海。
“这六界本就该以你为尊。本是等着你慢慢修成神位，恢复上古神君的神力，可你却偏偏在此时多次违逆天道。你说，这天地大道可还会再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荒唐之举！”
公子尧踉跄后退几步，他满脸震惊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是上古神君？有造万物之能，所以他才能在六万年的时间里汇聚魂魄，所以天道才会对他如此严厉，只因他是上古神君！
若非他，当归还是能得到救赎的，只因他是上古神君，天生就不该有七情六欲。但凡叫他动了情便是违逆天道，所以当归这一世才会如此孤苦。
公子尧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整个人面无血色：“若是阿归重新投胎，是不是就能安乐一世了？”
缗渊望着公子尧走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的情已经动了，除非她从六界之内消失，否则，天谴不会结束。”
这是在逼他，逼他忘情，逼他无情。
公子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全身都仿佛被撕裂般。要他忘情，他做不到，要他无情，他更做不到。谁说他斗不过天道，天逼他，他偏要与天斗，地逼他，他偏要与地斗，六界众生逼他，那他便与六界众生斗！
她说要与他一起遁世离去，他便陪着。既然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都是违逆天道之举，那他便与天道违逆到底。上古神君，他好庆幸自己没有做了那个劳什子上古神君，一世无情无欲，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公子尧如同疯魔了般望着天，指天怒骂：“你无情无欲，便要我也无情无欲，当真可恨！”
缗渊别过头，看着崩溃的公子尧，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心里压制了数万年的痛惜之情，此刻也在公子尧疯魔般的话语里难以压制，潜滋暗长的爱意，他转移到了故人之子身上。只因那人已去，天道便容忍了他。
公子尧突然放声大笑，惊骇了缗渊的心。
缗渊不受自己控制的拦下公子尧，苦笑一声：“我带你去神界。”
祥云被召唤落地，公子尧挺直脊背踏上祥云，山野间雾气散去，祥云升起，还有淡薄的蒙蒙白雾从他眼前吹过，湿润的水汽喷薄在他脸上，凉飕飕的，好像她的泪。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飞至半空，他低头望了望，太阳照得雾气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