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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内瓦会议(上)

◎莫洛托夫提醒,慢点走,给记者留下几个镜头

◎中国代表团着装引出的误会

◎莱蒙湖畔的万花岭别墅

◎周恩来第一次发言,欧洲各报头版报道

◎美国首席代表杜勒斯提前走了

◎6月15日,极精彩的一幕

日内瓦,瑞士日内瓦州的首府,地处三面环山的盆地内,濒临日内瓦湖(又名莱蒙湖)。环湖山峰终年积雪,湖光山色,秀丽旖旎。湖水清澈湛蓝,气候温和,是著名的风景区和疗养地,向有“世界公园”之美称。城内的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鳞次栉比,是欧洲最有特色的城市。由于瑞士在欧洲历史上长期扮演着中立国的角色,故很多国际组织设在日内瓦,包括联合国驻欧洲总部及其附属机构以及150多个世界机构总部,故日内瓦又有国际会议城之说。

1954年4月24日当地时间下午3时30分,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抵达日内瓦,瑞士联邦政府政治部政务司司长艾尔弗雷德·琴德尔,政治部礼宾处处长罗伯·莫里斯,日内瓦州政府主席查尔斯·杜博莱,日内瓦副市长艾伯特·杜梭等到机场欢迎。周恩来在机场发表书面声明,随后,周恩来一行驱车前往位于日内瓦近郊的莱蒙湖畔的查尔索瓦镇,住在万花岭别墅,这是一座配有漂亮花园的大别墅,又名花山别墅。

稍事休息后,周恩来到机场迎接随后到来的以莫洛托夫为首的苏联代表团。周恩来同莫洛托夫愉快地互致问候之后,一起朝候机室走去。中国代表团只顾向前走,步伐太快了,“莫洛托夫提醒我们慢点走,给记者留下几个镜头。”于是,周恩来、莫洛托夫走走停停,边说边笑地并肩步入候机大厅。这说明中国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外交场合,还缺乏应有的经验。

同样情况,还出现在中国代表团的置装上。

王炳南回忆道:

说来非常有意思,在考虑置装问题时,我认为中国代表团成员的服装要庄重、严肃,就选择了一种黑色面料,为每个代表做了一套中山装。后来,当我们穿着这套服装出现在日内瓦大街上时,只见路人都恭敬地立定,向我们脱帽致敬,后来我们才知道,在瑞士牧师是穿黑衣服的,很多人误以为我们是传教的牧师。这是件小事,却也说明我们初次走向国际,有多少东西要学习。

代表团顾问师哲的回忆大同小异:

我们到达日内瓦机场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个大型足球队呢,每人戴着八角帽,穿着中山装,真像足球队员。

4月26日下午3时,日内瓦会议在国联大厦开幕。参加会议的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部长周恩来、苏联外交部部长莫洛托夫、英国外交大臣艾登、法国外交部部长皮杜尔、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外务相南日和南朝鲜(韩国)、澳大利亚、比利时、加拿大、哥伦比亚、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希腊、卢森堡、荷兰、新西兰、菲律宾、泰国、土耳其等国的代表们。

会议商定,会议将依次由泰国外交部部长那拉底亲王、苏联外交部部长莫洛托夫和英国外交大臣艾登担任主席,每一主席将为自己选两名副手。会议的正式语言是法文、俄文、英文、中文和朝鲜文。

4月27日下午,日内瓦会议开始讨论第一项议程——朝鲜问题。

1953年7月27日在板门店签字的朝鲜停战协定使进行了三年多时间的朝鲜战争得以停止。但朝鲜问题并没有解决。根据朝鲜停战协定的规定,在停战协定生效后三个月内,应召开双方高一级政治会议,协商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及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等事项。为此,朝中方面代表同美方代表于1953年10月26日,开始在板门店就如何召开政治会议一事进行会谈。美国根本不想召开政治会议,因为召开政治会议只会对它力图在远东保持的紧张局势不利,不利于它在板门店会谈中采取种种拖延手法。12月12日,美宣布中断这一会谈,致使高一级政治会议未能召开。

