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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

肚子里的炸弹

他说:“夏果,
我喜欢你!”

还没等我细细咀嚼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大得出奇——我被人硬生生扯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随后林越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一辆轿车险险地从我身后擦过……要不是被他拉了一把,现在那辆车子应该就从我尸体上轧过去了。

“你疯了!”林越深气急败坏地吼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居然被吓得嘴唇有些发白。我们离得那么近,我听见他的心跳得好快。他难得露出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但是,好吧,我真的没办法享受他这种表情,我就是……

“你不要命了!要死也离我远点!大街上你也敢……你也敢……”林越深气得不行,我估计他特想给我一巴掌。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又气得想甩开我。

这时,我却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跟只八爪鱼一样倚着他,痛苦得好不容易才说出几个字:“别动,林越深,别动。”

林越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身体有些僵硬:“怎么了?”

“脚……脚崴了。”我一动不动地抱着林越深,那叫一个欲哭无泪。我发誓,我刚刚真的听见鞋跟断掉的声音,那么高,不断才怪,我都怀疑只要动一下,我的脚掌就会跟那处关节分离。

林越深肯定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也有点无语,胸腔振动了一下。我觉得他可能在笑,但是,我现在真没办法去判断他到底有没有笑。

“我看看。”他的声音明显没那么气急败坏了,隐隐地还夹杂了一丝笑意,然后真的俯身查看我的脚。他突然的动作牵动我的脚,疼得我倒吸一口气,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谋杀,不得不抓紧他的西装,借此稳住身体。

林越深小心翼翼地脱下我脚上的高跟鞋,一连串动作,疼得我就差哇哇大叫了。他抚上我脚腕的时候,我忙说:“别!别动!”再动,我真跟他急了。

林越深顿了一下,然后压根就不理我,又是捏又是揉的,痛得我恨不得用另一只脚将他踹开。可惜难度太大,我只能哇哇大叫,真的哭给他看。

我要告他谋杀前妻!我一定要告他谋杀!他太狠了!

“试试,还能走吗?”过了一会儿,林越深抬头问我。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试了试,好像真没那么痛了,就有点不好意思,跟蚊子叫似的哼哼了两声:“嗯,那个……还有一点,不过应该能走吧。”

我放开他,这才发现他的西装已经被我抓得皱巴巴的了,于是我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这时,林越深已经站起来,重新摆出他那张面瘫似的脸,跟训小孩似的训我:“该!你下次再试试不看路!”

我找不到话辩驳,却还是觉得不服气,又不敢看他。我多少还是觉得尴尬,刚才主动抱得那么紧,太丢脸了!

“走吧,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林越深好像压根不觉得尴尬,也不在意他那件被我抓得皱巴巴的西装。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已经被林越深抱了起来。

“我能走。”我挣扎了一下。

“别动。”林越深的声音有点哑。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脸色有些不自然,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腾地红了,立刻老老实实地待着,再也不敢动了。

这个流氓!我暗暗呸了一声,脸红得发烫。

头顶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夜风冷冷地扑在腿上,林越深的怀抱却是暖的,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这样想着,我突然有了一丝睡意,偷偷打了个哈欠。

我被林越深放在副驾驶座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简直是困意连连,连安全带都是被提醒了两次才系上的。一路上我都昏昏欲睡,差点就真的睡过去了。

当然,也只是差了一点,因为,半路上我突然想起肚子里可能存在的一颗定时炸弹,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了。显然,我从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里突然清醒过来后,脑袋还不怎么灵光,激动得立马抓住林越深的手,跟抽风似的:“不行!不能去!”吓了林越深一跳。

林越深被我突然那么一吓,连方向盘都打歪了,后面的车辆连连按了好几声喇叭。

“夏果!”他皱着眉头吼我,我忙讪讪地把手放开了。

虽然我知道去趟医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真的去孕检,骨科和妇科说不定隔得老远呢,可是我就是觉得不自在,一点都不想跟着林越深去医院。

“那个……我觉得不疼了,要不别去医院了,怪麻烦的。”我支支吾吾地说。

林越深懒得理我,照样开他的车,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显然不怎么喜欢我的理由。我又觉得不舒服了,我特别讨厌他这副样子,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似的:“林越深,我说我不去医院了,你停车!”声音陡然间拔高许多。

林越深当然不会停车,他只是被我突然强硬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又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道理,可我就是忍不住想朝林越深吼,然后我就真的对他吼道:“你停车!”然后我又去抢方向盘。

林越深不得不停下车,难得地显出极好的耐性,还肯放低语气问我:“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能跟他说我肚子里可能多了一个东西,说不定是他的孩子,可是我们俩早就离婚了,他身边不缺人,而我也已经跟傅靖痕同居,这孩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连买张测试纸确认的勇气都没有,还敢跟他上医院吗?

