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尧眼中写满哀恸,绝望,以及来不及掩饰的那份感情。
“阿归,我顾你教你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他将脸紧紧地贴在当归脸上,血顺着袍子流下来,如滚水般涌过他全身,滚烫滚烫的,声音里透着无法言说的凄楚和悲凉,却还是温柔地道,“可还记得我在冥界说过什么?”
“不记得没关系,我就再说一遍。”
公子尧抱她抱得越发紧了,清明的眸子时明时灭,看不出来是何感情。他说:“阿归,我在冥界与你说,要带你回来报恩,那是真的。我回来至今都没有报过你那大恩,现下就让我来报恩,可好?”
当归僵硬的肩缩缩了缩,身子也慢慢往下蹲,就好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公子尧却像是强盗似的,凶猛地拉她起来,禁锢着她,掰正她的头,她的肩,凝视着她,眸中深深地印进那鲜红的唇,那感情也就在这一刻的凝视里渐趋热烈,他抱着当归的头,俯身吻了上去。刚一碰触到便有一股鲜血的腥甜味直涌上心头。他说:“阿归,我家阿归一点都不傻,最是聪明了,师父的话骗不了阿归的,对不对?”
公子尧时而温柔,时而粗暴,这一刻,当归真的是被他骇住了,脚也站不稳,头心直往下移,依旧只想缩成一团。
公子尧心疼地抱她躺在床榻上,柔声哄她:“阿归,为师若是如此,又为何多次传你灵力,只需叫你灵力低微,他日入魔也不过是个没有灵力的魔,你可曾想过?”
“那是因为你担心我灵力低微便无法自我抵抗魔气侵扰!”
“不是的,阿归,不是这样的!”公子尧否认道,“为师若是如此,又怎会多次豁出性命的救你,你难道还不知为师是何心意吗?”
“你会救我,那是因为你不想因我而六界涂炭,师父是神之后裔,自是不同凡响,便是死了,也能重生,上神还是会定了师父掌管人间。可我不一样,我死了,那魔气便无迹可寻,师父当然不会放心。师父是有如何的胸怀大志,我都看得见,我也看得清。”
“没有,没有。”当归的话如水深火热般地折磨着他,他先前确是作此之想,只是后来,后来连他也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他一心一意地修炼,只想着能早一日除了她的魔气,他便也可放心地将人间重任卸下,陪着她归隐去。如今当归的话将真相赤裸裸地曝露在他面前,他绝望,他无能为力。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纸射进来,幽黯而皎洁,照在当归的脸上,更显惨白。公子尧长长的睫毛像是被镀了层银,他俯身靠近当归,睫毛轻微颤抖着。
门边上斜长的身影投射进来,身影寂寥又落寞,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公子尧脑中又是灵光乍起,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黑色瞳仁忽然亮出璀璨光芒来,转眼觑到脚边的凌乱又阴森的黑色影子,又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将那发之心底的温柔敛去。
公子尧取了指尖一滴血,殷红的血珠滴在当归额头,随即血珠便渗入内里,方才还在尽力挣扎的人,此刻已然是失了力气,目光涣散,只是潜意识里还在拒绝,眉头拧的紧紧的,满脸的痛苦之色。
公子尧的手放在她胸口柔声轻抚:“阿归,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师父在的,师父一直都在……”
当归如今灵力高出公子尧许多,便是如此安抚也耗了不少时辰,转眼已是月上中天,到了深夜了。
左染在门口站立许久,冷眼看着,终是忍不住,轻轻地走过来,掌心闪着微光,伸手拦道:“师兄一日之内使了两次禁术,就不怕天谴随时会落下!”
公子尧只冷然一笑,嘴角的鲜血衬得这笑极为可怖,望着当归的眼神温柔至极,语气却是睥睨天下之势:“只要她一世安乐无极,无所忧,无所怖,便是天谴我又有何惧!”他抿了抿唇,又道:“左染,你问我怕不怕天谴,那我问你,你怕不怕?”
左染心下惊疑,已是掀起轩然大波,可表面还是装作平静,扬眉不语。
公子尧又追问道:“你这一身异于常人的能力想来并非生来如此罢。”公子尧掌心在当归九宫处来回旋转,“虽然我不知你要做什么,但你看,你同样是违背天道,也不惧天谴,那我为神族后裔,又为何要怕这区区天谴呢?”
左染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似的,慌乱间依旧不动声色,神色宁静,只是眼中有那么一闪而过的难以察觉的略微波动:“天道无非就是一套规矩,规矩想来是束缚弱者的,我已是足够强大,自是不受天道束缚,又缘何会惧天谴!只是师兄如今灵力如此,只怕是扛不住。”
“是吗?”当归九宫处不断吸收着公子尧传来的画面,加之深厚的灵力,很快就沉沉地睡去,再无一丝一毫的意识,“师弟有所不知,我那三十万年灵力与生俱来,为神族后裔,灵力便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便是转世,这三十万年灵力也不会消失。”
左染心头猛地一惊,原来这就是神,上古之神,果真是如斯强大,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在数千万年前就已尽数覆灭了。便是神也会有寿尽之日的,到时还不是化为天地之气,变作山川大河,只看如今的那位上神寿命也确实够久了,想来不用多久了。
公子尧满意地笑了笑,继而握着当归的手,耀眼的蓝光在两只手心间传递,左染愣怔地细数那灵力,传给当归的足有三万年。三万年在他眼里虽不算多,但也是因着当归的身体一时接受不了,若是能承受,只怕公子尧会将三十万年尽数与了她的。
“如何?今日可是叫你长了见识?”左染愣在那里,公子尧拍了拍他的肩,未免影响到当归休息,拉他出去,“如此看来,你的灵力还是不如我,所以,日后你要做什么,还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
公子尧俯身轻轻吻上她在月色下仿佛透明的脸,又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已经干了的血斑,转身在床榻旁设了个香炉,香炉里燃起火点子,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升起,安息香顷刻间便浸满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