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mber 29，1899

亲爱的约翰：

最近心情好一点了吗？如果还没有，我想，你需要了解点什么。

你需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难免受到一种特殊力量的驱使，这种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剥落紧裹着我们人性的外衣，将我们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并公正地将我们圈定在纯洁或肮脏的图版上，以致让我们所有的辩护都变得苍白无力，无论我们多么伶牙俐齿。它就是检验我们人性的试金石——利益。

换句话说，利益是一面映照人性的镜子，在它面前，一切与道德、伦理有关的人性本质都将现形，而且一览无遗。也许你认为我的话太过绝对，但我的经历告诉我事实确实如此。

我不是人类史学家，对于人所表现出的高尚与丑恶，我不知道他们将做出何种解释，但我的人生经历让我坚信：利益似乎无坚不摧，本来彼此相安无事的人、种族、国家，因为利益的关系纠缠杂糅在一起，彼此尔虞我诈，乃至刀枪相向。在那些骗局、陷阱乃至诽谤、污蔑和诋毁，以及残酷无情的血腥斗争和强盗式的掠夺中，你都会发现追逐利益的影子。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我们是自己心灵的主人，倒不如说我们是利益的奴隶来得更为准确。

我可以断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神，没有谁不去追逐利益。商业世界里的所有活动都只有人与人的往来，自从你进入商业世界的那一刻起，一场旷日持久的谋利游戏就开始了。在这场游戏中，人人都是你的敌人，包括你自己，你需要与自己的弱点对抗，而且那些把快乐建立在你痛苦之上的人更是你必须面对的敌人。所以，当我看破这一切之后，我一直坚守着一个原则：我可以欺骗敌人，但决不欺骗自己。给那些正在伤害我的人以回击，这永远不会让我的良心不安。

儿子，请不要误会我，我无意要将我们这个世界涂上一层令人压抑、窒息的灰色；事实上，我渴望友谊、真诚、善良和一切能滋润我心灵的美好情感，我也相信它们一定存在。然而，很遗憾，在追名逐利的商场中，我难以得到这种满足，却要经常遭遇出卖和欺骗的打击。直到今天，数次被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最令我痛心的一次发生在克利夫兰。当时炼油业因生产过剩几乎无利可图，很多炼油商已经跌落到破产的边缘。更值得一提的是，克利夫兰远离油田，这就意味着与那些处在油田的炼油厂相比，我们必须要付出高昂的长途运输费用，因此这让我们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我决心改变这种局面，开始计划大规模收购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炼油厂，形成合力、统一行动，让每个人的钱包都鼓起来。

我告诉那些濒临倒闭的炼油厂主，我们在克利夫兰局势被动，为共同保护自己，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我认为我的计划很好，请认真想一想。如果你感兴趣，我们会很高兴与你共同磋商。也由于善良的愿望和战略上的考虑，我买下了许多毫无价值的工厂，它们就像陈旧的垃圾毫无利用价值，只配扔到废铁堆里。

但有些人竟然如此邪恶、自私和忘恩负义，他们拿到我的钱后便与我为敌，肆无忌惮地撕毁与我达成的协议。他们卷土重来，用一堆废铁换来的金子购置设备，重操旧业，并公开敲诈我，要我买下他们的工厂。这些人都曾要求我以诚相待，让我出个好价钱收购他们瘫痪的工厂，我做到了，然而，结果却令人痛心。在那一刻我的心情糟透了，我甚至自责我不该太诚实，不该太善良，否则我也不会落到处处掣肘的境地。

最令我不可接受的是，在谋利游戏中，今天的朋友会变成明天的敌人。这种情形常有发生，我认识的两个人就曾无节制地多次蒙骗我。看在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不想历数他们的罪恶。但我可以告诉你，当我知道我一直被他们欺骗的时候，我震惊了，我不明白他们竟何以卑鄙到如此地步！

历经种种欺骗与谎言，我无奈地告诉自己：你只能相信自己，只有如此，你才不会被人蒙骗。我知道这种略带敌意的心态不好，但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欺骗，提防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生存技能。

跟混蛋打交道，会让你变得聪明。那些邪恶的“老师”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如果现在谁要想欺骗我，我估计会比翻越科罗拉多大峡谷还要艰难，因为那些魔鬼帮我建立了一套与人打交道的法则，我想这套法则对你会有所帮助：

我只有在对自己有利无害的情况下，才表现自己的感情；我可以让对手教导我，但我永远不教导对手，无论我对那件事了解有多深；凡事三思而行，不管别人如何催促，不考虑周全决不行动；我有自己的真理，只对自己负责；小心那些要求我以诚相待的人，他们是想在我这里捞到好处。

我知道，欺骗只是谋利游戏中的策略，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我更知道，谋利游戏时时刻刻地都在进行，所以，我必须从早到晚保持警惕并且明白：在这场游戏中，每个人都首先顾及自己的利益，不管是否对他人有利。重要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并随时随地做好战斗准备。

儿子，命运给予我们的不是失望之酒，而是机会之杯，振作起来！发生在华尔街的那件事，并没有什么了不得，那只是你太相信别人而已。不过，你需要知道，好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爱你的父亲 AF+TjY5wtEgpmXOs2qcOYrrQdJ4d2V4Tyl/fXMtAmE2EP2zCvnyTfx+r52OUoV6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