这样一想,我越发烦躁,出口的话便夹杂着一丝火气:“没怎么!避嫌,前夫!”我又跟他吼,然后去开车门。我觉得我现在压根就没办法跟这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这里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林越深终于被我弄得动怒了,他绕过我把打开的车门重重地关上。那实在是不怎么便利的动作,我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下一秒,他略略带了一丝怒气的脸就在我面前放大,薄而诱人的嘴唇就在距我不到两厘米的地方缓缓蠕动:“一个月不见,脾气见长啊!前夫?难道当初不是你提的离婚吗?怎么,后悔了?”

我一定是被那股烦躁的感觉弄晕了头,又或者真的是很久没见到林越深,胆儿真的肥了,差点忘了他并不是我可以随意发脾气的那种对象。此刻,被林越深带着一丝怒意的眸子盯着,我下意识觉得危险起来,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关于这辆车,关于离婚前那一晚。

我立即开始挣扎,用手抵着林越深的胸膛,试图让他离我远一点,可他纹丝不动。我没有办法,条件反射般地准备用脚去踹他,怎么都行,只要能离他远一点。可我忘了,我的脚还没好,剧烈的活动让我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越深显然察觉到了,他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街道,无奈地说:“你等等。”然后,他取下车钥匙下了车,最要命的是,他居然没忘记把车门锁了,好像料定我一定会跑似的。

我看着林越深小跑着去了对面的一家药店,又想起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无一不是由秘书小姐订购,倒是很少见他自己亲自买些什么,突然间便觉得他的背影有些不真实。

可脚上的疼痛感让我实在没办法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把脚缓缓抬起来,想看看可怜的它是不是已经肿了,然后我就看见了那枚发夹。发夹上镶嵌着别致而小巧的粉钻,如果苏珊珊在,肯定能一眼看出这是哪个牌子的,甚至能跟我列举出它在哪本杂志上作为哪个牌子的新款出现过。我的眼光可没那么毒,我只是知道它的拥有者罢了。

我呆呆地望着这枚估计是不小心掉下的属于陆蔓的发夹,有那么一会儿,我的确是忘了脚还疼着的。

那天晚上傅靖痕没有回来,一连两天他都没有任何音讯。因为脚的关系,连夏雨我都只能让王奶奶帮忙抱回来。至于林越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死活不愿意让他进我家。要知道,我这个人一旦固执起来,还是很让人没有办法的,于是,最终我们两个还是不欢而散。

我当然不会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害怕,害怕林越深在家里看见我跟傅靖痕生活的痕迹。虽然我并不觉得一个离婚妇女跟新任男朋友同居是多么羞耻的事,但是这种心理还是非常微妙的。

“得了吧,你不就是对林越深还有那么点余情未了吗?再说,要真让林越深知道你一离婚立马就跟傅靖痕同居了,我敢保证,夏果,你跟傅靖痕以后的人生都会非常‘精彩’!”苏珊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一直羞于承认的事实。彼时,她正四仰八叉地坐在我在宜家新买的沙发上,大爷得跟在自己家似的。她换上睡衣和拖鞋,死命地朝自己脸上拍化妆水,以至于我觉得以她那种拍法,她随时都可能把自己弄得休克。

我心想着:你以为林越深不知道我跟傅靖痕的事吗?我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就是少根筋”的大小姐样,所以,在她这样没有丝毫顾忌、口无遮拦地将我内心那一点点小心思指出来的时候,我立马恼羞成怒了。我说:“滚!苏珊珊,我家可没地儿收留你!谁余情未了?你大爷的!”

