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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亦可以逆了天道

天冥宫挂着的灯在凝滞的空气中突然晃了晃,轻摇的灯影在他们头顶晃晃悠悠,照得当归脸上如水墨画般的凝重深邃。众妖皆很有眼色的垂首退了出去。

清颜叹了一口震动人心的长气,在当归的注视中,他终于开口道:“归儿,你是不知,生而为魔,天地不容,公子尧……为你,逆了天道,魂飞魄散,他是断然不会再回来的。”

当归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琢磨明白,清颜是在告诉她,她的夫君死了,永远回不来了。这是在……叫她死心的意思?

呵……她如今虽不知公子尧是何许人也,但看上古神兽白泽能对其唯命是从,魂飞魄散能进入她的梦境,有胆量违逆天道,成个亲也要昭告六界,她就知道,她的这位夫君,公子尧定非凡人。纵是魂飞魄散又如何,他自有他的法子回来。

六万年,他又怎么会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她信了所有人六万年,唯独不信他会丢下她。

当归心中的寒意越发渗骨:“清颜,……骗了我六万年还不够吗?”

“只要能留住你,远离六界烦忧,莫说六万年,便是十万年,百万年,你这一世,我也会骗着你,瞒着你。”清颜沉默的听完,睫毛颤了一颤,随即见他眸中水光闪烁。“便是你恨我,怨我,你便恨着怨着好了。”

当归脑子里的血像瞬间流失,呼吸一滞,几乎站不稳,白泽眼疾手快的以巨大的虎身撑住她,又听姬茧嘲道:

“六界之内,无一人一仙一妖一神会支持你们一起,因为天道不许!公子尧已是为你天道付出生命,阿姐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

“夫君可以逆了天道,我亦可以!”当归晃晃脑袋,坚定道。

“归儿,公子尧死前也坚持与你成亲,无非是想利用他的神裔之血护你一世。但你若就此出去,即便六界之人惧你怕你畏你,但缗渊上神不惧不畏。即便天道因着你这神裔之血护你,但也因着神裔之血,你受天道制衡。”一口气说完,清颜强调道,“你又如何受得住?”

“分明是夫妻间的事,若要承担,也该我与他一起,如何能叫他一人承受所有?”

姬茧冷笑一声,扬眉道:“阿姐只知我体内有魔气,却不知,我是魔。我与公子尧六万年前便不和,若非阿姐在此,我早已率了宫中众妖踏平各大修仙门派。如今看来,阿姐比我更适合。”

当归有些疑惑,姬茧道:“自公子尧死后,阿姐体内魔气封印大有突破之势,如今阿姐执念如此之深,魔气更是难以抑制。趁着公子尧不在,阿姐便助我行灭世之举可好?那时没有什么天地大道制衡,没有什么天地法则,所有的道都是阿姐说了算。阿姐想与谁一起,便与谁一起。”

清颜闻言肃穆的回头将他一望,心里不知姬茧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到底只是为了激当归,还是真的有此想法,毕竟公子尧的死确是他一手策划,毕竟六万年前,他确实说过要灭了十大门派。若是真有此想法,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说出来,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所有人在意的,都只是当归。

同在天冥宫六万年,当归自认为认识他已足够透彻。譬如,姬茧喜怒无常,却是在很多时候对她言听计从,将一个为弟者的本分做到了最足,但也将一个为魔者的本分做到了最足,偶尔不开心了动动手指,便能随意处置了几只小妖。譬如,他虽与夜神、清颜和白泽不和,却也未曾阻拦他们来看望,只因着怕她一人孤寂无聊,或许,更怕的是,她有一日会突然想起他。再譬如,姬茧是真心待她如姐,每每与她争吵后,姬茧总是偷偷地在旁边陪着她,起先她还不知,后来她知道了,也未曾说破。

当归一直觉得,姬茧这样喜怒无常的魔灵力深厚,心狠手辣,若是怀了坏心思,这六界定是不得安生的。但他偏偏只陪着当归蜗居天冥宫一隅,只要没有谁闲的蛋疼上门挑衅,姬茧便不会出去惹事。想来,他还是心善的。

如今想来,她是一直都看错了他。将她逼至绝境,再激化她的执念,最后将所有都告诉她,更是能激化她心中执念。果真是活了数万年的魔,当得起天冥宫宫主。

“夫君该守护的六界苍生,我与他一起守护,既为夫君,便为一体,如何能够一人独享安逸。即便你如此说,即便你是利用了我,姬茧,我也要多谢你这六万年的维护,多谢你没有在夫君不在时灭了十大门派。”当归打了个哆嗦,望向他,语气像是在乞求,“开了结界,让我走罢。”

就在众人对峙过程中,姬茧竟还真的伸手在结界上抹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未料,那口子开到一半,一道极耀眼的光从当归身侧一转,直直地射向结界处,姬茧的手一麻,冷然转身,只见清颜云淡风轻的望着他笑。

当归从没见过清颜如此模样,本来在冥界呆时间长了的,不管仙妖神鬼,皆是一副阴气甚重的模样,清颜亦如是,即便温文尔雅也是带着阴气的,只是今日见他却像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般,比往日里还要儒雅的与世无争。

“归儿不能离开。”

一如既往的淡淡语气,当归心下沉了沉,欲往后退,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出了天冥宫去。掌心刚要提起灵力,清颜便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一道极淡的光将她的前路退路一一封住。当归呆了一下,惊讶清颜的灵力竟是如此深厚。

转而去看姬茧,姬茧只是背过身子,脚下的白泽也是默默的趴伏着。

原来没有一人愿意她离去。原来没有一人希望她找到公子尧。原来没有一人是真的在意她。

原来,她所信之任之的宠物,六万年里一直在算计她。原来,她一直觉得残忍无情的弟弟,不光对其他人残忍,对她亦如是。原来,她怀揣这感恩之心的六万年,都只是一个笑话,所有人眼里最荒唐的一个笑话。

当归质问的话到了嗓子眼,就被清颜一手挥了挥,嗓子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清颜打横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卧房的方向而去。当归的手僵在了半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她带了回去。

当归错愕的发出一阵阵声音,没有人听的清,也没有人愿意去听。清颜加快了脚步,很快,当归便被平铺在床上。她动弹不得,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清颜在床边逡巡半刻,脸色挣扎了会儿,转身出了门。

门边一地的碎片还在那里,清颜的脚踢了踢,尖锐的碎片刺进他的鞋里,有殷殷红血渗透出来,他随手关上了门。

“你,好生想想,我很快就回来。”清颜孤寂的身影顿了顿,又是僵硬的微微转过头,对她道。

当归从未有过如此畏惧,这样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她平躺着,说不了话,什么也做不了,心慌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很快回来?若在清颜回来之前她都走不了,那她何时才能出的去,又要何时才能寻回公子尧,难道真要在这里一世么? bXiZHqxzXGdQvKLKZYt/ioXLKT4WPoDtq7zhuPk22PCscMaanAGrOj1C7ak4jR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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