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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性目标的转变

缘起:对性对象的高估

通常意义上的性行为,需要两性性器官在性交过程中相互结合,从而消除性紧张,满足性冲动(这好比是让饥饿的人饱餐一顿)。但 即便是在最正常的性交过程中,也有一些附属动作,这些附属动作如果发展畸形便会形成性倒错,也就是我们通常认为的性反常。

举例来说,个体与性对象在性交之前常有一些中间行为,我们称之为前戏,如抚摸和注视。一方面,这些行为能够带给人快乐;另一方面又增强了兴奋度,为实现最终的性目标打下基础。

此外,接吻也是性接触的一种,两个人口唇的接触被许多民族视为具有重要的性价值(包括高度文明的民族),尽管口腔并不是性器官的一部分,而只是消化道的入口。

这些附属动作会成为性反常现象与正常性生活的过渡带,同时也成了性反常行为与正常性生活的区分标准。性反常行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性交时所使用的器官超越了解剖学所认可的性交部位和范围;二是与性对象的关系长期停留在过渡阶段而不进入性交状态。

一个人对性对象的评价,除了极特殊的情况以外,绝不限于其性器官上,而往往包括性对象的全身,并把来自性对象的所有情感都包括在内。这种对性对象的高估也同样体现在心理层面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陷入这种状态的人,他的判断力会减弱,以为他的性对象心智卓越、完美无缺,最后完全被这种情感蒙住了眼睛。从这个角度来说,爱情的盲从,如果不算是“权威”一词的最初来源,至少也应该是其重要来源之一。

正是这种对性对象的高估,使得一个人的性目标渐渐突破性器官结合的限制,而要千方百计地将其他身体部位也发展成性目标。

关于高估性对象的意义,最早是在研究男性的过程中发现的,因为男性的性生活更容易为研究者所触及;而女性一方面由于文明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生性缄默和在性方面的保守,我们很难识其真面目。

身份不明的“性器官”

两个人相互接吻属于正常现象,而如果一个人的嘴唇或舌头与另一个人的性器官接触,充当了性器官的角色就会被视为反常。

事实上,自古以来,用口腔接触性器官的性交方式就一直存在。那些将其视为性反常行为,对此嗤之以鼻的人,往往内心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厌恶感,阻止他们去从事类似的性活动。但这种厌恶感的界限却是十分模糊的。举例来说,一个男人可以忘情地亲吻美女的樱唇,但是如果要他使用这个美女的牙刷来刷牙的话,难免让他感到厌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口腔就比这个美女的干净。

这种厌恶感值得我们注意,因为他既是阻止原欲高估性对象的力量之一,却又很容易被原欲所击破。通常情况下,这种厌恶感并不会将矛头直接对准性器官,但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异性的性器官也会成为厌恶的对象。这种行为也是歇斯底里症患者,尤其是女性歇斯底里症患者的典型特征。要想克服这种厌恶感,其主要力量是依靠性本能,这在后面将详细讲解。

与口腔相比,以肛门为性目标的性行为显然更易引起反感,也更容易被人们打上性变态的标签。有人认为这种厌恶感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肛门本身是一个排泄的器官,因而总是会使人联想到令人作呕的排泄物。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比“女孩因为男性的性器官也被用来排尿就对此产生厌恶”的说法高明多少。

肛门黏膜在性行为中的意义,并不仅限于两个男性性交;一个人喜欢肛交,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性倒错者。在真正的性倒错者之间,相互手淫才是最常见的性目标。

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有些患者的兴奋点还会扩展至性对象身体的其他部位。但归根结底,它们都是性冲动试图完全占有性对象的表现。

对于这种解剖学上扩展的原因,先是对性对象的过高评价,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而一般人不清楚的原因,即类似口腔和肛门这种身体部位,由于长期以来一直被看作性器官来用,因此早已将之作为性器官来看待了。

接下来,我们还将详细地对性本能进行探讨。我们的这一观点,也将在随后的讨论中得到验证,并被用作解释一些疾病的症状缘由。

恋物癖难道是爱屋及乌?