我太恼怒了,甚至忘了今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夏雨也不用上幼儿园。夏雨正在书桌旁乖乖地练他的毛笔字,听到客厅的动静,蹬着两条小细腿咚咚咚地跑了出来,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惊诧地盯着我。估计他以为我在跟苏珊珊吵架,于是立刻瞪了一眼苏珊珊,护犊子似的挡在我面前。我也觉得我的反应太大,于是急忙安抚他。只有苏珊珊满不在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看穿了一切。

等我将夏雨安抚好出来后,我也觉得自己情绪太容易失控。事实上,我肚子里真有一颗定时炸弹,仿佛稍不注意它就会爆炸,然后用它强大的杀伤力瞬间将我稍稍平静下来的生活炸得面目全非。而直到现在,我还不敢哪怕去买一根验孕棒来检验这颗炸弹是否真实存在,我矛盾极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你们家大厨呢?别说,你们家傅靖痕这点还是不错的,比如上次他做的那条鱼,本宫觉得就极好。”苏珊珊轻描淡写地开始转移话题,迈着她那诱人的双腿旁若无人地打开了冰箱,等看见一冰箱的残羹冷炙,那张刚刚被抹得娇娇嫩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裂缝。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注意她的表情,我一听见“鱼”这个字就开始犯恶心。从那晚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实在不能忍受“鱼”“鸭”“海鲜”等词汇,仿佛伴随而来的一定是那股子腥味,所以,我立马冲进厕所里吐去了。

等我稍稍平复,苏珊珊已经斜倚在洗手间门口,手上拿了一罐啤酒,白皙的双腿悠闲地交叉着,非常晃眼。天知道同样是女人的我为什么要频频注意另一个女人的腿,可是,苏珊珊的目光太刺眼了,跟探照灯似的,我压根不敢看。她晃了晃啤酒罐,像她平时喝红酒那样,然后问我:“你这个月‘大姨妈’来了没?上个月呢?”

我觉得苏珊珊今天的智商值一定达到了她人生中一个扭曲的高度,仿佛一夜之间,她摇身一变,就跟电影里那些神探一样,居然能从这一点点蛛丝马迹里产生如此有深度的联想。她怎么不开家侦探社啊?我立刻回答她:“昨天刚来!”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苏珊珊就笑了,笑得人心里发毛,然后她转身走到沙发旁,从包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那玩意儿其实我特熟,只要我生理期晚了一两天,老太太就一定逼我用那玩意儿验验,但通常结果都让她一脸失望。而现在,苏珊珊把同样的东西扔给我,带着一种异常笃定的表情坐在沙发上,并且拿起面前的啤酒罐朝我做出碰杯的姿势。她笑眯眯地说:“来,亲爱的,验验吧,让我们一起见证两条新生命的正式存在。哦,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怀孕了,孩子是顾肖的。我决定把他生下来。夏云那个贱人不是以为她赢定了吗?我就是要给她找点不痛快!”

那一瞬间我确定自己是石化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刹那的寂静中,我分明听见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的声音,然后,我看见面前的苏珊珊稍稍变了脸色。

傅靖痕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来的。

他整个人显得非常疲惫,仿佛几夜未合眼,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不知道为什么,才两天不见而已,我却明显感觉他消瘦下来,连下巴都尖了。似乎没料到苏珊珊在这儿,傅靖痕一进门就怔住了。

“哟,舍得回来了?”苏珊珊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仿佛刻意掩饰此刻的心虚,一开口就很刻薄。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傅靖痕到底听到了多少。就傅靖痕那个样子,肯定累极了,我觉得他现在连说话都特别累,所以我偷偷瞪了苏珊珊一眼,然后转身迎上傅靖痕,说:“要睡觉吗?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傅靖痕抓了抓头发,朝我笑,有点傻气的样子,然后点点头,拔腿朝自己的卧室走,果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可是,他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非常紧,好像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他一路牵着我的手回到卧室,然后,突然捧起我的脸,嘴唇压下来。他说:“夏果,我喜欢你!”非常动情。

他的唇干涩,但很快湿润起来,因为我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迎向他,很认真地回吻他。那个时候是清晨,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干净而明亮,空气里仿佛隐隐有一丝香气。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接吻,傅靖痕青涩而紧张的模样,不是这样的笃定而清醒。是的,我们从彼此眼里看得到清醒,我们吻得异常认真,好像在用力证明什么。

分开之后,傅靖痕说:“夏果,陪我睡一会儿吧。”我点头。我们真的只是睡觉,但傅靖痕却一直固执地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好像这样他才能安心入睡似的。他闭上眼睛,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旁边,这样近距离地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眉眼,看得越久就越觉得陌生,心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惶恐。

