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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归司马氏

魏明帝临终时将八岁的儿子托付给了司马懿和曹爽。起初二人轮番值宿,一切都很顺利。但曹爽是个浮躁急进、不能容人且有野心的人。他和他的同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司马懿排挤出去,他要大权在握,控制禁宫宿卫,安插亲信,党同伐异,任意更改制度。司马懿则韬光养晦,成功地让对方觉得他不再具有任何威胁,最后除掉曹爽几乎是在谈笑间完成的。

因为这次政变,司马懿消除了由曹爽领导的曹氏宗室在朝中的势力,曹氏宗室的力量日渐衰微。司马氏得以完全掌握权力,控制了曹魏朝政,逐步消灭了支持曹氏的势力,向篡夺曹魏政权的目标前进了一大步,为日后司马炎代魏立晋奠定了基础。

【原文】

景初三年(己未,239年)

太子即位,年八岁;大赦。尊皇后曰皇太后,加曹爽、司马懿侍中,假节钺 [1] ,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诸所兴作宫室之役,皆以遗诏罢之。

【注释】

[1]节钺:符节和斧钺。古代授予将帅,作为加重权力的标志。

【译文】

景初三年(己未,239年)

太子曹芳即位,时年八岁;大赦天下。尊皇后为皇太后,加封曹爽、司马懿侍中官职,授符节、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明帝时各处修建宫殿的劳役,都以遗诏的名义罢除。

【原文】

爽、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 [1] ,爽以懿年位素高,常父事之,每事谘访,不敢专行。

【注释】

[1]更:轮流。

【译文】

曹爽、司马懿各自领兵三千轮流在宫内宿卫,曹爽因司马懿年纪大,地位一向很高,经常把他当作父辈对待,每次遇到事情都向他拜访咨询,不敢独断专行。

【原文】

初,并州刺史东平毕轨及邓飏、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 [1] ,而急于富贵,趋时附势,明帝恶其浮华,皆抑而不用。曹爽素与亲善,及辅政,骤加引擢,以为腹心。晏,进之孙;谧,斐之子也。晏等咸共推戴爽,以为重权不可委之于人。丁谧为爽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司马懿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爽从之。二月,丁丑,以司马懿为太傅。以爽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散骑常侍、侍讲 [2] ,其馀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注释】

[1]东平:地名,在今山东省。[2]中领军:官名,汉末曹操置。品级较领军将军稍低。武卫将军:官名,三国魏置,掌管中军宿卫禁兵。散骑常侍:官名,三国魏置,由汉代散骑和中常侍合并而成,在皇帝左右规谏过失,以备顾问。

【译文】

当初,并州刺史东平人毕轨及邓飏、李胜、何晏、丁谧都有才名,但急于求富贵,趋炎附势,明帝厌恶他们浮华,都压制他们不加重用。曹爽向来和他们亲近友好,等到掌权辅政时,就马上提拔他们,视之为心腹。何晏是何进的孙子,丁谧是丁斐的儿子。何晏等人共同拥戴曹爽,认为大权不可托付给别人。丁谧为曹爽谋划,让曹爽禀告天子发布诏书,改任司马懿为太傅,外表上用虚名尊崇他,实际上打算让尚书主事,尚书奏事要先通过曹爽,以此控制大权。曹爽听从了提议。二月丁丑(二十一日),任命司马懿为太傅,任命曹爽的弟弟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都成为列侯,担任皇帝侍从,出入宫廷禁地,尊贵宠信没有人能超过他们。

【原文】

爽事太傅,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希复由之 [1] 。爽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 [2] ,而以何晏代之,以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晏等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敢忤旨 [3] 。黄门侍郎傅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躁,铦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免嘏官。又出卢毓为廷尉,毕轨又枉奏毓免官,众论多讼之,乃复以为光禄勋。孙礼亮直不挠,爽心不便,出为扬州刺史。

