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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

表 白

“夏果,让我继续照顾你,
好不好?”

我半夜醒来,抱膝坐在床头,想着这些事——方才我梦见奶奶,一时睡不着。我突然很想回那个小院看看她。我得跟她说声对不起,她的孙女给她丢脸了,她离婚了。虽然这不是件光彩的事,可是她以后的生活可以由她自己支配了。她会去找份工作,然后好好生活。她的果果不是那么没出息,得一辈子靠男人养着。她的果果一定能挣钱,然后给她买大房子。

我开始决心找工作。我在网上投了很多简历,也参加过几场面试,可是居然统统被刷了下来。

“我觉得我好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苏珊珊,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找个窗户跳下去啊?”在电话里,我跟苏珊珊抱怨,郁闷得不行。

“谁让你没事找事?你无聊就去健身房,或者做做美容。你以为你还年轻啊?我告诉你,外面年轻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你还不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硬件设施?你得随时准备为自己的第二春奋斗,懂不?找什么工作啊?折腾!”苏珊珊用被人掐着脖子般的声音跟我说,一副特别鄙夷的口气。

“你那什么声音呢?纵欲过度?”

“我倒想呢,可老娘我最近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空虚着!我在敷面膜。不说了,时间到了,我先去洗洗。”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趴在书桌上,抓着头发自怨自艾,最后又把笔记本电脑打开,重新在网上投简历。

半个月后,我终于被一家私人画廊收了。

老板姓乐正,这是极少的姓氏,我开始还以为他姓乐,名正生呢,还是Ada纠正的我。Ada是乐正生的助理,一个比我年纪小的女孩,特别喜欢笑,笑起来时脸上的酒窝很可爱。她说她是乐正生的师妹,对他崇拜得不得了,一毕业就死缠烂打地跑来当他的助理,他被她逼得没有办法,最后才答应收了她。

除了面试那天,我见乐正生的次数不多。他很少来画廊,话也不多,但人很温和,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我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自己得淑女一点,否则真对不住他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面试那天的场面特别诡异。我上午参加一场面试,进去一分钟不到就被刷下来了,因此对下午这场简直一点信心都没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只有乐正生一个人在里边。办公室里静极了,窗外的鸟叫声显得格外清晰,我想,还好我穿的不是高跟鞋。

我有些拘谨地在乐正生对面坐下,他略显狭长的眼睛盯了我足足半分钟,抿着唇,不发一言。他身后的窗外是两棵高大挺拔的槐树,应该有些年头了,稀疏的阳光从槐树枝丫间洒进来,将办公室衬得格外清幽。而对面的男子,薄唇、淡眉,眉目间沉静自持。

就在我忍不住想破罐子破摔,准备一刀解决走人的时候,乐正生问了一句:“明天可以开始上班吗?”语气清冷。

我一愣,下意识点点头。

“很好,你被录取了。”

然后我就傻了。

等我想要详细再问,乐正生已经叫来助理Ada帮我办入职手续。

从乐正生的工作室里出来后,我兴奋得立刻给苏珊珊打了一个电话,却很快被苏珊珊泼了一盆冷水:“不是还有试用期吗?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还有,就那点薪水,够你买双鞋吗?”

我立马就后悔给苏珊珊打这个电话了,于是愤愤挂断。想了想,我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给傅靖痕打了个电话:“傅靖痕,我找着工作了!”我这人藏不住事,还没等对方出声就立刻兴奋地说。

“夏果?”谁知道那头的人并不是傅靖痕。我愣了愣,虽然隔了这么久没见,但我还是听出来这是姚倩的声音。

“是姚倩吗?”

