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觉得清颜那眼神与平日里很不一样,说的话也是冻得她起了鸡皮疙瘩,她呆怔片刻,瞬间惊恐万分,一句“你想干什么”还没问出,就被清颜一手拽着动弹不得。
清颜伸出手,指尖可见清晰的淡光,当归张牙舞爪的想避开清颜的手,清颜在她额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随后便觉身子一僵,清颜松开手,她还是动弹不得。
“归儿,我不会害你的。”他伸手在当归额头上揉了揉,眉目无奈又心疼,声音却是与那表情完全不同的温柔。
当归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她愤恨这种无力,这种明知无可抵抗却又不得不愿顺从的挣扎,摧残着她支离破碎的心。
清颜怕伤到她,只是定住了她身体,可她还是能说话,她只是哭,没有大哭,很轻声的那种哭,可越是这种无声无息的哭,越是叫人心疼。眼眶的泪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流,清颜抱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擦着眼泪。他道:“归儿,你还是可以……嫁给我的。我也会一直等你的……一直。”
当归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要嫁给清颜,她有夫君的,她的夫君是公子尧,她的夫君让她等他,她也答应了的,她怎么能食言!
清颜突然收回手,当归知道他要做什么,心头陡然一空,她睁大了眼,想要阻止,想要逃避,可什么也做不了。她就只能这样亲眼看着他们所有人是如何取了她的记忆,可她不想,她不愿意,若是忘了公子尧,她还会是谁的妻。
她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可她不能放弃,放弃了就等于丢弃了她公子尧妻子的身份。公子尧用命为她换来的妻子身份,她如何能不珍惜!
“蛋蛋,不要……我求你,不要。我不要忘了夫君!”当归一双已满泪水的眸子真切又恳切的望着他,清颜抬起的手顿了顿,他有一丝的不忍,手悬在半空中,当归眼看着那只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声音嘶哑地大吼一声:“不要!”旋即,脸部涨的通红,经脉突兀的清晰可见,“噗”的一声,清颜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悲伤的红。
“归儿!”
“阿姐!”
“当归!”
“阿归!”
当归茫然看着眼前渐渐模糊四道的身影,耳边的呼唤声未曾停过。
她不知道自己倒在谁的怀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摩挲,清颜解了她的定身咒,她揉了揉眼想要看清是谁,不管不顾地抓上脸上的那只手,缓缓道:“夫君回不回得来我不知,可我知道,若是连我都忘了他了,还有谁会一直等着他醒来,还有谁会救他,等他醒来,又还有谁会记得他。”
“你们可以长生,光阴无限,更应当知道孤独的痛苦。”
“归儿,不忘了,我们不忘了。不会逼你了,不会了……”说着,清颜的泪也不自主的滴下来,当归看不清,只觉脸颊有凉凉的水珠滴落,顺着她的侧脸滑了下去。他含笑着说:“归儿说不忘就不忘,蛋蛋都听归儿的。”
当归无助的抓住他的袖口,确认的问了一遍:“你说真的,不会再逼我忘了夫君?不会再逼我……”
话音未落,夜神依旧冷漠的打断,提手就封住了当归五识。“你们不愿做这个恶人,本神来做。阿归的心魔不除如何对得起公子尧为她做的一切!”
就在夜神准备提了灵力取出当归记忆时,长留剑横跨半空,剑气腾腾的横亘在众人眼前。到底是上古神剑,夜神与清颜一时间也不敢对长留做什么,倒是姬茧心急得很,但又顾及到长留已是当归的佩剑,掌心提起的灵力又缓缓放下。
见了几人愣在当地,长留剑气更盛,要护着当归的心意更是坚决。白泽吞咽了一口冷寂的空气,望着眼前一切的缥缈虚无,他道:“长留,主人若是知道也定会这样做的,当归留着这份记忆只会徒增痛苦,倒不如忘了一了百了。”
长留被白泽说的轻微波动,白泽继续道:“当归生了心魔,不可不除!”长留一听“心魔”二字,愣怔了会儿消失了。
几人都各自沉默,亲眼看着夜神出手,神识再探入当归梦境,记忆,一刻也不敢眨眼睛。
当归听不清看不见,只觉有那么一瞬有什么东西闯进了她的意识里。意识像是被开了个大口子,寒风丝丝透骨,她的心头涌起了凉意。
方才的心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不要!你们别过来!我不要忘了夫君!不要!”
一声声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际。
利用魇妖的魇术,夜神极快地穿透当归的记忆,神识走遍当归全身后取出一块波光粼粼的雾气,众人都吐出一口气,夜神将那雾气握紧捏碎,四周雾气蒸腾撩人眼。
清颜小心翼翼地摆好枕头,扶着当归躺好,又细心掖好她的被角。他轻拍当归的额角:“归儿睡会儿,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脑中的记忆缓缓流失,当归缩成一团,控制着自己发冷的身躯,一遍一遍地咬着被头,天蚕丝织就的被头被咬破了,她又去咬头下的枕头。枕头咬破了,当归的牙缝里都是血,还沾了许多天蚕丝,雪白的蚕丝被染成了血色,像是利刃一样刺入了清颜的眼睛。
清颜上去慢慢的从当归口中扯下枕头,当归很顺从的松开,转而咬上了清颜的手。“骗我!你们都骗我!只有夫君不会骗我!骗我的都不是好人!只有夫君是好人!”当归呜呜的发出的声音并不清晰,可清颜却是听的很是清晰。
并不尖锐的牙齿重重地压在清颜手上,清颜含着三分悲愤道:“归儿若是生气只管咬,蛋蛋不在意的。”
记忆被抽取,她还能记得公子尧多久,或许这一刻还记得,下一刻她就忘了,忘了她还有一个夫君,忘了她曾经是某个人的妻,忘了她曾经拜入尧光门下,还拜了某个六界出名的人为师。
她像困兽一样哀鸣,她用力咬,牙齿掉落后是殷殷的血流,她拼尽全力地使自己痛苦,只有痛苦了,她才能忘得慢一点,以此来抵挡她就要忘记这样的噩耗。
她倔强地仰起头,望着清颜,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忘、了、夫、君!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