【注释】

[1]希复由之:很少再通过他(司马懿)。[2]仆射:官名,汉成帝置尚书五人,一人为仆射,地位仅次于尚书令。[3]忤旨:违抗意旨。

【译文】

曹爽对待太傅,虽然还像以前那样恭敬有礼,但各项决定很少再跟司马懿商量了。曹爽调任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让何晏取代这个职位,任命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何晏等人依仗曹爽的势力处理事务,迎合他们的就升官进职,违逆他们的就罢黜辞退,朝廷内外都看风使舵,官员不敢违抗他们的旨意。黄门侍郎傅嘏对曹爽的兄弟曹羲说:“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躁乱,巧取好利,不求务本,我害怕他诱惑你们兄弟,这样,仁人志士将离去,朝政就要荒废了。”何晏等于是对傅嘏心怀不满,因细微小事免去他的官职。又让卢毓担任廷尉,毕轨又上奏诬诌卢毓,卢毓被免官,舆论多为卢毓辩冤,于是又任命卢毓为光禄勋。孙礼为人耿直不屈,曹爽感到孙礼留在京城不便,就让孙礼出京担任扬州刺史。

【原文】

正始八年(丁卯,247年)

大将军爽用何晏、邓飏、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专擅朝政,多树亲党,屡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与爽有隙。五月,懿始称疾,不与政事。

【译文】

正始八年(丁卯,247年)

大将军曹爽采用何晏、邓飏、丁谧的计策,将太后迁居到永宁宫,独揽朝政大权,广泛树立亲信党羽,多次更改制度。太傅司马懿不能阻止,与曹爽之间开始有了矛盾。五月,司马懿开始称病,不上朝参与政事。

【原文】

大将军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拟于乘舆 [1] ;尚方珍玩 [2] ,充牣其家 [3] ;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伎乐。作窟室 [4] ,绮疏四周 [5] ,数与其党何晏等纵酒其中。弟羲深以为忧,数涕泣谏止之,爽不听。爽兄弟数俱出游,司农沛国桓范谓曰 [6] :“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爽曰:“谁敢尔邪!”

大将军曹爽骄奢无度。

【注释】

[1]乘舆:代指皇帝。[2]尚方:皇室库房。[3]牣:丰足。[4]窟室:地下室。[5]绮疏:雕饰花纹的窗户。[6]桓范:曹爽的“智囊”。司马懿起兵讨曹爽时,桓范劝曹爽挟持魏帝到许昌,曹爽不听。后曹爽被司马懿所杀,桓范也被杀。司农:官名,掌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的财政收支,为九卿之一。沛国:今江苏沛县。

【译文】

大将军曹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都和皇帝相同;只有宫廷才有的珍玩,也充满了他的家;又私自将明帝的才人当作歌舞伎乐。他营造地下宫室,在四周雕饰了华丽的花纹,经常和何晏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他的弟弟曹羲非常担忧,多次流泪劝谏他别再这样做,但曹爽不听。曹爽兄弟经常一起出游,大司农沛国人桓范对他说:“你们兄弟总揽大权,掌管禁兵,不宜同时出城,如果有人关闭城门,又有谁在城内接应呢?”曹爽说:“谁敢这样做!”

【原文】

初,清河、平原争界 [1] ,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孙礼请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时图以决之 [2] ;爽信清河之诉,云图不可用,礼上疏自辨,辞颇刚切。爽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久而复为并州刺史,往见太傅懿,有忿色而无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礼曰:“何明公言之乖也 [3] !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本谓明公齐踪伊、吕 [4] ,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托,下建万世之勋。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 [5] ,此礼之所以不悦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

【注释】

[1]清河:今河北清河。平原:今山东平原。[2]天府:朝廷藏物之府库为天府。烈祖封平原时图:即明帝曹叡封平原王时的地图。[3]乖:不正常,古怪。[4]齐踪伊、吕:和伊尹、吕尚(姜子牙)相比。[5]凶凶:骚动不安的样子。