日内瓦会议一开始,朝鲜外务相南日就提出了关于恢复朝鲜统一和组织全朝鲜自由选举的三点方案:

(一)举行国民会议的全朝鲜选举,组成朝鲜统一政府。

(二)一切外国武装力量在六个月内撤出朝鲜。

(三)对维护远东和平具有最大关心的相关国家保证朝鲜的和平发展,并为朝鲜的和平统一创造条件。

同一天,南朝鲜代表在会上却提出:由联合国监督在北朝鲜举行自由选举,选举南朝鲜议会中留给北朝鲜代表的一百个席位。

4月28日,美国代表团团长、国务卿杜勒斯发言。杜勒斯,中等个头,戴一副近视镜,表情严峻而冷酷。他在发言中出言不逊,指责朝、中、苏三国在朝鲜问题上的立场,掩盖美国对于朝鲜问题没有获得最后和平解决所应负的责任。语言是诬蔑性的,态度很傲慢地首先反对南日主张在全朝鲜举行排除外国干涉的自由选举的建议。杜勒斯还反对南日关于一切外国军队应在六个月内从朝鲜撤退的建议。他还创造了一个奇怪的逻辑,他说,因为美国距离朝鲜太远,美国军队撤退后回来不易,因此不应该撤退。

接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首席代表、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发言。

与会者认真倾听周恩来的发言。他说:“我们尊重各国人民的选择和维护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国家制度而不受外来干涉的权利;同时,我们也要求其他国家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我们。”有些国家,首先是美国不愿意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并力图无视中国人民选择自己国家制度的权利,这妨碍了世界迫切问题,特别是亚洲迫切问题的和平解决,增加了国际关系的紧张和不安。周恩来说,日内瓦会议应该为改变这种状态奠定基础。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完全支持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外务相所提出的关于恢复朝鲜的国家统一和举行全朝鲜的自由选举的建议,希望参加日内瓦会议的代表能努力来解决会议议程上的迫切问题。

美国代表的不合作态度与一切主张和平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也与某些西方国家想通过日内瓦会议解决某些问题的想法有距离。因此,国际舆论作出不同的反应。第二天,几乎欧洲所有的重要报纸都把周恩来的发言登在一版头几条的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把杜勒斯的发言放在较次要的位置。伦敦《泰晤士报》认为周恩来的发言是“合乎情理的”,“强有力的声明”。

这一点也可以在会场内外的气氛中感觉出来。当周恩来代表世界一个大国的人民,第一次在这样庄严的国际会议上,用安详而有力的声音发言的时候,会场凝神静听。中国代表团发言人在会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自然而然成为许多国家记者采访的焦点。有300多个记者挤满了“记者之家”的会议厅,听取中国代表团发言人向他们介绍周恩来的发言,而在邻近厅内举行的美国代表团的记者招待会上,当美国发言人重新向记者介绍杜勒斯的发言时,记者们叫道:“不必多说,我们都知道了。快告诉我们,周恩来说了些什么吧。”本来杜勒斯在4月27日就已报名要讲话了,但因当天会议主席莫洛托夫聘请中国代表团顾问师哲为助手,所以他临时撤销发言。这可能是舆论界的一种揣测。还有另一种说法,即:杜勒斯所以临时撤销发言,是因为朝鲜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外务相提出的解决朝鲜问题的方案是完全合理的,迫使杜勒斯必须考虑如何才能应对。

另一桩耐人寻味的事是,当会议进行到第五天时(4月30日),英国和法国都还没有发言,美国发言人却已经宣布杜勒斯将在5月3日离开日内瓦。而此前美国方面传出的消息是杜勒斯将在日内瓦停留十天到两个星期的。朝鲜问题的一般辩论还未结束,印度支那问题的讨论还没有开始,杜勒斯却要抽身走了。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专栏作家李普曼在4月30日就曾透露杜勒斯的这种打算说:美国“已经承认”目前在日内瓦会议上“不能扮演领导国家的角色”,因而杜勒斯“已受忠告考虑离开会议”。

其实,在南日提出三点方案后,一些政治观察家就认为朝鲜问题已经具备了讨论的基础。但是,美国根本就不打算解决问题。法国对朝鲜问题不便发言,它的问题在印度支那。英国也不想发言。这样,朝鲜问题的讨论就形成了一个“僵局”。

