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在这么一片黑的地方四处打转。确实是黑了些,冥界也比这地儿亮堂些。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儿。
也是好在她在冥界呆了有些日子,这么黑倒也没吓到她。她掸了掸袖子又在原地四处转了转。
转了多少圈,她也没数过,只看到那方有处明亮的光,但也只有一点点,像星星般极小极淡。可也不妨碍她看见。
她循着那光的踪迹走了许多步,只觉那光好似是越来越远,遥不可及。她停在原地,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黑漆漆一片,再抬头时那光也不见了。
她惊呼一声:“师父!”在床上弹跳起来。
公子尧也被那惊呼吓着了,神识在周围一一探过,结界完好,并无异样,却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似的。
他穿过中间的墙,只见当归睡得挺好的,方才的那一声惊呼也不过是做噩梦罢了。他试图唤醒当归,当归在梦中“哼哼”两声,公子尧又无奈地摇摇头离去。
周围的黑突然消失,变作实物出来。
当归此刻正半掩着身子躲在门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床上的两个人。
男子曲臂揽着女子,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男子怀里。男子垂直而下的墨发中途弯曲,搭在女子脸上。
当归默然,那二人姿态!公子尧平时可不就是这样揽着她的么?她平日里可不就是这样在公子尧怀里么?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此二人是坐着,而他二人是站着。嗯,好似差别也挺大。
她继续看去,那女子侧过半边脸,伸手从肩上慢慢褪下披着的那层纱,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瞎了她的眼。她默默退回半张脸,心道,听人墙角固然是件不好的事,那看人墙角也定当不是好事。
转身便要离去时,床上那女子道:“夫君可是不欢喜奴家了?”
那声音柔软,当归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夫君?好似谁也这般唤过。心烦意乱,她也不愿去想那是谁,只想快些逃离了这方圆之地,她要回去找师父。
不想,那男子说话就像是传音入密一样,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入了当归的耳朵。她听得清清楚楚,那男子道:“怎会。你欢喜我,我自然也是欢喜你的。”
咦?这二人口中说着“欢喜”,却也不见他们有任何欢喜的表达,人类真真是难懂。
那女子又将身上衣物尽数褪去,手指滑到男子下巴处,微微抬起,嫣然一笑:“我今日勾引你,又怎知你是否当真欢喜与我?”
那笑当归是识得的,公子尧不许她对其他人这般笑,想来这男子在这女子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轻罢,否则又怎会这么笑呢?
男子吻上了女子的锁骨,气喘吁吁,直言道:“欢喜……欢喜……”
当归又偷偷瞧去一眼,那女子与那男子皆是面红耳赤。
她顿时愣住了,这……怎么与她发病时一样?
诚如白泽所言,“人间对欢喜之人便是如此。”
她也确实是欢喜公子尧的,只是却是从未行过这样的事,这在人间该怎么说呢?翻云覆雨?可叹可叹!人类果真只是人类,这一无云,二无雨,何来的翻云覆雨。
她撇下这头,再也不管这二人说什么,做什么,俗话说,见好就收,她都看到人家好了,还是快些走罢。
这刚有了要走的想法,眼前环境又全都变了。她又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空旷无一人是她唯一的感受。
最近果真是诸事不宜,总是入了幻境,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好在,这一次,她也只是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呆了一会便被公子尧拉回现实。
她揉了揉眼睛,睁开只看到公子尧正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睡眼朦胧间,公子尧如玉温泽,翩若惊鸿,虽然沉着冷静地看着她,当归却从他的面容看出了一丝的疲乏。
只是猛然看到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她突又想起方才幻境里那男子与那女子所行之事,脸色顿时红了。
想来她的病还是未痊愈,睡个觉醒来便发病,作为一只妖,总是发病,委实可气了些。
公子尧传给她几万年的灵力却也抵不过这病症来势汹汹,她果真是要好好修炼了。
公子尧搭上她的额头,蔼声问道:“怎么了?”
当归却不知该作何回答,难道又要说自己病了,骗公子尧再传灵力与她。可他的灵力似乎也治不了她这病,她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师父可是有事?阿归不知为何困得很,刚睡醒。”
公子尧回道:“也没什么。昨日夜里为师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便来看看。”
如此说来,公子尧是一夜都在这里看着她了。难怪脸上又是疲惫之色。唉,又是一夜不睡,且还都是因为她,真的是为难他了。
当归突然觉得这份欢喜之情越来越重,快要到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步了,难道这就是人间所说的“情爱”?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是心惊胆寒的,这怎么可以?情爱之事会影响修炼的,她不能白白修炼这个把万年,忒不值当了。
“此处近日有天冥宫妖孽为乱,你跟紧了为师。”
当归忙不失迭地点头。这样一个小村子怎么会没有人烟。看这屋内陈设,平时都是有人住着的,原来是被天冥宫瞎搞的。
这天冥宫的人也确实忒丢他们妖的脸了,欺负谁人不行,偏要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真真是可气。
“天冥宫又出来作妖了。”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日姬茧告诉她,要她在尧光山呆满十年,他会来接她回去,眼看这十年之期就要到了,莫不是姬茧真的来了?“那阿归一定会助师父除妖的。阿归长大了,得了师父几万年灵力,对付一般的小妖不在话下的,师父且放宽心。”
公子尧遂将一把剑交到当归手上,深情款款地盯着她半晌,而后肃容道:“拿好剑,跟紧了。”
当归看着掌心那把剑,可不就是当日她差点丢了性命取回来的神剑——碧波么。碧波剑认主,在公子尧手上寒气四散,即便是公子尧灵力护体,那寒气还是在他手上结了一层霜。当归握紧剑身,指尖触摸到公子尧冰一样的手,她低头对那手哈着热气,见那层霜融化了些,她仰头对着公子尧的眼睛笑道:“这样师父就不冷了。”
公子尧的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他道:“走罢,去看看此处是何妖孽作祟。”
当归的手依旧抓着公子尧的手,出了门,便见左染早已等在那里。
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身,垂眸看见那两只相扣的手,脸上挂着的一如既往的笑意比以往更明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