【译文】

当初,清河、平原因地界争论不休,八年不能解决。冀州刺史孙礼请求用天府所藏的明帝受封为平原王时的地图来决断边界;曹爽相信了清河郡的说法,说地图不能用了,孙礼上疏辩解,言辞颇为强硬激烈。曹爽大怒,弹劾孙礼心怀不满,叛罪五年。过了很多年,孙礼又做并州刺史,去见太傅司马懿时,面露愤然之色却不说话。司马懿说:“你是嫌得到并州地盘小呢,还是怨恨处理分界事务不公正呢?”孙礼说:“为什么您说话这样不合道理!孙礼虽然没有什么德能,难道会将官位和过去的事放在心上吗?我本想说明公您应该追循伊尹、吕尚的足迹,匡正辅佐魏室,上可以报明帝的重托,下可以建万世功勋。如今国家将要遭受危难,天下都动荡不安,这才是我不高兴的原因呀!”说完他已经悲痛万分,泪流满面了。司马懿说:“你先不要这样,要学会忍受那些不能忍受的事。”

【原文】

冬,河南尹李胜出为荆州刺史,过辞太傅懿。懿令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懿不持杯而饮,粥皆流出沾胸。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懿使声气才属 [1] ,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好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 [2] 。”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德壮烈,好建功勋!”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馀气 [3] ,形神已离,不足虑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复济 [4] ,令人怆然 [5] !”故爽等不复设备。

【注释】

[1]属:连接。[2]忝:有愧于,常用作谦辞。[3]尸居馀气:形容人即将死亡。[4]济:有利,有益。[5]怆然:悲伤的样子。

【译文】

冬季,河南尹李胜出任荆州刺史,去向太傅司马懿辞行。司马懿叫两名婢女搀扶着出来接见。让他更衣,他却把衣服掉地上;指着嘴说口渴,婢女端来了粥,司马懿拿不动碗,就由婢女端着喝,粥都流出来沾满了前胸。李胜说:“大家都说明公旧病发作,没想到身体已经这样了!”司马懿假装气喘吁吁地说:“我年老病重,生死不过早晚的事。你屈就并州刺史,并州靠近胡地,要很好地加强戒备!恐怕我们不能再相见,我把我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兄弟托付给你了。”李胜说:“我是回到本州,不是并州。”司马懿就装聋作哑,故意打岔说:“你刚到并州?”李胜又说:“是愧居荆州。”司马懿说:“我年老耳聋思绪乱了,听不明白你的话。如今你回到家乡为官,正好轰轰烈烈地大展德才建立功勋。”李胜告退后,告诉曹爽说:“司马公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身体和神魂已经分离,已不足为虑了。”过了几天,他又向曹爽等垂泪道:“太傅的病不会再好了,实在令人悲伤。”因此曹爽等不再对司马懿加以戒备。

【原文】

太傅懿阴与其子中护军师、散骑常侍昭谋诛曹爽。

嘉平元年(己巳,249年)

春,正月甲午,帝谒高平陵 [1] ,大将军爽与弟中领军羲、武卫将军训、散骑常侍彦皆从。太傅司马懿以皇太后令,闭诸城门,勒兵据武库 [2] ,授兵出屯洛水浮桥 [3] ,召司徒高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 [4] ,据羲营。因奏爽罪恶于帝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臣言‘太祖、高祖亦属臣以后事 [5] ,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 [6] ,外则专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易以私人,根据盘互 [7] ,纵恣日甚。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 [8] ,伺察至尊,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便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 [9] ,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留车驾宿伊水南 [10] ,伐木为鹿角 [11] ,发屯田兵数千人以为卫。