5月22日,周恩来在大会发言中对南日外务相4月27日的方案提出一个补充建议:为了协助全朝鲜委员会根据全朝鲜选举法在排除外国干涉的自由条件下举行全朝鲜选举,成立中立国监察委员会,对全朝鲜选举进行监察。这个补充建议得到了南日外务相的同意,在会场内外引起了极大的注意。一般舆论认为,这又一次表现了中、朝方面谋求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主动。但这样的方案仍被美国等拒绝。

6月15日,和往常一样,会议在下午3点钟开始。会议主席是英国代表艾登。

南日、周恩来、莫洛托夫是会上最初的三个发言人。

每一个发言都提出了促进朝鲜问题和平解决的建议。

人们注意到这天会场的注意力特别集中,座上没有打盹的,没有看报的。

在莫洛托夫发言完了以后,会场上忽然出现了一霎奇异的沉寂。

参加“联合国军”的那些国家代表本已拟好了十六国宣言,推定了发言人,但是主席艾登说:“在我的名单上现在没有要求发言的名字了。”

突然,菲律宾代表和坐在他后面的美国代表交头接耳了一阵以后站起来,建议暂时休会。在五十多天的会议中,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式样的临时动议。

会议休息了40分钟,比正常的休会长了一倍多。5点28分,艾登又坐到了主席台上,他请美国代表史密斯发言。史密斯的话很短,他说:如果说到要维持朝鲜的和平,那么已经有了停战协定;至于莫洛托夫的建议,那么联合国大会的决议的用词要“更正式更确切得多”。这样,他就拒绝了所有建议。

接着由泰国代表宣读十六国宣言。这个简短的宣言与杜勒斯4月28日在日内瓦会议上的第一次发言相比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它的结论是“由本会议进一步考虑与研究朝鲜问题是不能产生有用的结果的”。

据报道,这时候会场外面警卫部队的指挥车上的扩音器响了:“注意!注意!马上散会了,把车子开过来。”汽车像一条长蛇似的开到了代表团进出的国联大厦第四号入口。从“新闻大厦”来的人们,手上已经有了油印的十六国宣言;有人在今天上午已经拿到了这个。在那里的黑板上,有人在会议开始前就写下了一句话:“朝鲜问题最后一次会议,全体记者请来验尸。” 这时,莫洛托夫发言了。他从头分析西方国家反对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立场。莫洛托夫最后指出:朝鲜、中国、苏联提出的建议将受到朝鲜人民的广泛支持。“我们将循着这一方向继续奋斗。我们将为朝鲜人民的利益、为统一这个国家的利益,最后是为全世界和平的利益而继续奋斗。”

接着是周恩来发言。周恩来说:“十六国宣言是在断然表示要停止我们的会议,这不能不使我们感到极大的遗憾”,“情况虽然如此,我们仍然有义务对和平解决朝鲜问题达成某种协议……对于继续努力,以期在建立统一、独立和民主的朝鲜国家的基础上获致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愿望应该是共同的。”周恩来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建议通过下述决议:“日内瓦会议与会国家达成协议,它们将继续努力以期在建立统一、独立和民主的朝鲜国家的基础上达成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协议。”周恩来指出,“如果这样一个建议都被联合国军有关国家所拒绝,那么,这种拒绝协商和和解的精神,将为国际会议留下一个极不良的影响。”

当周恩来说到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会场上似乎每一个人的上身都向前侧倾,朝着周恩来,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话。

南日的发言指出,日内瓦会议中断的责任应该由西方十六国的代表负担。

接下来是极精彩的一幕。

比利时代表斯巴克说:“莫洛托夫和周恩来的建议与十六国宣言并不矛盾。我们不同意,只是因为它们的精神已被包括在朝鲜停战协定与十六国宣言中了。”

周恩来说:“斯巴克的说法没有根据。朝鲜停战协定并没有如我们建议的规定。中国代表团带着协商和和解的精神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国际会议,如果我们今天提出的最后一个建议都被拒绝,我们将不能不表示最大的遗憾。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将对这一事实作出判断。”