奇怪的是,这样躺在傅靖痕身边,我脑子里居然没有出现那些乱起八糟的东西。我肚子里是不是真有一颗小炸弹?傅靖痕和姚倩那天晚上干吗去了?苏珊珊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吗?那些刚刚还在我脑海里纠缠的事情,好像因为傅靖痕平稳的呼吸声统统消失了一样,我可以什么都不去想,难得这样清静。

但这清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傅靖痕搁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怕吵着他,迅速将手机拿过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倩倩”两个字,犹豫了一秒,到底还是接了。

“喂?姚倩。”我从傅靖痕手中挣脱出来,轻轻走到门口才接的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应该是听到不是傅靖痕的声音才没有说话。“傅靖痕很累,暂时睡着了。”我解释了一句,然后姚倩就挂了电话,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握着手机,呆愣了片刻。

等我想起苏珊珊这茬儿,再去客厅看她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空空的了。我想,苏珊珊这阵子还真是神出鬼没的。

第二天我起得特早,破天荒的一大早起床学着傅靖痕在厨房里熬粥。要知道,通常一遇上周六、周日这种日子,我一般都恨不得睡死在床上。我觉得,我就算有一天要死,也要抱着我软软的被子自杀。而傅靖痕总是会早早地进厨房做早餐,然后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用各种美食诱惑我,把周末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他总是在我床前喋喋不休,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落进来,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照得异常温暖。

但是今天不一样,我总觉得我该为傅靖痕做点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觉得我应该为傅靖痕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早餐。

而这一天这顿早饭我们吃得非常沉默。尽管傅靖痕还是企图像平常一样一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我也试着像往常一样对他冷嘲热讽,但是,我们总是很快冷场,然后无话可说。

傅靖痕显得心事重重,而我故意装作没有发现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固执地想去逃避姚倩这个话题,尽管傅靖痕一直想要向我开口,可是我总是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打断他,然后将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隐隐地,我自私地觉得,只要没有触碰到姚倩这个话题,也许我现在的生活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可是,苏珊珊这个事儿精,她压根见不得我好过,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给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发短信。

她在电话里说:“我今儿反正要去产检,咱俩一块儿去!”

“××私立医院,你快过来!”

“夏果,能有点骨气不?不就做个孕检吗?能把你吓死?”

“夏果,别逃避问题!你甭觉得缩在壳里就安全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所以,一整天,我只要一听见手机响,就恨不得把那手机从窗口扔下去。苏珊珊说得对,我真的情愿缩在壳里,什么都不要想。我能想什么呀?我都跟林越深离婚了,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真爱在呢,而我不是还跟傅靖痕有一腿吗?

所以,去医院?我疯了吗我?!

但是,我不搭理苏珊珊,不代表傅靖痕就一定不搭理姚倩。傅靖痕也像我一样,一听见手机响脸色就不正常。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然后走到阳台去接电话。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没法子,从卧室拿了外套就匆匆往门口走。

“夏果,我出去一下,晚饭你自己吃啊。”

但是我拦住了他。其实,那会儿我也就是脑袋一热,我觉得我可能是被苏珊珊的电话逼疯了,我站在门口,用老鹰护小鸡的姿势将傅靖痕拦住了,我说:“傅靖痕,你能不出去吗?”声音非常小,没有底气。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姚倩还在医院里,性命垂危;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傅靖痕这两天其实都在医院照顾自杀未遂的姚倩;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如果傅靖痕没有跟我重新遇见,他跟姚倩是有发展的。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有强烈的预感,也许傅靖痕这一走,就什么都变了,然后我又是一个人。我挺害怕一个人的,未来让我觉得恐慌。

而那个时候,比起一脸严肃地挡在他前面的我,傅靖痕更担心的自然是受伤躺在医院里的姚倩,所以,傅靖痕特别难受地看着我说:“夏果,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好吗?”然后他一错身,开门,大步跑出去了。

一秒钟以后,我就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那种情绪,一开始我只是极小声地哭,最后变成止不住的号啕大哭。

我想,我太爱哭了,我怎么这么能哭呢?我太矫情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哭不是因为傅靖痕出去了,不是因为姚倩,也不是因为苏珊珊那些快要将我逼疯的短信,而是今天早上我把昨天苏珊珊给我的那玩意儿用了,然后,我肚子里那颗定时炸弹就真实地爆炸了,炸得我措手不及、面目全非。

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能怎么办呢?我当初逃似的跟林越深离婚,现在算怎么回事?怀了孩子就要生下来吗?不,不,不!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可能,我没有苏珊珊那样的勇气。我自己就是一小三的孩子呢,我怎么能残忍地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可是,天知道我多想把他生下来,天知道我多么需要一个小东西来支撑我剩下的生活!

