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以为自己一定会嗝屁儿了。但他模模糊糊地醒来,身子动一下就疼得神经都要裂开了一样,掀了皮的骨肉露在外面,虽未接触到什么东西,可还是感觉骨头像是被刀割般,一寸一寸的深入骨髓的痛,后来渐渐疼得麻木了,他便索性趴在自己两只前爪上,自生自灭。好在,割他的皮也只是从后面开始,又因当归来得及时,前爪还好好的。
想到当归,他又觉心里愧疚的很,不能护着她便也就罢了,对不起公子尧而已,反而还要她来护着他。她那样简单又固执的性子,不知会与姬茧吵成什么样子。
他觉得他挺混账的,神魔大战后的许多年,他被缗渊上神指派给主人的儿子,也就是公子尧,跟着他身边在尧光山一呆就是数万年,六界这数万年来也没什么大事要他这位主人去处理的,他也就在青孤殿后山混吃等死了这数万年。再然后遇到当归,他看见公子尧的眼中对当归有不清不明的情绪,便是知道了公子尧的那份情谊。
若非他助攻,公子尧与当归与不会成亲,不成亲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公子尧死了,将当归托付给他。他本该好生护着当归,却还一心想着要去给公子尧报仇,连累了当归。他着实是混账。
一想到这些,他到是觉得还不如死了来的干脆,也不会连累当归。可是他放心不下,姬茧虽对当归好的过分,到底是心思难测,难保不会有一日与当归闹僵了,届时,当归该如何自处。六界之内,除了她那体内的神裔之血能得天道庇佑,又有谁会护着她,宠着她。可天道会庇佑却也会压制,公子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白泽醒来的时候是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四周设了结界,姬茧倒是看得起他,他如今都这样了,还担心他会跑了。四周还有几个看守他的小妖,知道他醒来也当做没看见,皆是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
他在这里关了几日自己也不甚清楚,没有谁给他上药,除了那日当归使了灵力给他之血,可毕竟伤口忒严重了些,当归那点微末灵力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如今这半大结界里血为凝重,连吸入的空气都是腥甜腥甜的。
白泽很想知道当归怎么样。奈何这具破躯体实在撑不住,他趴久了有些难受,侧过头朝笼子外面趴着,几只小妖神色微怔,怎么也没想到,白泽都这样了,还能活动,心里是佩服他的同时又是佩服自家宫主思虑周全,顺带着也提高了注意力,万不可给他逃了出去。
白泽本以为这几只小妖会有点反应,只是微怔?他不顾伤痛勉力挺起脊梁,脸上维持着最平和的笑。
几只小妖见势立马竖起了手中的武器,直勾勾的盯着他,又不敢贸然出手。
“当归怎么样了?”
“……”
白泽挺立这么一会越发没力气,前爪鼓着血臃肿起来,没有一只妖开口说一句话,他又无力地趴在前爪上,呆呆的望着他们。
当归自那日莫名其妙的心疼了下姬茧后就后悔,自己真该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杀了他,那样的话白泽已经可以陪在她身边了,若是料理的好的话,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姬茧正学着白泽,温柔地喂她喝粥。当归不知自己为何会喜欢喝粥,许是失忆前的事。可白泽还被关着,她若是就此屈服,白泽就真的没有生机了。
她歪过头,避过了姬茧喂过来的一勺粥。当归正揣摩着是要放低了姿态再求他一次,还是与他强到底,他却扬了扬眉,温言道:“没关系。阿姐数万年皆是孤身一人,是我对不住阿姐,阿姐会有这样的小样子也是应当的。”
他轻轻揽过当归的肩,又是柔声劝道:“阿姐不要为难自己,喝一口。”当归正欲回转过身,却被他抢先一步箍住了。
姬茧从上到下端详着当归:“阿姐冷不冷?我看阿姐脸色不大好,可是天寒的缘故?”
姬茧阴风阵阵的笑了,随后便见他手下一道光。当归看到白泽惨然着面色,只觉阴风嗖嗖而过,脚边又是入目的红。六日了,他还在流血,姬茧这是故意想他血流干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不,他是魔。
当归闻言心里直发寒,没有回答。
他拎着白泽脖颈间虎皮,像是丢个垃圾一样,随手丢在地上。“上古神兽的皮毛很是暖和,我这便取下来为阿姐保暖。”
姬茧的语气很温和,可当归越听越觉得寒冷,她忍不住哆嗦了两下,警惕地望着他。
姬茧脚尖碰了碰半死不活的白泽,笑道:“看来白泽这皮是非剥不可了。”
当归梗着脖子,生硬道:“你答应我放了他的!”
姬茧甚是为难道:“可是阿姐为难自己。他是阿姐的宠物,那便应当与阿姐一起分担的。”
白泽委屈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当归弯腰怜惜地想要抱他起来,可见这怵目惊心的伤口,她无从下手,心里又是感叹,如今他连人形都化不出了。
当归一身鸡皮疙瘩齐齐树立,被姬茧这么一番威逼利诱的无法,她自己伸手端起那碗粥,仰头饮尽,紧接着,瓷碗破碎的声音像惊雷般深入人心。
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儿有白色有黑色,尖锐的仿佛刺进了他的心里,表面光滑透亮,又好像将他的心看了个透彻。
姬茧哈哈笑着,当归从他眸中看到了某些东西,惊讶、失望、愤怒,眼底深深隐藏的矛盾和痛楚都是那么令人不解。
“阿姐便好生照顾你的这宠物,莫要再想着来杀我。”他瞳孔微微缩紧,起身凉飕飕的瞟了一眼白泽,“便是要杀我,也将这伤势将养好了再说。免得到时候我一时间没掌握的住力,直接一掌拍的他魂飞魄散。”他蹲下身,轻轻拍着当归毫无血色的脸,“若是阿姐要杀我,只需阿姐一句话,我也将脖子奉上,只是,我知道阿姐不会。”
当归捂着自己被他拍过的那侧脸,心是寒了又寒,当下也顾不得姬茧何意,随手扯下身上的草叶,几颗一起揉成一团,挤出汁来滴在白泽的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