“真的是你啊,夏果?我还说傅靖痕最近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你们俩忒坏了,都不告诉我!”姚倩在那头抱怨。

我刚想说些什么,傅靖痕已经接过了电话:“夏果,我刚好碰上姚倩。你打电话过来想跟我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我找到工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没有刚才的兴奋劲儿了。

“真的吗?”傅靖痕倒是很为我高兴的样子。

“真的。人家让我明天直接去上班呢。”

“那可太好了!你总算不用每天对着电脑投简历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姚倩此刻跟他在一起,我居然接不了话。

“做什么做啊!让夏果出来,咱们出去吃饭,我请客!”隐隐约约地,我听见姚倩在那头说。

“姚倩想请你吃饭,庆祝你找着工作了。”傅靖痕变了口气,有些试探地问道。

“好啊,反正我们也很久没见了。那待会儿我接了夏雨后再去跟你们汇合。”

他们订的是包厢,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姚倩跟傅靖痕已经坐在里面了。看见我跟夏雨进来,姚倩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笑起来,激动地踩着高跟鞋扑过来拥抱我。

我被姚倩扑得差点摔一跤,等喘过气来,忙道:“矜持!矜持!你怎么光换面子不换里子啊?一副白骨精的样子,还跟我熊抱,你快勒死我了!”

姚倩拍了我一掌,跟我算旧账:“谁让你上次把我推开的?我不是怕你又跑了嘛!夏果,你可真不够意思啊,上回差点把我推骨折,太狠了!”

我想起上回在电梯里推她,一时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倩早不是那个胖子姚倩了。上高三那会儿,她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爸爸回来了。没想到人家真去挖煤了,还成了煤老板,连姚倩都蒙了。她爸一回来就坚持要送她出国留学,说是自己这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苦,非得让她出去好好喝点洋墨水回来。姚倩想也没想,直接选了跟傅靖痕同一个地方,想着怎么也算有个照应。

然后,那一年,姚倩就拼命减肥,说什么不出则已,一出惊人,怎么着也得泡几个英伦帅哥才行,连我拿她最爱的泡椒鸡爪引诱,她都愣是坚持一口不尝。

瘦下来的姚倩,当时直接就把我们班班花比下去了。毕业晚会的时候,好多男生跟她告白,她都嗤之以鼻,跟我咬耳朵:“我胖的时候,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现在……哼,男生没一个好东西!除了傅靖痕!”

气氛有点尴尬,姚倩似乎也意识到了,急忙说:“瞧我,不是请你吃饭吗,先坐先坐。”然后她引着我们坐下。

她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子爽利劲儿,眉毛轻轻一挑,便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风情。她脚下是一双八厘米高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钻高跟鞋,化着淡妆,突出她姣好而白皙的肤色,身穿一条V领粉白裹身裙,胸针漂亮且别致。

我想:姚倩真的再也不是那个躲在寝室里,半夜跟我偷偷哭鼻子的自卑的姚倩了,真好!

席间,姚倩拼命地给我夹菜。她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整个人话也比以前多得多,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我也挺高兴的,听她提起以前的同学,说班上哪两个以前他们打死都没想过会在一起的同学去年居然结婚了,哪个在高中时期几乎追遍了全校女生的男生,人家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还说校花现在在哪个电视台做主持人……

傅靖痕看我们聊得起劲,没插话。他也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直给夏雨剥虾。最近,傅靖痕三天两头地过来关心我家的伙食,跟夏雨混得很熟。

半途夏雨想上厕所,傅靖痕便带他去。

他们俩一出去,姚倩就抿了一口水晶杯里的红酒,然后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问我离婚后有什么打算吧。

“好好过呗。我想先把工作做好,人总要自食其力。”我下意识摩挲着杯沿,淡淡道。

姚倩笑了笑:“也对。”突然又拿起酒杯,坐直身体,诚恳地看着我说,“夏果,我必须郑重地跟你道歉。无论你当初的选择是什么,作为朋友的我都不该那样说你。来,咱们干一杯,以后咱俩还跟以前一样,行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跟她碰了碰杯子,然后一口干了。

姚倩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说:“我们能跟以前一样,那你和傅靖痕呢?夏果,他到现在还喜欢你。你知道,以傅靖痕的条件,他早该有女朋友了吧?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他一直放不下你。他上次去你家,回来后就说你特别不会照顾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带着夏雨。我估计,他最近都没怎么跟我联系,应该是去找你了吧。所以,你们俩就痛痛快快地和好吧,我看着也高兴。”

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好傅靖痕这时候带着夏雨回来了,他看了我们俩一眼:“你们俩说什么呢?”