【注释】

[1]高平陵:明帝曹叡之墓,在今河南洛阳东南。[2]勒兵:带领军队。武库:储藏兵器军备的仓库。[3]浮桥:在并列的船或筏子上铺上木板而成的桥。[4]太仆:官名,秦汉九卿之一,掌舆马畜牧之事。[5]太祖:曹操。高祖:文帝曹丕。[6]僭拟:僭越,超出规定范围,自比皇帝。[7]根据盘互:把持据守,互相勾结。[8]都监:三国时称内侍官。[9]力疾:勉强支撑病体。[10]伊水:在今河南西部,源出栾川伏牛山北麓。[11]伐木为鹿角:一种用带有枝杈、形似鹿角的树木堆放地上以阻挡敌军前进的防御物。

【译文】

太傅司马懿暗中与其子中护军司马师、散骑常侍司马昭谋划如何诛杀曹爽。

嘉平元年(己巳,249年)

春季,正月甲午(初六),魏皇帝祭扫高平陵,大将军曹爽与他的弟弟中领军曹羲、武卫将军曹训、散骑常侍曹彦等都随侍同行。太傅司马懿以皇太后名义下令,关闭各个城门,带兵占领武库,并派遣军队据守洛水浮桥,命令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的职事,占据曹爽营地。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职事,占据曹羲营地。然后向魏帝禀奏曹爽的罪恶说:“臣当年从辽东回来时,先帝诏令陛下、秦王及臣到御床跟前,拉着臣的手臂,深为后事忧虑。臣进言说:‘太祖、高祖也曾把后事托付给臣,这是陛下亲眼见到的,陛下不用忧虑担心。万一有违陛下意愿的事情发生,臣当不惜一死执行您的诏令。’如今大将军曹爽,背弃先帝的遗命,败坏国家的典章制度,在内僭越自比为君主,在外专权擅政,扰乱破坏军队的编制,控制禁军,各种重要官职,都安插他的亲信担任,殿中守卫都换上了他自己的人,亲党势力盘根错节,恣意妄为日甚一日。曹爽又任用宦官张当为都监,窥视陛下动静,离间太后和陛下的关系,伤害骨肉感情,如今天下动荡不安,人们心怀恐惧。陛下就像是暂时寄坐在皇位上,岂能长治久安。这种局面绝非先帝要陛下及臣到御床前当面嘱托的本意。臣虽然年迈,怎敢忘记以前说的话!太尉蒋济等人都认为曹爽有篡逆之心,他们兄弟不应该掌管军队担任皇家侍卫,我把这些意见上奏永宁宫,皇太后命令臣按照奏章所言执行。臣就吩咐主事者和黄门令说:‘免去曹爽、曹羲、曹训的官职,剥夺他们军权,以列侯的身份回到府邸,不得逗留而阻碍陛下车驾;如敢于阻碍车驾,就以军法从事!’臣还擅自做主勉强支撑病体率兵驻扎在洛水浮桥,又伺察有无异常情况。”曹爽得到司马懿的奏章,没有通报魏帝;但窘迫不知所措,于是就把魏帝的车驾留宿在伊水之南,伐木构筑防卫工事,征发屯田兵数千人为护卫。

【原文】

懿使侍中高阳许允及尚书陈泰说爽,宜早自归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谓爽 [1] ,唯免官而已,以洛水为誓。泰,群之子也。

【注释】

[1]殿中校尉:武职官名。

【译文】

司马懿派侍中、高阳人许允及尚书陈泰劝说曹爽,告诉他应及早回来认罪,又派他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诉曹爽,不过免官而已,并指着洛水为誓。陈泰是陈群之子。

【原文】

初,爽以桓范乡里老宿,于九卿中特礼之,然不甚亲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范,欲使行中领军。范欲应命,其子止之曰:“车驾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至平昌城门,城门已闭。门候司蕃,故范举吏也,范举手中版示之 [1] ,矫曰:“有诏召我,卿促开门!”蕃欲求见诏书,范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尔?”乃开之。范出城,顾谓蕃曰:“太傅图逆,卿从我去!”蕃徙行不能及,遂避侧。懿谓蒋济曰:“智囊往矣!”济曰:“范则智矣;然驽马恋栈豆,爽必不能用也。”