斯巴克解释道:“我说的是周恩来的建议与我们起草十六国宣言的精神是一致的,说到头我毫不反对周恩来建议的精神。我相信,英国代表与我其他的同事持有与我相同的态度。”

周恩来紧接着说:“如果说十六国宣言与中国代表团的建议有着共同的愿望,那么,十六国宣言只是一方面的宣言,而日内瓦却有十九个国家参加。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用共同协议的形式来表达这一共同愿望呢?难道我们来参加这个会议却连这一点和解的精神都没有吗?我必须说,我是在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中学到了这条经验。”周恩来这个发言合情合理,极具说服力,显然打动了许多与会代表。

斯巴克听后表示:“为了消除怀疑,我本身赞成以同意票决定我们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的建议。”

对于这一段对话,莫洛托夫问道:“我们是不是准备发表一个代表我们大家的意见和愿望的宣言呢?”莫洛托夫说:“在我看来,这正是我们在日内瓦开会的目的。因此我无保留地支持刚才比利时代表支持的中国代表团的建议。”

艾登说:“我们面前有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所提出的建议。如果我的了解是正确的话,比利时代表认为这个建议表达了本会议工作的精神。如果大家同意,我可否认为,这个声明已为会议普遍接受?”

会场上出现了十多分钟的沉寂,没有人发言反对。在通常的情况下,主席就将宣布大家达成协议了。对于美国代表史密斯来说,这是最紧急的一刹那。会议的主席很快就将认为无人反对,而通过一个共同决议了。史密斯急忙发言。他说:“我不懂得中国建议的范围与实质。因此,在请示我的政府以前,我不准备表示意见,也不准备参加刚才有人建议通过的决议。”

正像后来舆论评论的那样,一个副国务卿,一个受命参加以和平解决朝鲜问题为目的的国际会议的全权代表,他没有权力对一个和平的愿望表示同意,但是他却有权拒绝就这个愿望达成协议。

接着,会议主席艾登说:“我们没有投票的规则。我们在这里是靠共同协议来行动。我们现在不能在任何一个文件上达成协议。我想建议会议,同意只是把这些发言记录下来,作为会议记录的一部分。”

莫洛托夫要求会议也应该把刚才美国代表的发言载入记录。

接着,周恩来总结了会议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周恩来用缓慢而沉重的语调说:“我对比利时外长所表现的和解精神感到满意。主席的态度也值得提及。然而我必须同时指出,美国代表立刻表示反对并进行阻挠。这就使我们大家都了解到美国代表如何阻挠日内瓦会议并且阻止达成即使是最低限度的、最具有和解性的建议。”

当周恩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人们的眼光不期然而然地转向坐在会场左后侧的史密斯。史密斯眼睛看着桌子,两手拳在胸前。

周恩来说:“我要求把我刚才的发言载入会议记录。”

会议主席在裁决所有这些发言都将载入会议记录以后,宣布会议闭幕。这时已是8点36分,最后一次会议超过五个半小时。在国联大厦第四号入口,早已散掉了的汽车,重又聚拢来迎接走出会场的代表。汽车亮着灯,因为天已经黑了。

日内瓦会议朝鲜问题的讨论历时51天,周恩来在会上表现出来的儒雅的风度,光明坦荡的政治家胸怀,善于捕捉机会的机敏才干,给与会者以至国际社会留下深刻印象。

在美国的阻挠下,朝鲜问题未能达成协议,但美国也使自己处于孤立地位。就在杜勒斯宣布要回国的当天(4月30日),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宴请周恩来和英国外交大臣艾登,这是一个很自然的开端。此后,周恩来和艾登交往不断,艾登很欣赏周恩来的风采。朝鲜问题讨论结束后他回到英国在下院报告会议情况时说:“会议的一个结果是英中关系的改善,而这已经产生了一些后果,这是会议所已经看到的。我很高兴有机会和周恩来先生会晤。两国代表团之间在日内瓦的会谈无疑是有价值的。” YBXEnEThVnds0ixHeCLGWfC4LvkvrEtoFOEtAx/dds+35DFIZgb7IXWTdhYeF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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