“说你是不是带着夏雨摔厕所里了,这么半天都不出来。”姚倩嗔了一句,托着下巴闲闲地看着傅靖痕,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姚倩有点喝高了。

傅靖痕摸摸鼻子,重新落座。

要分开的时候,姚倩一个劲儿让傅靖痕送我回家。她今晚喝得有点多,走路都不稳,偏偏还要逞强:“我有司机,你送夏果,快去,司机马上就来接我了。”

傅靖痕不得不扶着她,夜风把他的白色T恤吹得鼓起来,饭店外辉煌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只一双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有些为难和尴尬。

我说:“我跟小雨坐车回去,你送她吧。”

傅靖痕却固执地盯着我说:“一起上车,我先把她送回去,再送你。夏果,上车。”

“这样太麻烦了,我们又不同路。小雨都困了,你就先送姚倩回去吧,我打车。”我牵着夏雨的手,微笑着说。

傅靖痕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先将姚倩扶上车,然后回头冲我坚定地说:“那你等着我!夏果,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站在饭店门口,看着傅靖痕把车开得越来越远。晚上的风凉飕飕的,吹得我胳膊发冷,我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该等着傅靖痕。

直到夏雨摇了摇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然后急忙带着他去路口打车。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我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却突然从后视镜里瞥见上次那个黑影正拿着相机朝我们的方向按下快门。

我握了握拳,低声对夏雨说:“小雨,你先在车上等姐姐一会儿,姐姐马上回来。”然后我关上车门,大步朝那个人走过去。

见我直直地朝他走过去,那个男人还佯装拍照的游客,拿着相机拍照,极为镇定,显然是做惯了这一行的。但是,我非常确定他是做什么的,因为确定,所以更加愤怒,气得浑身发抖。我想,林越深真是一点都没变。可是,这样算什么?这个样子算什么?!

“拿来!”我站在这个陌生男子面前,伸出手。

“小姐,什么事?”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在装。

我想也没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抢过相机,翻了翻里面的照片,发现果然全都是我和夏雨的,甚至还有傅靖痕的,一张一张全是我离婚后的生活。我把照片全部删除才将相机重新扔回给他,并说:“告诉你们老板,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他不要再变态得找人跟踪我!”

克莉斯敲门进去时,林越深刚把公司里的一名高管骂走。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被林越深丝毫不留情面地骂了个狗血淋头,出去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红的。克莉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近林总的火气不是一般大,总公司一片低气压,稍微有点眼色的高管们都恨不得拖家带口地往分公司跑,要不就是出差什么的,只要不在林越深眼皮子底下就行。

秘书室里更是怨声载道,大家纷纷来找克莉斯探口风,一群瘦得跟火柴似的“白骨精”围上来,简直是热情似火。现在,连递电话这种小事她们都撒娇卖萌地磨着她进来跟林总说。

“林总,方才乐正生先生打电话进来,说您方便的话,请回一个电话给他。”

林越深愣了愣,依然蹙着眉头,显然是刚才的火气还没撒完。不过他倒没将火撒在克莉斯身上,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克莉斯赶紧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她虽然是林越深身边的得力干将,不至于动不动就被炒,但不包括林总正在气头上的时候。

克莉斯一出去,偌大的办公室又静下来。林越深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捏了捏鼻梁,疲倦地倒在皮椅上。

他最近总失眠。他躺在卧室的那张床上,总感觉她还在似的,就蜷缩在那里,只占了小小的一点空间,离他老远。他一气,就想把她捞过来,可是手上空空的,哪里有她的影子?他这才猛然想起,他与她离婚了。她竟与他离婚了!