【注释】

[1]版:朝笏,即手板。

【译文】

当初,曹爽因桓范是他同乡年长的故旧,在九卿之中对桓范特别加以礼遇,但关系不太近。到了司马懿起兵时,便以太后的名义下令召桓范,想让他担任中领军。桓范打算接受任命,他的儿子劝阻他说:“皇帝的车驾在城外,您不如出南门去投奔。”于是桓范就离城出去。走到平昌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守门将领司蕃是桓范过去提拔的人,桓范把手中的版牒让他看,谎称说:“有诏书召我,你快点开门。”司蕃想要亲眼看看诏书,桓范大声呵斥说:“你难道不是我过去手下的官吏吗?怎敢如此对我?”司蕃于是打开城门。桓范出城后,回过头对司蕃说:“太傅图谋叛逆,你还是跟我走吧!”司蕃步行追赶不及,只好躲避在道旁。司马懿得知后对蒋济说:“曹爽的智囊去了!”蒋济说:“桓范是很有智谋的,然而曹爽就像劣马贪恋马房的草料一样,因顾恋他的家室而不能做长远打算,所以必然不能采纳桓范的计谋。”

【原文】

范至,劝爽兄弟以天子诣许昌 [1] ,发四方兵以自辅。爽疑未决,范谓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读书何为邪!于今日卿等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质一人,尚欲望活;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也!”俱不言。范又谓羲曰:“卿别营近在阙南,洛阳典农治在城外 [2] ,呼召如意。今诣许昌,不过中宿 [3] ,许昌别库,足相被假;所忧当在谷食,而大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从,自甲夜至五鼓 [4] ,爽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曹子丹佳人 [5] ,生汝兄弟,犊耳 [6] !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也!”

【注释】

[1]许昌:今河南许昌东部。[2]洛阳典农治:洛阳屯田部队。[3]中宿:次夜。胡三省注:“中宿,次宿也。”[4]甲夜:初更时分。五鼓:天亮。[5]曹子丹:曹真,字子丹,曹操族子,三国著名将领,曹爽、曹羲的父亲。[6] 犊:小猪,小牛。

【译文】

桓范到了之后,劝曹爽兄弟挟持天子到许昌,然后调集四方的军队辅助自己。曹爽迟疑未决,桓范对曹羲说:“此事很明显,真不知你读书有什么用!今日情形下,像你们曹家这样门第的人,想求得贫贱平安的日子还能做到吗?况且平民百姓抓了一个人为人质,人们尚且希望他能存活,何况你们现在和天子在一起,挟天子号令天下,谁敢不听!”大家都默然不语。桓范又对曹羲说:“你的中领军别营近在城南,洛阳屯田部队也在城外,你可随意召唤调遣他们。现在起程去许昌的话,第二天半夜就到了,许昌的武库,足可以装备士兵;所忧虑的只有粮食,而大司农的印章就带在我身上。”曹羲兄弟默然不动,从初夜一直坐到五更,曹爽将刀扔在地上说:“即使免官了我仍然不失为富贵人家。”桓范哭道:“曹子丹这样有才能的人,却生出你们这群兄弟!想不到今日受你们的连累要灭族了。”

【原文】

爽乃通懿奏事 [1] ,白帝下诏免己官,奉帝还宫。爽兄弟归家,懿发洛阳吏卒围守之;四角作高楼,令人在楼上察视爽兄弟举动。爽挟弹到后园中,楼上便唱言:“故大将军东南行!”爽愁闷不知为计。

【注释】

[1]通:通传,转达。

【译文】

于是曹爽把司马懿的奏章转交给魏帝,请魏帝下诏免除自己的官职,然后奉送魏帝回宫。曹爽兄弟回到家里,司马懿派洛阳的兵士将曹家围住并日夜看守;在宅院四角建起高楼,令人在楼上监视曹氏兄弟的举动。曹爽带弹弓到后园中,楼上的人便大声喊:“前大将军往东南去了。”曹爽愁闷,不知如何是好。