在有些情况下,正常的性对象会为另一个与之存在关联,但却完全不适合作为性对象的物品所取代。从分类的角度上看,我们完全应当把性本能的这种有趣变化放入性对象的变异范围内加以讨论。但我却特意在弄清楚了“对性对象的高估”这一问题后,才提出这一点,因为这种现象与之存在关联,它正是盲目放弃性目标的结果。

性对象的替代物通常是与性目标无关的身体部位(如足部、头发等),或是某个没有生命,但却与性对象密切相关,甚至是直接能与性行为发生联系的物品(如衣服碎片、内衣等)。我们完全有理由将这种替代作用与原始社会中的圣物崇拜相提并论,在原始社会中,人之所以对圣物青睐有加,正是因为他们将其视作神灵的化身。

在有些恋物癖的案例中,新的性对象必须具有一定的特征(如特定的头发颜色、衣着乃至身体疤痕等),才能帮助恋物癖患者实现其性目标。这种濒临病态边缘的性冲动变种着实过于怪异,也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兴趣。

据初步设想,这种人追逐性目标的能力可能受到了某种损害,比如性器官的衰竭,体质衰弱是性器官衰弱的一种表现。然而精神分析法却发现,这种现象也可能源于偶发因素(由于幼年时对性活动的恐惧而受到的限制会使人背离正常的性目标,转而寻找其他替代品)。 正常人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形,一方面是对性对象心理上的高估,从而将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加以夸大和抬高;另一方面是在正常的性目标尚无法实现时,也会有恋物的倾向。 正如歌德笔下的浮士德所渴望的那样:

我渴望

她胸口的香帕,

她美腿上的丝袜!

(摘自《浮士德》第一部,第七场)

只有对替代物的追求超越了对性对象的追求甚至完全取代了正常的性目标时,我们才将它看作一种病态行为。这也正是区分完全病态和稍微异常行为的标准之一。

比纳特(Binet)最早指出,幼儿时的性印象,对于成年后崇拜物的选择有着深刻的影响,这一点也在随后得到了证实。人们常说,初恋最是难忘,这或许也与比奈特的观点不谋而合。一些人尽管受到引发崇拜物品倾向的各种限制,但这些人在选择性对象时,幼儿期的性印象依然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后面我们还要仔细讨论这种印象的重要性。

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一个人用崇拜来代替性对象,可能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象征性思维的作用。比如,脚作为一种非常原始的性象征,它最早出现在神话中。而皮毛被视为崇拜物,恐怕与阴毛的联想有关。这些象征往往也脱离不开儿时的性经验。

为何会有“前戏”?

例如性无能、追求性对象的难度、性行为的风险等这些阻碍正常性目标的原因,不论是外在因素还是内在根源,都会使人停留在性行为的前戏上,并将之变成新的性目标。进一步研究还发现,无论新的性目标看上去如何新奇,在正常的性行为过程中总能找到其最初的痕迹。

在正常人实现性目标的过程中,一定程度的抚摸是不可或缺的。众所周知,抚摸性对象的皮肤,可以给双方都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为下一步行动打下基础。因此,如果性行为最终得以延续,那么即便抚摸的时间长一些,也不能算作性变态。

与抚摸一样,观看也具有类似的特点。视觉的刺激是激发性兴奋最常见、最正常的方式,人们对性对象的选择也多半依赖于视觉,这也决定了人们选择性对象的标准:越美越好。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开始通过穿衣打扮遮掩自己的身体。而这恰恰引起了人们的性好奇,人们总是在脑子里幻想着将性对象的衣服剥光,好将他/她的身体一览无余。不过,这种冲动可以借助升华作用,转化成一种行为。人们不再只将注意力投向性器官,而开始关注整个身体的形态之美。

可以说,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恋恋不舍地滞留于这种区间性的性目标上,喜欢看性对象裸露的身体,而且这样做也的确可以使人把部分原欲转化到高级的艺术兴趣上。只有在以下几种情况下,观看才会被视作一种变态行为:一是当观看只局限于性器官而对性对象其他部分毫无兴趣时;二是当它压倒了正常应有的厌恶感时,如喜欢看别人的大小便;三是观看行为不但没能促使正常的性目标得以实现,还对其造成了阻碍。