他没办法,只好试着搬到客房去睡。大半夜穿过林宅长长的走廊,他突然觉得家里太大了,空空的,那样荒凉。他从小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偏偏她一走,就仿佛什么都变了似的。他在客房里也睡不着,这里没有她的气息,床上冷冰冰的。月光洒进来,照着他英俊而苍白的脸,他坐在床头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没有丝毫睡意,等猛然反应过来,突然又把烟头狠狠掐了。这算什么?凭什么没有她,他就要失眠?她那样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他是睡不着的那一个?

他竟越发恨起她来。

他就不该心软放了她!她不喜欢他又如何?总是住在这里,总有一点联系,证明她是他的。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怜了?

他又想起Cloud。Cloud跟他一样喜欢她,总喜欢往她身上蹭,那样讨好她,可是她把它踢到水池里去了。他那天真是气坏了,仿佛被踢下去的并不是Cloud,而是他。他对她再好,她都不屑一顾。那会儿他是真想弄死她。他从来没有那样无力过,把她按进水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这个女人的心焐不热,跟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可他总是心软,居然在离婚前还想教她游泳。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念头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就那一次,她就开始怕他,躲得远远的。他总是想,是不是当初她要是会游泳,就不会害怕了。这样傻的念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他只是固执地这样想罢了,仿佛这样可以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恨起来。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站起来,准备回去睡一觉。他得好好睡一觉,实在不行,吃颗安眠药也行,总之不要再去想她。

“帮我把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取消。”他拿上外套,只交代了克莉斯一句,就大步朝办公室外走。

偏偏回到家也并不如意,用人没有丝毫眼色,跑来问他:“先生,是这样的,夫人给小少爷买了一箱衣服,现在衣服送过来了,您看是退回去还是……”

“扔了!”又是她!怎么又是她?他烦躁地想,对用人没有丝毫好脸色,吓得用人急忙退了出去。他觉得气愤,哪里还能睡着,在床上躺了片刻,急忙又起来,连衣服都不曾穿好。

“衣服呢?”他冷着脸找到那个用人问,那用人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顶撞他,只好哆哆嗦嗦地说已经扔了。

他咆哮道:“扔了?你怎么扔了?!”

那用人不晓得他什么意思,看他那个样子,竟是十分生气,于是急忙说:“没,没扔!我把衣服收起来了。”那样好的牌子,她可舍不得扔,可以偷偷拿回去的。

“拿给我!”

用人急忙将那箱衣服取来给他,于是他抱着箱子回了卧室。他自己都觉得傻气,但仿佛这样才安心了一点似的,吃了一颗安眠药后很快就入睡了。

他这一觉睡到天黑,直到用人敲门请他下楼吃晚饭。老太太去了英国,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更显得冷冷清清。晚饭做得简单,他只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他突然想起乐正生下午的那通电话。

乐正生此人,他并不熟,听说与梁家有联系。梁非凡两兄弟他是晓得的,手段狠戾,生意上彼此倒有些往来。但他同乐正生也就是见过几面的关系。

想了想,他还是抽空回了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十分客气,周旋了几句,最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道明目的,直言林夫人有兴趣在他那儿工作,他会好好帮忙照顾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狡黠。

外界并不知晓他们已经离婚,听乐正生那口气,倒以为他们只是在冷战。林越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没说自己已经离婚。几分钟后,彼此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随意地搁在桌子上,呆呆地坐了那么几秒钟,又想起卧室里那箱东西,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于是,他吩咐人将那箱衣服抱出来,拿上车钥匙,然后开车出门。

我压根没想过林越深会亲自登门,他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所以,下出租车在单元门口看见他时,我还是很惊讶的。我想着:不至于吧!我不就骂了一句“变态”吗,他这么快就上门来找我理论?

