缗渊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未有理会尧敬璇那张涨红了的老脸,又陡然惨白下去。
“天冥宫安逸了不过十年,近日有蠢蠢欲动之势。你这大婚不忙,正事要紧。”
公子尧从容道:“父亲的意思是,儿子这大婚不是正事。”
尧敬璇被他怼地说不出话来。
缗渊更是莫测地瞧了会儿公子尧,一个连天谴都不怕的人,他的眼里能装得下什么?那只小妖么?他倒是很好奇。
这怒气不能在缗渊面前发作,只能生生忍了,尧敬璇沉默好一会儿,声音压得沉沉的:“你是上神授命执掌人间的,当以万物生灵为重,怎可沉溺于儿女私情!”
“父亲的意思是,若是上神允了,这婚便可成了?”
尧敬璇是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数万年来都挺听话的,怎得就突然便做这样,不管他说什么,他都能跟他作对。
果真,情爱不是个好东西,好好的一个神裔被一只小妖糟蹋成这样。
好在,如今上神就在这里,他总也不能驳了上神的面子去。这么一想,他那心里就舒坦了不少,抬头望着缗渊,征求他的意见。
可惜,他这算盘实在是没打好,思虑也比不得公子尧周全。公子尧请了缗渊过来,不过就是为着这一出。
缗渊深思熟虑地想了会儿,尧敬璇亲眼见着这事儿还大有转机,便听他轻飘飘道:“本神虽是乏了许多年了,却也知这人世间的规矩,既已有了传言,便就将它老老实实坐实的好。”
尧敬璇顿了一顿,眼风扫到公子尧,心里那个气啊。合着他是做了自己儿子的冤大头,硬是将他俩这个大婚给定了下来。
再略想想,又觉不对。缗渊看重公子尧,六界皆知。但能看重到如此地步,能置人界生灵于不顾?能允了他和遗留上古魔气的妖成亲?他不大信。
不过事既已至此,上神也发了话,他再阻拦就得落得个违逆神旨的罪名了,到时候,尧光不光得办红喜事,这白喜事也是要一道办了的。
“这,既是要大婚,还须得准备万全了的好。这婚期……”尧敬璇看了眼缗渊,又看了眼公子尧,紧接着瞄了瞄一脸懵的当归,实在是不知婚期该定在何时。快了吧,东西未备全,上神主持婚礼,总不能叫上神也一起掉了架子。这要是满了吧,耽误了许多事,得不偿失。
“万事俱备。”
尧敬璇眼珠发直,扶着桌子发了会儿呆,嘴里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如此算是敲定了,也完成了公子尧明日就要大婚的心愿。
尧敬璇望着他们渐渐走远,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当归就是他心里眼里的一根刺,一直留着只会将公子尧糟蹋的不成样子。
又很是客套的陪着缗渊说了会儿话,缗渊才觉无趣,自个儿溜达去了。
公子尧今日里好似异常欢喜,莫说是公子尧,便是她,也是异常欢喜的。
她被公子尧背在肩上回了青孤殿。他没有使了灵力,而是一路步行,倒是遇着不少弟子,不过片刻的时间,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尧光的人都知道了。
当归觉得她又做了一回红人。
遮天的白云劈头盖脸地在他们头顶飘着,当归埋头望着地上公子尧露出的半截身影,长长的,又略显那么苍凉。
“师父为何要明日大婚?”在她眼里,公子尧一直是个紧守礼数,事事都按着规矩来的一个人,如今突然为着大婚这事儿与尧敬璇闹了不开心,好似是她的罪过。
听说,这人间大婚要得到家人的祝福才算是圆满。若是因为她,公子尧得不到尧敬璇的祝福,这于她而言就是大大的罪过了,若是日后再因此闹得他们无法双修,她更是会后悔的。
公子尧把她放下来,又拉着她一起蹲下,侧过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他沙哑道:“你叫为夫什么?再唤一遍听听。”
当归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嘴唇,猛然想起来,却还是有些气不过,虽说是她叫错了,但这也不是一时改的过来的。她不能白白被占便宜,还是要找回来才行。
正欲咬回去,公子尧一双悠远的眸子像是充满了水似的看着她,当归一阵发寒,这眼神儿像极了人间那些画上的玩意儿。
她与公子尧大婚不过是为了双修,万万不可沾染上男女情爱,那是个毒,听说还是个剧毒,一旦染上就会上瘾,还解不开。
她推开公子尧,想了个折中的话:“夫君与阿归大婚,阿归觉得已是高攀了不少了,只要夫君能与阿归双修,阿归便不会再要夫君做什么的。”
在她看来,这话说的虽很是婉转,却也很是清楚明了,公子尧那样聪慧的人应该是一听便知何意的。
她却不知,她只是将人间的那些物事儿学了个大概。但凡女子如此说,不过是在表明,我不会要求你什么,但你若是连我想要什么还要我开口说出来,那你这人我不要也罢。
自然而然,公子尧也是跟着人类的想法走,将当归这番话当成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倒是无妨,她既是想着欲擒故纵,那他便先纵着好了。“为夫是怕阿归,若是过了明日,阿归便不嫁了,你叫为夫如何是好。”
莫非是方才那话说得伤了他的心,这才叫他误解她会不嫁。她望着公子尧,一本正经道:“阿归不会不嫁的,只要能双修,阿归就嫁。”
当归敢发誓,这是她活了这辈子以来,唯一一次如此一本正经了,公子尧应当能理解她的意思。
“如此说来,阿归是不会抛下为夫而去的?”
“这是自然。”
公子尧勾唇笑了笑,又将当归背在肩上,继续走在回青孤殿的路上。
当归靠在他肩上,手不住地在他肩上摸索来摸索去。公子尧瑟缩了肩,脸上笑开了花,却还是纵着她,步伐稳健地走着。
路上再遇到两名弟子,纷纷低头唤上一声“公子尧”,却是见了当归不知该唤什么,于是又将头埋得更低。若是再遇上没有什么眼色的弟子,那两颊定是会红了红,然后才是后知后觉的恭敬唤上一声,随后匆匆退下。
起先,当归还会奇怪,要说她今日在尧光山已是红极一时的人物了,为何众弟子见了还是如此匆匆,她平日里待人分明很是和善。后来,她想着想着就渐渐明白了,都怪她太红了,太惹人注目了。
总算回到青孤殿,公子尧将她放到床榻上,当归的头还枕在公子尧肩上。
当归望了望殿外天色,公子尧伸手敛去光亮,一时间,青孤殿昏暗昏暗的。公子尧今日这般早就上了床榻,难道是要双修。
双修是个颇为耗费体力的活计,明日还要大婚,她累着不打紧,公子尧不能累着,万一他累了,明日不大婚了怎么办?
她顺手招来殿内的烛台,昏暗的殿内又变得昏黄昏黄的,连带着公子尧的脸也被照得昏黄昏黄的。
公子尧又好似很是委屈似的,伸手灭了那烛火,抽出手臂,从当归身后抱住她。
当归愣了一愣,随后慢慢往旁边挪了一挪,公子尧抱得并不很紧,是以,她不过轻轻一动,便就脱了公子尧的两臂。
公子尧又往她这边挪了一挪,紧接着如方才那般抱着她。
当归觉得,她这一挪已是何其明显,公子尧当会明白她之所想。
显然,她又料想错了。“夫君今日这么早上了床榻可是要双修?”
公子尧咳了一声,不说话。
“夫君若是要双修也不必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