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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归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的时候，正值清颜从冥界来看她。
彼时，她刚从梦里回过神来，脑子迷糊得很，清颜坐在她床边。几万年来如一日的对她像对个孩子一样，当归觉得礼尚需往来，清颜对她好，她便也对清颜好，即便知道当归的心意，清颜偶尔也会会误会。
清颜坐了半晌，呢喃自语，终于抬起那双水晶般莹亮的眸子，盯着当归的脸，深邃而悠远，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听说归儿最近在找夫君？”
当归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回答他：“夫君说我与他的缘分是生生世世的，不必刻意去找他，缘分到了自会相遇。”
清颜的心蓦地空了空，他呆了呆，又问道：“归儿看，我做你的夫君如何？”
当归摇摇头，无奈道：“夫君说我是他昭告六界，明媒正娶的妻，我不可对不起夫君。”
清颜的温润笑意化作一种无奈的悲凉，他苦笑道：“归儿不过做了个梦，怎就当真了？归儿自醒来就在天冥宫，已经数万年了，从未听过有哪位仙神昭告六界，归儿又是哪来的夫君？”他垂下头，眼中有流波淌过，“归儿不愿直说便好，我不会怪归儿的，为何要骗我？”
清颜落寞的身影倒在她眼中，她急忙上去要拦住清颜，匆忙间，两只脚没站稳，一个趔趄，直直地往前扑过去。
意识中没有磕碰到的疼痛感，她垂目看见自己紧紧拽着清颜的衣摆，衣摆已被她攥成一团，周围起了许多褶子，刚想靠着站稳，手上一用力，那只勾在肩上的大袖衫呼啦啦的垂在了地上。当归身体一个后倾，仰面就要倒下去。
“归儿……·”
当归怔住了，清颜那坚挺的手臂就勾在她腰间，另一手垂在身侧，清颜缓缓撑起她，当归听到他的胸口如惊雷滚滚：“归儿，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一直对你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该给你的放纵，我都给你。这几万年来，我都能感觉到你对我变了，变得好了许多。”
当归的呼吸滞了一滞。
“我以为只要我再对你好一点，你就能看到我的存在。可你即便是失忆了，即便是我日日出现在你面前，你的眼中也没有我，你永远也看不见我对你的好。你甚至连他留给你的一只宠物都能付出性命去护着，可我所有的感情在你面前被你践踏，你却丝毫没有在意过。”
清颜抱紧她的腰，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是要她能记住这一刻。“归儿，你已经失忆了。”他乞求道，“你都忘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当归忽觉心底一阵惊寒，她在坚持什么？
她没有坚持，她就只是，只是想找到她的夫君。可她的夫君是谁？那个梦中的白影么？可所有人都说她没有夫君。
“嘭”，是杯碗碎裂的声音，白泽的脚边都是汤汁，干净的鞋子上留下了淡淡的斑。白泽满目惨白惊惧。
当归茫然地望过去：“你说的‘他’，是谁？”
他是谁？所有人都瞒着她的“他”是谁？是白泽口中已经死了的主人么？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个白影么？是她的，夫君么？
清颜干咳一声，侧过脸对着她，当归知道他想要转换话题，又问了一遍：“你说的‘他’，是谁？”
清颜闪躲着目光，当归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白泽急忙拉过，拥她入怀：“没有的事，他说错话了。莫要在意。”
当归一手推开，步步后退，指着他们，摇头惨然道：“你骗我！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有夫君的，你们为何都不肯告诉我？”
白泽不知为何，心底舒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瞒着她了。他突然又有些难过：“我都告诉你，你过来。”
“你骗我！我不信你！”
白泽还是止不住的一步步往当归靠近，当归退无可退，逼至墙边。白泽两手将她的肩压在墙上。
“当归，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听我说。”当归一直在挣扎，耳边被他那句“听我说”缠绕着。
白泽的声音是颤抖的，他脸上抽动着，当归压下情绪的波动，她知道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受？她为什么对所有人深信不疑？她为什么能忘了六万年？
当归挣扎过后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只觉心口像是被几万根针齐齐扎入，剧痛镇住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的脚慌乱的四处乱踢，落在白泽的腿上，白泽只是蹙眉紧张道：“当归，我们坐下来，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当归无力挣脱，她拼尽了最后了力气才能点了点头。白泽笑了一声，温和的扶着她坐下。
清颜眼神迷离，冷冷打断：“不好！”他望向白泽，两侧的手握成拳头，却是在与当归说话，“归儿，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事我定然不能告诉你。我只愿你此生安逸无忧，不光是我，白泽也定然这样想。”他默了默，又道，“就连你那位忘记的夫君，他也是愿意的。”
当归瞠目道：“你胡说！夫君怎么会要我忘了他！”当归慢慢地坐稳，冷冷地看着他，“是你！是你不愿我记起夫君。夫君如今已是一缕魂魄，若是希望我忘了他，他又怎会入我梦！若是为妻者不记得自己的夫君，你说，为夫者该有多伤心！”
清颜低垂着头：“归儿，你与我有豢养之恩，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应当知道，你忘记的记忆皆是些伤心的事儿。我只是不愿你再伤心，不愿你再将我视作无物。”
当归失笑道，“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我对你不过豢养之恩，你的心里眼里就都是我了吗？我又如何值得你对我如此之好？”
“原来归儿还是没有看到我对你的好。”
“我不信！”这世间怎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好到这般极致。如果有，那定不是真的。她又如何能信得？
清颜转身就要离去：“你既不信，就当我骗你好了。归儿如今恨我至此，定是不愿再见我的，我这便离去，再不叫归儿难受。”
出门的一刻，清颜低头看到脚边碎了一地的杯碗，尖锐的刺进他的眼里，照进他的心里，心脏千疮百孔，满满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