可是,我不能!

我蹲在地上,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夏雨站在我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可是我压根顾不上他。我觉得自己跟抽风似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时,手机突然在我包里响起来,声音特别大。我知道是苏珊珊打来的,她就像这反复响起来的手机铃声一样,带着一股不把我逼疯决不罢休的架势。

所以,我把手机拿出来,一滑到接听键就朝苏珊珊吼:“苏珊珊,你有完没完?我就是怀孕了,干你什么事?这孩子我能生下来吗?我自己从小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呢,我能等自己的孩子懂事了就告诉他,我跟他爸早离婚了吗?我不像你,我没你那么大的勇气!我求求你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我说话特别伤人,可是我压根顾不了那么多。我特别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苏珊珊就自动找上门来了,多好!

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我听到一个不属于苏珊珊的男声,他叫了一声:“夏果。”声音非常低沉。

我觉得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看到一串长长的号码。那号码我太熟悉了,属于林越深。

“夏果。”那头又叫了一声,我终于聪明地立刻挂了电话。

然后,我就跟碰到什么病毒似的立刻把手机扔了。我早该扔了,在苏珊珊的无数个电话打来的时候……

我觉得我的大脑空白了那么半天,我像忽然休克一样停止了呼吸。然后我再次发现,我这人特能折腾,看,我总是能把一件事情弄得糟得不能再糟。

几分钟后,等我脑子转过弯来的时候,我立马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我对夏雨说:“夏雨,乖,去房间把你的小行李箱拿出来。你会整理东西的对不对?你快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姐姐带你回老家。这几天你先不上幼儿园了。”

夏雨很聪明,我觉得他肯定能发现我想逃跑的意图,而且他毫无原则地开始配合我,迈着他的小短腿麻溜儿地开始整理他的小衣裳。

是的,逃跑。我知道林越深听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我把这孩子打掉,我太了解他们那个圈子对这种事的处理办法了。我无数次听苏珊珊跟我讲过那些女明星想要怀上顾肖的孩子力图成功上位的下场,而如果这个人换成林越深,我打了个寒战,不敢去想他会用什么方法对付我。要知道,他正跟陆蔓打得火热呢,两家又门当户对,就算他能忍,以陆蔓那种骄傲的性子,她能忍得了吗?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下意识是想保护肚子里这个小东西的。虽然我那么绝望地想过我没有办法生下来,可是在此之前,在我彻底想好之前,我不能让林越深去裁决他。

但,即使我的反应如此之快,也比不上林越深速度快。在我收拾好东西,牵着夏雨的手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声像魔咒一样响了起来。门铃声响了几次后,大概是发现屋内没有动静,林越深直接敲门:“夏果,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声音异常冷静且笃定。

咚咚咚的敲门声仿佛直接击在我心脏上一样,我吓得牵着夏雨的小手往后缩。

“夏果,我没什么耐性。你知道我有办法开门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乖,把门打开。”林越深在外头显得气定神闲,带着诱哄的口气,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此刻的模样,他漆黑的眼睛一定微微眯起,薄唇上扬,带着惯有的威胁人时才有的冷笑。

我条件反射般地抚了抚我的小腹,警惕地看着那扇门。而被我牵着的夏雨抬起头望望我,又望望那扇门,黑葡萄一样的小眼睛十分明亮。

然后,夏雨突然挣开了我的手,几步小跑过去,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时候就灵活地开了门。

我在瞬间产生的一种被人背叛的情绪以及对林越深的恐惧里备受折磨,以至于呆呆地望着缓缓走进来的林越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林越深看见开门的居然是夏雨,愣了片刻。

夏雨热情且亲热地仰起头喊了一声:“姐夫!”

