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棋不知下了多久,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满天星斗。当归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又掐着手指头数了数,棋盘上白子黑子依旧是相差无几,这棋不知要下到何时。
当归从公子尧眸子里看出了满目繁华,即便是笑着的一张脸,也让她疲惫尽散,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好一会,她道:“师父的眉像远山一样好看。”她抓着公子尧的胳膊,撒娇的意味很明显,“师父,阿归许久没吃东西,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回去,明日再与左染师叔对弈。”
“归师侄所言甚是,许久不吃东西我也觉有些饿了。师兄早已修得仙身,我却还未有,师兄总不能要叫师弟我饿着肚子罢。”左染闻言,气质淡雅地道了声,“我与师兄的这局棋,只怕是要下上一辈子了。不急,慢慢来。”左染扔下手中的一颗棋子,就仿佛是扔下自己的一颗心一样,那么坚定,却又显得那么随意。
公子尧垂首看着棋盘变幻,当归随意而出的话公子尧便也像是随意而听一样:“阿归若是欢喜远山风光,为师自是可以带你去看一看远山的。”
当归闻言,两眼像是放着光般,又道:“师父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好看,师父是不是还要带阿归去天上看星星?”
公子尧挺直的背一僵,当归看在眼里,眼底满是失望之色,公子尧突然又道:“只要你欢喜,去天上看星星也不无不可。”
悠远的暮色天空上闪烁着璀璨的繁星,星辰流转,银河贯穿天际,与清冷的月光交相辉映,映出一片银白色。
“我看今日朗朗星空就很是值得一看,为师带你上去看看,何如?”银白色反射在公子尧身上,身上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绛紫色袍子,他提了提袖,宽大的袖袍刮过当归的脸,只觉一阵清香怡人。
诚然当归此时真的是很想去天上看看那漫天星空,但人间向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也诚然,当归向来不是大认同人间的这些说法,奈何她今日确是一顿没吃,也确是饿得慌,即便是听说能去天上,也显得有气无力。她侧着头望了望天,朗朗星空,也值得一看,但饿着肚子看再美的物什也是提不起精神的,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傻傻地笑了:“不如我们先吃了再去看罢。”
公子尧不做应答,当归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仿佛是定要叫公子尧答应般,公子尧眸中带了几分笑意,弯起来的嘴唇和眉角,真实的有些像是虚幻。当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公子尧俯身凑过去,与当归的脸不过咫尺之间,当归突觉心脏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了般,一个劲地狂跳不止,她拍着自己胸,愣愣道:“阿归好似有些不舒服,今日……今日便不去了。”
当归慌乱地挪开目光,手忙脚乱地就要转身离去,孰料,公子尧蓦地探上她的胸口,她那稍有缓解的小心脏又剧烈地跳动,相比方才更快,全身也像是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只觉内衣也是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有些难受。她喘着粗气,温热的气体在公子尧脖颈间穿过,他却像若无其事般,抱着当归的胳膊飞身就起。
公子尧飞得很快,空中的冷风吹在当归火一般的脸上,透过衣袍,一直沁到骨髓,方才流的汗水迅速冷却,在半空中升华,那狂跳的心脏也有了片刻的安宁。
“现在可还感觉不舒服了?”
确是有些怪异,突如其来的难受,风一吹便又舒服许多,莫非她真的是……病了?
“没有没有。”当归摇摇头,顺带着摆摆手。彼时,当归丝毫未联想到人间画本子上所说的人间情爱。
穿过层层云朵,公子尧抱着她坐在一片银河上。往下望过去,尽是些数不清的闪耀星光,那银河也像是无数星辰汇聚而成一般,波光粼粼的样子,确是比人间的山川大河波澜壮阔了些。
当归向着银河伸出手,指尖抓住一颗星星,放在眼睛,对着那星星望了望,又侧过身子,隔着星星对公子尧望了又望。他玉身清冷,博带飞起,被风吹乱的玉冠乌发下,面如润玉,一张脸微笑着也将当归望了又望。
“师父的眼睛比这星星还要亮上许多。”
公子尧伸手取下当归指尖的那颗星星,吹了口气,那星星脱了束缚,向着群星荟萃处飘去。“既然如此,阿归只需看为师的眼睛便可。”那笑容清浅,亮盈盈的眸子中好似有股情意闪动,“这一生一世,都给你看。”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当归晃着脚丫子,又觉方才的那股闷热之感,从胸口直袭脖子,再到脸颊,仿佛要窒息了般,又不敢再去看公子尧那双眼睛,低头看着脚下闪烁流动的银河,望着银河中照出的自己红着的脸,不知接何话,她想她约莫真的是病了。
有病就得治,有病就得吃药。只是她初为人,这病也不知是何病,要如何治,吃什么药,这是个未知数。告诉了公子尧又怕他担忧,这么踌躇之际,公子尧幻化了件长袍披风,披在她身上,轻轻问道:“在想什么?可是为师的眼睛不如这漫天星空好看?”
公子尧大半夜的带她来看星星,想来是想叫她开心,毕竟在尧光山呆了那么些日子,她已是闷坏了,诚然,公子尧是个懂她又善解人意的好师父,她自是不能浪费了公子尧的这一番心意。
她抓着公子尧的胳膊,奉承道:“师父的眼睛自是天下间最最最好看的,只是,”当归垂着眸子,勉为其难道,“只是阿归一见师父这眼睛,就觉浑身都好烫,心也比往常跳得快上许多。”她使劲按下自己的胸口,好像是想靠着手掌的力量叫心跳得不那么快,“师父,阿归是不是病了?”
“阿归没病,阿归只是太欢喜师父了。”
“是吗?”当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觉这话说的不对,仰头问道,“那阿归也欢喜蛋蛋,白泽,长留,左染师叔,阿归为何不会如此?”
“那是因为,阿归欢喜他们不及欢喜为师的多。”见当归还是懵懂之色,公子尧又道,“人便是如此,阿归已将如何为人学了个大概了。”
人果真是个复杂难懂的生物,对一个人的喜爱程度不同,便会有身体的不适,若是天天与公子尧呆在一起,那欢喜自是只增不减,到时不知她的身体会热成什么样呢。
“阿归若是不想如此便可试试这个,人间常用它来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