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茧没预料到当归会动了杀机,按着她对公子尧的在意,尽力护着他们才是,没想到会要他杀了他们,一个不留,这着实叫他有些吃惊。
子瑜更是没想到,当归会残忍至此。往日里,他虽不喜当归,却还是看得出来,当归如公子尧所说那般,心地纯善,今日他是见识到了当归无情的一面。
姬茧的身形像是一道火热的光,在雨中迤逦飘摇,所过之处,皆是一阵血雾,他们没有挣扎,没有嚎叫,就在心怀恐惧却又不知情的情况下身子往后一仰,没了气息。
风雨中子瑜迎声呐喊:“那都是你的同门!你如何下得去手!”他唤出佩剑,雨中剑黑而亮,层云之间的闪电照出了他一双红了的眼,他飞身而起,剑气崩出,直取当归胸膛。
当归挺身正欲接过那一剑,怀中白色毛团纵身一跃,挡在了她面前,当归只听见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紧接着就见胸前的那白色毛团顷刻间染成了血红色,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尾巴被砍断两截,雨水冲击着飘飘悠悠的落下来。
当归瞪大了眼睛,戛声道:“白泽……”
子瑜愣在了当地。姬茧也在出手攻击他们的那刻落下身,站在当归身旁。
众人也都愣在了当地。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白泽定是要死的时候,当归感觉到他爪子动了动,然后他抬起头,一张老虎脸满是鲜血,当归伸手擦了擦他的脸,白泽朝她咧嘴笑了笑,当归又颤抖着声音低声唤道:“白泽……你是夫君留给我的,夫君走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白泽舔了舔当归的手,从虎体发出怪异的声音:“不会丢下你。我会陪着你一起等主人回来。”
当归头一次觉得白泽这么听话,也许是他不要命救了她的缘故。
子瑜咬了咬牙,目光死死的落在当归身上,也不知是在看当归,还是在看白泽,他道:“叛出师门,竟还敢盗取神兽。”
当归觉得好笑,白泽是公子尧留给她的,自然是归她了,何来盗取一说。
子瑜又道:“当归已归入天冥宫,你竟还助着她,真真是枉费大师兄一番苦心。”
白泽从当归怀中跳下来,甩了甩一身的血水,他化作人形,道:“主人将我交给当归无非就是陪着她,护着她,主人心里如何的在意当归我十分清楚,不牢您操心。这天冥宫是我随她来的,并非她盗取。”子瑜被噎的说不出话,白泽又道,“难道您是担心我身为上古神兽会被一只小妖蛊惑?”
子瑜愣怔了片刻,完全想不到一只上古神兽说起话来是如此牙尖嘴利。若说他认定当归拐走了白泽,那意思就是堂堂上古神兽连一只小妖都打不过,他是在嘲笑他,若说他担忧白泽,觉得白泽被当归蛊惑,那更是意味着上古神兽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丢了上古神界的脸。
这厢正争吵着,那厢就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降落。
“归儿。”
“阿归。”
两道声音也是一前一后传进当归的耳中。
初闻一声“阿归”,当归的眼眶瞬间红了红,在看清来人后她硬是憋出一张笑脸。
一时间仙气飘扬,上空姬茧招来的云雨皆已很快的速度消失,天空转晴,许是得了招呼,太阳神和卯日星君将此处的太阳照料的特别好。
子瑜黑着一张脸不再与白泽多说,看到落下的两道身影飘飘后,他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弟子,恭声道:“见过两位上神?”见二位上神皆不理会,他又大着胆子问道,“二位上神可是为了当归一事而来?”
子瑜并不知夜神是如何想法,他只听闻后古界除天帝外唯一一位自己修成上神之位的神是个淡漠的性子,平日里不与人多言。大婚那日,他也只是见了夜神而已,而夜神也果真与传闻中一样,不与人多言,从他们拜天地,到最后公子尧死,夜神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惊住了众人。
相比夜神而言,清颜他是清楚不过的。在冥界,他也是亲眼见过清颜对当归的态度,顿时他便觉得,清颜一定会阻止当归杀他们。毕竟,没有谁会愿意亲眼看到自己所在乎之人受天谴,遭天地反噬。
当归不屑地轻哼一声,公子尧死的时候谁都没有来,如今她不过杀了几个人,两位上神就都过来了,人间都是如何迎接不速之客来着?
“不知吹的什么风,两位上神也有空来找我一叙?不过我先下忙得紧,怕是招待不好,两位上神可先回去,等过两日我有空了,再去请两位上神一叙。”
清颜望了望满地的汇成河的鲜血,身子僵了一僵,嘴动了动,却又沉默了会儿,他不解问道:“归儿为何大开杀戒?”
她一声叹,低下了头像是在认错,可那语气却又生硬的不像是认错:“我与夫君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可他们总是想拆散我与夫君,难道我杀他们有错吗?”
清颜闻言皱了皱眉,他和声劝道:“归儿,他们不过是想不清楚,脑子糊涂了些,归儿再气也不至杀了他们。”
当归静静瞅了会儿清颜,觉得他说的挺对,可她就是想,想杀了他们,内心里遏制不住的杀意。“蛋蛋,你也要来拆散我与夫君?”
夜神向来话少,只默默看着当归,片刻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姬茧身上,神识在姬茧体内细细探过,他的情绪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变化又恢复。
清颜青了脸色,讪讪道:“归儿误会了,不过是冥界突然之间多了许多鬼魂,我觉得奇怪,特意上来看看罢了。”
当归语气不善的“哦”了一声,又道:“中央鬼帝既已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中央鬼帝”四个字像是毒蛇咬了他一口一样,他晃了晃身子差点没站稳,像是不可置信般问出来:“归儿唤我什么?”他又苦笑一声,“我是蛋蛋,归儿的蛋蛋,归儿何时与我如此见外了?”
当归仔细想了一想,她并非是见外才如此唤他。公子尧教她要尊重他人,清颜是中央鬼帝,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她自然是要尊重尊重清颜的,听闻人间唤官职名即可表示尊重,她便也就学上一学,实在不知原来如此尊重便是见外了。
她想解释上一番,后又想想,清颜这么一问或许不是在问她,只是在问他自己,她便也就索性什么都不说了,直愣愣的将清颜瞧了会儿。
清颜的脸色更青了,完全看不出血色来,他上前一步抓着当归的手,当归猝不及防,没躲得开,心里虽还是气他那日强灌了自己药,可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她便也没有挣脱,默默听着他要说些什么。
“归儿,善杀生灵是损阴德的,天地大道严苛,归儿若是再如此,天道不会坐视不管。此事虽不归我管,但我不想见归儿遭天谴。”
当归本想着和和气气听他说完,却不知他说的还是这些,不可杀生,会遭天谴。她便是杀了又如何?天谴啊,公子尧没有杀生一样遭了天谴,难道她就能躲得过吗?天谴而已,她如今一无所有,还有何可惧!
当归冷声道:“中央鬼帝若是来阻止我的,大可不必。”她又望了望与清颜并肩而战的夜神,情绪黯淡,看向她的目光幽深看不见尽头,她问道,“夜神也是为阻止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