林越深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继而将目光对准我:“你要去哪儿?”他没有忽视我手上的行李,挑了挑眉,眯着眼睛问。

“我……我……不去哪儿。”我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呼吸不畅地回答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以林越深的智商,他当然不信。他绕过夏雨,轻轻松松握住我的手腕,说:“跟我去医院,夏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虽然我早就知道是这样,可是他这样不假思索地、态度坚决地抓住我就要去医院让我堕胎,多少还是令人伤心。我还期盼过林越深哪怕有一点点想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念头。我发现我的眼睛又疼了起来,我特别想哭,可是我努力忍着,咬着牙齿我也得忍着。

“不去!你凭什么指挥我啊林越深?你忘记咱俩已经离婚了吧?请你从我家里出去!”我梗着脖子道。虽然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对他没什么用,可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我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了。

我看见林越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按了按太阳穴,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说:“你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抱出去吗,夏果?还是你想让我用别的什么方法把你弄出去?”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明显敌不过林越深,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抱住了客厅那盏接地台灯,跟撒泼似的。

客厅里的这盏灯特别重,傅靖痕每次擦它的时候都会对我的品位表示深深的鄙视。

“我不去!”我破罐子破摔地一边忍着眼泪一边跟林越深死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显然,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简直达到了林越深可以忍受的极限,他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从灯柱上掰开,特别用力。我觉得特别疼,可是又感觉好像不只那个地方在疼,所以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个孩子似的使劲号。我觉得太伤心了,我好像把一辈子的伤心用在这上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哭号着,声音又尖又细,我估计整栋楼都能听见。

林越深被吓了一跳,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实在是哭笑不得,干脆弯腰一只手顺着我的背,一只手接了夏雨递过来的纸巾往我脸上擦:“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哭什么?”动作算得上温柔。

我一听可以不用去医院,倒是止住了泪,可是我不能太快停止哭号,于是我就抽抽噎噎的,一边抽噎,一边偷偷抬头去瞅他。我想,林越深今儿太好说话了,这不是他的风格。林越深也盯着我,漆黑的眸子如黑曜石般,但是我总觉今天格外不同,像是有什么亮光在里头。

夏雨看了我们俩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把他的小行李箱搬回了屋,开始把他的小衣裳一件一件放回衣柜。

我一天哭了两场,哭得天都快黑了,很快就没什么力气了,再来就是饿。我现在特别能吃,属于吃得越多饿得越快那一类。所以,我一边试着停止抽噎,一边瞅着林越深的神色,半晌后实在忍不住才敢开口:“我饿了,我要吃饭,你快走吧。”声音细细的,还带有一丝哭腔。

听我这么说,林越深就瞪住我。我以为他又要凶我,吓得刚刚平静下来的小心脏又忍不住颤了颤,谁知道他居然忍了,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那你想吃什么?”

我觉得自己听错了,可是林越深的行动证明我并没有没听错,因为,过了一会儿,他就去翻我们家冰箱。我现在特别容易饿,所以,冰箱里还真是要什么有什么。林越深挑挑拣拣了一番,然后就脱了外套迈着他的长腿钻进厨房。

我觉得太惊悚了,林越深这架势是要做饭?他会做吗?他别是去厨房下毒吧?

所以,我偷偷尾随在林越深的后边,看见他居然真的像模像样地开始择菜。我赶紧说:“别别别!我还是叫外卖吧。”我的表情特别真诚,意思是:大爷的,你快滚吧!我哪儿敢吃你弄的东西?

结果人家压根不吃我这一套。林越深睨了我一眼,淡淡道:“以后,外头的东西不要随便乱吃。”

我自讨了没趣,又实在饿得慌,干脆不管他了,去放零食的柜子里找饼干吃,幸好上次买的还剩了两袋。我这人其实不大爱吃饼干零食一类的东西,这都是傅靖痕没来之前我买给夏雨当零嘴的,后来傅靖痕一来,夏雨就不喜欢吃了,这会儿把我馋得口水直流。

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块到嘴里,这才感觉胃里舒服了一点,可是压根顶不了饿。我吃得特别香,林越深就抽空从厨房瞅了我一眼,说:“待会儿别的你还吃得下去吗?”

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大约厨房里太热,他解了胸前的几颗扣子,我瞟了一眼林越深,立马瞥见他性感的锁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脸一下子就红了。我赶紧把脸别开,不敢再看林越深。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饿晕了头,否则怎么无端肖想起他来了? pxFJlhAZa0HImyFGj1Slc3yiAcsyzK9sv2wN0ONSRWM9ld+d5/l/Djngb5NrbP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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