【原文】

戊戌,有司奏:“黄门张当私以所择才人与爽,疑有奸。”收当付廷尉考实 [1] ,辞云:“爽与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阴谋反逆,须三月中发。”于是收爽、羲、训、晏、飏、谧、轨、胜并桓范皆下狱,劾以大逆不道,与张当俱夷三族 [2]

【注释】

[1]廷尉:官名,掌司法刑狱。考实:审讯出实情。[2]夷三族:秦汉时代的刑罚。凡犯特殊重罪,尤其谋反谋叛等十恶罪名者,处以诛灭三族的极刑。三族之范围说法不一,一般认为指父、兄弟及妻子。

【译文】

戊戌(初十),有关部门奏告:“黄门张当私自将所选择的才人送给曹爽,怀疑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逮捕了张当,交付廷尉讯问查实。张当交代说:“曹爽与尚书何晏、邓飏、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人阴谋反叛,等到三月中旬起事。”于是把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和桓范等人都逮捕入狱,弹劾他们大逆不道罪,与张当都被诛灭三族。

【原文】

鲁芝将出,呼参军辛敞欲与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宪英为太常羊耽妻,敞与之谋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曰:“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且为人任,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后,敞叹曰:“吾不谋于姊,几不获于义!”

【译文】

当初鲁芝将要出城之时,呼唤参军辛敞,想让他与自己一起去。辛敞是辛毗之子。辛敞的姐姐辛宪英是太常羊耽的妻子,辛敞与姐姐商量说:“天子在外,太傅关闭了城门,人都说这将不利于国家,做事情能这样吗?”宪英说:“以我看来,太傅这一举动,不过是想诛杀曹爽而已。”辛敞说:“那么事情能成功吗?”宪英说:“不是已经接近成功了吗!曹爽的才能是不能与太傅相比的。”辛敞说:“这样我可以不必出城了?”宪英说:“怎么可以不出去呢?忠于职守,是人之大义。一般人遇到危难,尚且需要救助;为人执鞭驾车突然不管了,没有比这更凶险的了。再说为人承担责任,为人去死,这是为人亲信的职责,你只要随大多数就行了。”于是辛敞就出城了。事情平定之后,辛敞感叹说:“如果我不是先同姐姐商量,就差点儿背离了大义。”

【原文】

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 [1] ,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为曹氏后。

【注释】

[1]夏侯令女:生卒年不详,三国时期人物。夏侯文宁之女。其事迹见于《三国志·魏书·诸夏侯曹传第九》裴松之注引皇甫谧《列女传》。在《三国演义》中,由于作者断句错误,便认为“夏侯令女”是“夏侯令之女”。

【译文】

曹爽的堂弟曹文叔,他的妻子夏侯令女,早年守寡而无子,他父亲夏侯文宁想让她改嫁,夏侯令女用刀割下两耳以示誓死不改嫁,平时居家度日常依靠曹爽。曹爽被诛,夏侯家上书断绝婚约,强行把夏侯令女接回家,再次让她改嫁;夏侯令女悄悄进入寝室,用刀割断了自己的鼻子,家人十分惊愕惋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如同轻轻的尘土栖息在柔弱的草上而已,你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呢?而且你丈夫家人已被杀尽,你在替谁守寡守节呢!”夏侯令女说:“我听说仁者不会因盛衰而改变节操,义者不会因存亡而改变心志。曹家以前兴盛之时,我尚且想终生守节,何况现在衰亡了呢,我怎么忍心抛弃它?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这样做!”司马懿听说后,很称赞她的贤德,心中升起敬佩之意!并准许夏侯令女可以收养儿子作为曹家的后代。 aaeJQjUIF6Z+NZf0w4jhYUVrhJ4ywB+WL+Xjgn2knFsGWu6vBeJGvE8eYt4lo8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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