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站在一棵青翠的大树旁,大树像是见到熟人般,熟稔地摇摇树干,同她打招呼。此时,太阳初升,阳光顺着叶间缝隙流泻而下,斑斑驳驳的光影投射在公子尧天青色的锦衣上,细碎的光影筛下来,在公子尧身上留下一片跳跃的金色光斑,当归的目光在金色光斑上流转,一瞬间只觉得自家这位师父当真当得起“公子尧”之称,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公子尧与那老人交谈,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归只觉一阵心烦气躁,脑子晕沉沉的,好似有一阵很强烈的声音在她耳边与她说话,她的身子一阵激灵,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理会,然而不管她如何使了灵力去对抗,依旧是耐不住那声音的魔性,意识里就跟着声音走。
“阿归。”
当归听得公子尧一声叫唤,身子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将那老人和孩子撞翻在地,小孩手中的拨浪鼓滚出去两步远,随后也被踩成碎片。
当归口不能言,全身僵硬,一双脚踏上了老人和小孩的身体,老人被撞翻在地,又兼恐惧,吓软了的身体早已站不起,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小孙女被当归一步步踏过去,女孩气息微弱,脸上瞬间杠起一只红色的脚印。
公子尧也立刻就意识到了当归的不寻常,皱了皱眉,伸手拉她,却是半点近不得她身。只扶起了那老人,匆匆道了一句:“对不住了。”便追上去。
那老人吓破了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看得到白色的眼珠,手指指着公子尧,上气不接下气:“妖,妖精……妖精……”
公子尧闻言猛然一震,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那老人,幽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老人也被他的眸子吓得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公子尧匆匆追上,万年灵力尽数使出,依旧是近不得身半分。
当归是妖,可在他眼里,他是把当归当人来看的。
当归有些目光呆滞地走着,一双鞋子踏进了污泥里,溅起一滩脏泥,纯白的裙裾被染上一块一块的污斑。
“长留!”公子尧一声怒吼。
长留剑出鞘,一道蓝色的弧光拦住了当归的去路,当归甩了甩头,耳边只听一声声“当归,当归”,又立时勾唇一笑,轻蔑道:“不自量力!”
长留剑被震飞出去,在泥土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下去的坑。
“阿归!”
身后的左染与白泽见势不妙,立刻两个方向围拥上来。纵是上古神兽,白泽也被当归轻而易举地一掌拍飞,白泽喷涌而出的血滴在当归衣裙上,红白相间,重重地砸在后边的那棵大树树干上,此时公子尧方觉大事不妙。
泛着褶子的树干沾上白泽的血,嫣红的血顺着树干缓缓滴下,落在树根上,浸入泥土里,得了上古神兽的鲜血孕养,那大树顷刻间便又青翠壮大不少。
左染一掌接过,与当归掌心对掌心,接过那一掌力,对峙片刻,公子尧已追上,使了灵力加强封印,又大声道:“阿归,念清心咒,不可迷了心智!”
当归有一瞬间的茫然,额间的那一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如火焰般的妖红瞳孔此刻也渐渐化为了黑色,耳边那似有若无的一声声叫喊也仿若听不见了。她心里眼里脑子里,都只是公子尧那一张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害怕的脸。
“阿归,清心咒!念清心咒!”公子尧急红了眼,自己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过,绝不会叫她迷了心智,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被魔气侵染,他却无能为力。早已知晓除去她那一身魔气的办法,修为却至今都不够,他还枉称什么神族后裔,不过一介凡人尔。
“师,师父……师父”顷刻间,当归如泄了气的球般,软软地倒下来,公子尧心慌地拦腰抱住她。
“师父,阿归又惹你生气了。”当归耳边还在环绕着那声声呼唤,如耳鸣般,久久不去,她还是强笑着伸手擦去他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
“阿归,没事了,没事了。”轻拍她的背,也不知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劝慰当归。如此轻易就被魔气迷了心智,又是如此轻易就恢复神智,在公子尧看来,此番当归如此,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那魔气,如此说来,这六界之内还有一人有这魔气,甚至是能够操控这魔气。
大惊之下只觉日后更要护好当归,断然不可叫她入了魔,与那人沆瀣一气,六界危矣。
众人具惊,周遭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后面的那老人与小孩早已被当归方才迸发出的强盛魔气震晕,公子尧吩咐左染将那二人送回屋子,只是碰上身体方知已是两具尸体,再探鼻息处,气息全无,身体也是冰凉凉的,左染朝着公子尧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满脸的悔恨之色,公子尧闭眼闭气敛息,终是掩下心底的那份不忍。
公子尧拦腰抱着她穿过不远处的一道结界,步入了一翠竹林深处,入目便是清幽的绿,竹林有个幽静的小道,皆是石子铺就,众人随着一起步入竹林后,那结界入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穿过那条小道,当归看到一间不甚高,也不甚宽的茅草屋子近在眼前,公子尧熟门熟路地进了那屋子,把当归放在床榻上。
当归只是突然地被魔气控制,并没有受什么伤,是以,她刚被放躺下,便又自己半坐起来,打量起这间茅草屋子来。
屋里陈设简单的只有桌椅和床榻,与尧光山的那份大气雄伟俨然不符,青孤殿又是何等的壮阔,当归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来错了地方,公子尧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子里。床榻旁边便是一张纸糊的窗户,窗户还破了几个不起眼的小洞,隐隐有风透进来,刚好吹在当归身上。
正四处看着有什好玩的物什,突觉有气息绵密温和,入体不过转瞬,当归顿觉全身舒畅,方才那耳边之鸣也渐渐淡去,整个人精神劲儿十足。
待到反应过来时,当归已使了灵力拒收公子尧传过来的灵力,当归如今灵力已有约莫五万年了,公子尧不过万年灵力,自是敌不过,当归不过刚使出三分灵力,公子尧便如被烈火烫过般,输出的灵力又流回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