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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朵花儿

到了第五天,还是因为提起了那只藏在箱子里的小羊,小王子神秘的身世之谜终于被我解开了。自从相识以来,小王子总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主动和我交流,他总是在思考问题,似乎有什么难解的谜题。而这一次,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因为他突然向我提出了一个让人奇怪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小羊会吃小树苗儿,现在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儿,小羊也会吃花儿吗?”

“哦!小羊当然是见到什么就去吃什么。它可没工夫去分辨这到底是一棵小树苗儿还是一朵花儿。”

“那么,如果这是一棵长了刺的花儿,小羊也敢吃吗?”

“当然敢吃了,那些刺对小羊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它甚至会嚼都不嚼一口吞进肚子里。”

“如果是这样,那花儿长出刺来还有什么用处呢?”小王子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得颇为担心。

天知道这些刺有什么用!我可顾不上去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我正满头大汗地忙着把一条已经锈死了的螺栓从发动机上面拆下来。这架飞机的故障看起来不是个小问题,这条该死的螺栓让我出奇的恼火。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我的饮用水所剩无几,再这样耗下去,我就要渴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里了。

“如果是这样,那花儿长出刺来还有什么用呢?”小王子一旦提出一个问题,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到弄明白了为止。可我正被那条锈死了的螺栓急得满头大汗,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花儿长刺有什么用”的问题,手上一边忙着,一边随口答道:“那些刺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是花儿们费尽心机地矫揉造作而使出来的坏心眼儿而已。”

“哦!”小王子安静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又去思考什么别的问题去了,就继续和那条该死的螺栓较劲儿。没想到他忽然略带恼怒地说道:“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呢!花儿很天真,很脆弱,根本就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它们在自己身上长出刺儿来,是为了给自己打打气,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不被敌人侵犯,它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它们自己肯定觉得那些刺足以抵御外界的一切侵犯……”

我实在顾不上回答他这番可笑的说辞,我正为那条锈死的螺栓急得发疯,我咬牙切齿地想:“如果这条螺栓还是弄不出来,那就干脆一锤子把它砸掉算了!”

小王子可不理会我的恼怒,他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思路:“你难道真的认为花儿……”

“哎呀!你先别来烦我好不好?我什么也没有认为!我只不过是随口乱说的,我顾不上回答你的那些无聊的问题,你难道没看见我正在忙着非常重要的事情吗?”

小王子一下子愣住了,他好像很陌生地看着我说:“你正在忙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一定是看到了一个一身油污,手握铁锤,正在那里对着飞机手忙脚乱的人,这个样子一定让他觉得非常难看。

“你这种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那些又蠢又笨的大人们。”

我听了这句话,忽然觉得脸上发烧起来。

然而他却丝毫不留情面,继续说道:“你根本就不能明辨是非,你一直在颠倒黑白!”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气,绷紧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飘舞。

“我曾经见过一个红脸先生,他住在另外一个星球上。他整天看起来忙忙叨叨地,忙得甚至顾不上去闻一闻那些沁人心脾的花香,去看一看那些亮晶晶的星星。他的心中没有‘爱’,他整天什么都不干,只会去做加法算术题。他就和你一样,总是在不停地嘟囔:‘我是个严肃认真的人,我正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他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实际上他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人’,他只能算作是一朵蘑菇。”

“你刚才说他是什么?”

“是一朵蘑菇!”小王子气得脸都白了。

“自古以来,花儿就在自己的身上长着刺;自古以来,羊就在吃着花儿。花儿为什么要费力地长出那一根根你认为没有用处的刺儿?难道这些问题不重要,不值得花些时间去弄清楚吗?难道这些问题不比那位红脸先生的加法算术题更加严肃、更加重要吗?”他顿了一顿,显然觉得我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如果那朵花儿是我认识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儿,它不受别人的诱惑,只愿意长在我的小星球上。如果这朵花儿在一天早晨被那只小羊一不小心吃进了肚子,从此死去,难道这样的事情也不重要吗?”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忽然羞涩起来,脸上微微泛出红晕,低着头说:“如果有一个人爱上了一朵花儿,而这朵花儿也在亿万个星球中选中了那个人的小星球。每当那个人仰望星空时,就可以找到那颗属于自己的小星球,在那颗小星球上,有着一朵只为自己盛开的花儿,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啊!他会幸福地想:‘那是我的花儿,它只为我而盛开!’可是如果有一天,小羊一口把那朵花儿吃进了肚子,这对于那个人来说,整个世界就从此毫无意义了,满天的星斗都会暗淡无光!而你居然会认为这是一件不重要的事!”

小王子气得哆嗦着嘴唇,还要再接着说下去,可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呜呜”地哭了起来。夜幕降临了,我慌忙扔下手里的工具,再也顾不得那些飞机、锤子、螺栓、干渴、死亡了。此时此刻,在一颗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星球上,在我的地球上,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小王子需要我的安慰。我张开双臂,把正在哭泣的小王子搂进怀里,轻柔地拍拍他的后背。我安慰小王子说:“你爱的那朵花儿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危险的……我可以给你的小羊画上一个嘴套儿……或者我给你的花儿画上一个篱笆……或者……我……我……”我语无伦次,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才好,我觉得自己笨极了,我手足无措……

我也进入了一个眼泪的世界,哦!眼泪的世界太神秘了! CrljE8Xh/3oe00W7quQyZVuiP+t4ud8moY81Fsqx98M5G/wrp2H7BnAfdzFr2Q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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