从我的临床实践中,我发现最后一种实际上是典型的裸露癖,即这种患者喜欢暴露自己的性器官,并希望以此为交换,达到窥视别人性器官的目的。这类窥探或暴露性器官的变态行为,有着十分奇怪的特征,我们在接下来的研究中,还将对此做更为深入的分析。

总体来看,这类患者的性目标大致可分为两种形态:主动型和被动型。而如果要阻止窥视癖并将它完全消除,就要充分调动患者羞耻心的力量,这里所说的“羞耻心”其实也就是我们在前面探讨过的厌恶感。

施虐-受虐之谜

克拉夫特·艾宾曾将性变态中最常见和最重要的两种行为命名为 “施虐狂” (sadism)和 “受虐狂” (masochism),前者是给性对象施加痛苦,是主动的;后者是自己甘愿承受性对象施予的痛苦,是被动的。另一些专家则偏爱更狭义的术语,即用 “虐淫” (algolagia)来描述这两种行为,它更强调在痛苦的惨烈中隐藏着一种乐趣,而艾宾的两个命名则强调了这种快乐中屈从和折服的成分。

主动性虐淫,也就是施虐狂,其根基很容易在正常人身上发现。我们知道,大多数男性在性生活中都会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他们想要征服对方。其生物学意义似乎在于,当男人向女人求爱时,实际上是一种战胜性对象抵抗的需要。因此可以说, 施虐狂是性本能中攻击性成分的独立和强化,并通过转移作用而变成了主导性的行为。

在实际生活中,施虐行为的含义十分复杂。它既可以指对性对象的主动或进犯态度,又可以指由一方的屈服和受虐所带来的快感。严格来说,只有后一种极端的情况才可被归为性变态行为。

同样,受虐狂包括对性生活和性对象的所有被动的态度,极端的情形表现为,通过性对象使自己承受身体或心理的痛苦而获得快感。相对于施虐狂,受虐狂是更远离正常性目标的变态形式。究竟它一开始就有,还是经由施虐狂转变而来,是颇值得怀疑的。不难发现, 受虐狂只不过是一种指向自我的施虐狂,是一种用自我替代性对象的结果。 对一些极端受虐狂案例的临床研究还发现,受虐狂其实是一系列被动的原始性因素(如阉割情结、负罪感等)综合作用的结果。

与之前提到的厌恶感和羞耻感一样,在这一过程中所要克服的痛苦感,也是阻碍原欲任意施为的力量之一。

在性变态行为中,施虐行为和受虐行为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两者恰恰代表了主动和被动行为之间的鲜明对比,而这本是性生活中比较常见的特征。

人类的文明史清楚无误地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残酷的行为与性本能之间关系甚密。但迄今为止,除了强调原欲中的侵略性成分外,还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专家认为, 性本能中的攻击成分,其实是原始人类食人欲望的残留。 也就是说,在征服对方的同时,也满足了个体发育过程中更为古老、更为强烈的本能需求。还有人认为,每一种痛苦中都包含着快感体验。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不难明白对于性变态现象,目前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它很可能是多种心理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不过,这两种性变态现象的神奇之处,在于其主动性和被动性竟然常常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些在性生活中以对他人施虐为乐的人,往往也具备将性行为中的痛苦转化为快乐的能力。 施虐狂往往也是受虐狂,只不过总有一种形式会稍占上风,成为其主要的性取向。

我们也发现,反常的性倾向往往是成对出现,这一点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论述具有重要的意义。

此外,显然施虐狂和受虐狂这对对立的组合并不能简单地用侵略性来解释。相反,我们或许更应该将其与双性现象中的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进行类比。通过精神分析,我们可以将它们进行简化,变成主动性与被动性之间的对比。 zKG9iyHcSPBgh32eTpoGFxmeCMoNpTi06XdIGRESlS+t2RcrES8bANR0P/5jLB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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