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呆呆望着他走远,对公子尧道:“师父,他也好看,阿归也欢喜他。”
“不许!”公子尧眉心一皱,脱口而出。
夜神的脚步一滞,心口也不知怎的,好像停止了跳动。十多万年来,因他气质斐然,得了不少女仙君的喜爱,但也因他气质清冷,许多女仙君便是有心也只是望而却步。如今,有这么一只妖在他后面说,她欢喜他,他竟不知是何感觉。淡薄十多万年的心头一次那么不宁静,他停下脚步,只听那女妖又道:“师父说的是,这样一个好看的神仙将架势摆了个十成十,阿归再是欢喜,那欢喜也是要减了减的。”
闻言,他竟哭笑不得。那女妖又道:“既然师父不许,那阿归这欢喜更要减了减,阿归便不欢喜他了。”
公子尧道:“阿归最是善解人意了。”
夜神的长袖在南天门外轻微一晃,愣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失笑,又若无其事地回去布星挂月。
“阿归醒来顿觉体态轻盈许多,原来师父所说的九重天玉酿可提升灵力竟有如此功效。”当归见公子尧不语,面上挂了几分不豫之色,继而又道,“师父可否再给阿归一杯?”
公子尧默了默,像是在考虑,当归便也欢喜地等着他考虑,有考虑总是比没考虑好得多的。未几,公子尧和风细雨般笑道:“阿归喝了一杯便睡了一天一夜,若是再喝一杯,我们就还得在九重天再观一夜星了。”
原来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一夜,想来公子尧是一刻都未曾歇息的,当归有些茫然,又有些惋惜,在公子尧期待的目光中低声道:“如此阿归便不喝了。”
公子尧宠溺道:“回去了再给你一杯可好?”
当归与公子尧相拥而抱:“那阿归这便随师父回去。”
当归像是黏在了公子尧身上一般,公子尧也不恼怒,任由当归抱着许久,垂眸望她,那清亮的眸子中带着几许悲伤,几许神忧。
就在当归要松手之际,公子尧突觉内里一股子的剧烈疼痛,无论他如何使了灵力在体内流转,那疼痛也只有愈演愈烈之势,脸色瞬间惨白,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当归身上。
当归顶着压力道:“师父压到阿归了。”
公子尧默默然直起身,再是如何装得无碍,那疼痛感却是异常分明。
“师父!”当归惊呼,“师父可是累着了?”在这九重天上,她一人不识,如何救得公子尧,只是一个劲儿的自责:“都怪阿归,阿归不该要看星夜星,阿归不该贪杯,在这睡了一天一夜,还叫师父陪着阿归,惹得师父伤神。”
公子尧想说不怪她,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摇着头,吃力地抬起手,指尖将当归脸上的两行热泪轻轻擦去,咬着牙道:“不关阿归的事,一会,一会就好了。”他闷声咳了一声,坐在地上,再也不使灵力去压制抵抗,冷汗凝了他一身,绛紫色袍子潮潮的沾在他身上。
当归茫然地四处张望,茫茫夜色中无一神一仙,她又想起方才路过的夜神,只怕是只有他能救公子尧了。只是要去何处寻得夜神来,在这九重天上,她的妖力被压制,竟是连瞬移术都使不出了。她半背半拖着公子尧朝着方才夜神的方向行去,至了南天门处,两个天兵举兵器拦下他们。
“何方妖孽,擅闯南天门!”兵器挥舞,誓要将当归逼退。
当归道:“我师父受伤了,求你们去唤夜神出来救救他!求你们了!”
那天兵哪管他什么受不受伤的,守卫南天门是他们的职责,谁都不敢擅离职守的,只叫她快些离去。
从南天门内走出来一位天兵,远远地在夜色中上下打量,即便公子尧再狼狈,那一身浑然天成的神族后裔的气息却是瞒不了人的,那天兵遥遥道:“这不是,公子尧吗?”
两天兵闻言错愕地抬头仔细望去,果真是公子尧。只是旁边的当归妖气甚重,却不知还要不要放他们进去。公子尧如今看着受伤颇重,意识不清的样子,万一是被这小妖挟持了来的,放进去岂不是引狼入室。
“姑娘,你看……?”
当归却不知他此为何意,朝着南天门内大喊:“夜神……”
两天兵面色大惊,一个上去捂她的嘴,一个在旁边乞求不要扰了仙人们休息。当归哪管得了这些,人命关天,可是大事,休息如何比得上人命。她继续扬声大喊:“夜神!……”
许是当归的声音惊扰到了公子尧,公子尧眉头一皱,带着轻微的怒气缓声叱道:“阿归,不可莽撞!”
奈何公子尧的这声呵斥就像是挠痒痒似的,往日里公子尧如此,当归皆是闷声不语的听话照做,如今为着公子尧的这条命,她也就违逆一次便罢。“夜神!”
公子尧气得喘不上气,脸色又青又白,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要不,”一天兵望着另一天兵,犹豫道,“你去通禀夜神。”
那天兵缩着脖子抖了抖,又摇了摇头,开玩笑,找夜神,那就是给自己找棺材,还未靠近夜神只怕是就被冻成冰人了。
南天门内又遥遥走过来一侍从。那侍从也与天兵穿的同样的铠甲,只是颜色略有不同,金光灿灿的铠甲在月色下有些闪眼,两天兵笑着迎上去,问道:“可是夜神有何指示?”
那侍从并不理会两天兵,朝着当归一望,又将地上的公子尧一望,淡淡道:“夜神有请。”
当归又是半背半拖着公子尧进去,旁边两天兵见她吃力,忙上来打下手,当归远远地跟在那侍从后面,果真是夜神的侍从,架势也是摆了个十成十,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救公子尧,当归突然觉得向也求救也许不是明智之举。
果真,那夜神真真是个薄凉的性子。
“你这小妖缘何在南天门前大呼本神?”
原来夜神不是架势大,而是眼神儿不好使,公子尧这么大个人在他面前他都没看到的么?唉,如此好看一个神仙,怎生得如此,委实是可惜了这花容月貌。看在他这般可怜的份上,她便大度的不计较他的无礼又粗鲁了。
“求夜神救救我家师父。”不是不计较啊,无奈现下是她有求于人,不可造次的,还是要拿出求人的诚意来,这诚意为何她不大清楚,但她知道,那日她不过是对左染行了一礼,则便将万年灵力授予她,这灵力与性命相比,还是性命贵重了些,拿着诚意也定是要再诚上一诚的。思索着如何表达诚意浪费不少时间,索性直接跪地,对着夜神一个劲儿地磕头。
夜神起身,显然是不愿受她这诚意,漠然道:“公子尧的伤与本神无关,本神缘何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