可是我并没有眼花,靠在卡宴车头抽烟的男人真的是林越深。他很快也看见我,灭掉手上的烟头,然后迈着长腿朝我走过来,依然是那副衣冠楚楚的资本家模样。

虽然对林越深派人跟踪我这事我还是很生气的,但是在他面前,我向来没什么底气,每每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此刻当然也一样,所以,林越深高大的身影一靠近,我就条件反射般地拉着夏雨退了一步。

林越深立刻蹙了蹙眉头,抽烟的手习惯性插进裤袋里,身体站得笔直,直接审问我:“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口气,啧啧,十足的大爷样!

而且,林越深可真能装,瞧瞧他这演技,影帝啊!要知道,这一路上,我的气可一点都没消呢,于是火噌噌往上蹿,我忍不住嘲讽道:“我去了哪儿,见了哪些人,你不是很清楚吗?”

林越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漆黑的眼睛里又染了一丝疑惑,那表情看起来竟是全然不知的样子。

我懒得再跟他演戏,深吸一口气,打算一次性跟他说清楚,于是低头轻声让夏雨先上楼。敏感的夏雨转着他琥珀色的小眼睛分别看了我们两个一眼,然后乖乖地自己上楼了。

一等夏雨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我就主动靠近了林越深一步。他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于是,我不得不微微仰视着他。我说:“林越深,以前,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找人监视我,但是鉴于当时我们的关系,我忍了!可是现在,我希望你弄清楚,我跟你已经离婚了,请你不要再派人跟踪我!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林越深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特别大,我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整个人撞上他的胸膛。我这才看见林越深陷下去的眼窝,他仿佛极为疲倦,消瘦得厉害,而他现在的眼神,绝对称不上温和。我想,我最终还是惹怒了他,我总是轻易惹怒他。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人监视你?夏果,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让人放心过吗?你跟……那个男人……”他的嘴唇颤动,近乎咬牙切齿,仿佛极力克制才把后面的话忍下来。

我浑身震动,一时睁大了眼睛,几乎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原来他知道傅靖痕,不是最近才知道,而是从一年前他找人跟踪我开始,他就知道傅靖痕的存在。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那样不动声色。

“夏果,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个。”林越深终于松开我,失望至极地说。

“那你呢?林越深,你为什么要娶我?”我的勇气并没有用完,我居然敢质问林越深。我想着,林越深可真是倒打一耙,什么都让他说完了,凭什么啊?他有那么多女人,而且还一直跟陆蔓不清不楚的,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林越深居然被气笑了,勾着嘴角,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总觉得那笑容特别无奈。然后,他像是回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低的:“你觉得呢?”

因为陆蔓!我张口就想说这四个字,可是看见林越深的表情后,我的喉咙就像是被人扼住了,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我觉得,这一刻,我们俩都特别傻,明明都离婚了,还在这儿讨论这些,有意思吗?

但是,林越深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上扬的嘴角微微带着嘲讽,仿佛就我一个人是傻子,仿佛他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多么义正词严、理直气壮,仿佛错的那个人是我。

“够了,林越深!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吵架?有意思吗?!”

大概是被我气狠了,林越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回到车旁,然后把一箱包裹塞进我怀里:“拿着!你的东西!”口气特别恶劣。

然后,还没等我弄清楚情况,他就已经转身回到车里,驱车扬长而去。

我一边抱着那箱重物上楼,一边愤愤地想:林越深可真是太讨厌了!结婚后他就成天摆着一张臭脸,这都离婚了他还上门惹我不痛快!他就是有病!

我回到家,打开箱子,这才发现林越深拿来的是我从海外给夏雨订的衣服。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我都把这茬儿忘了。可是,林越深为什么要特意送过来?他能这么好心?

我给夏雨试了两件,都很合身。我想着,第一次见这小子时他还跟只小猫似的,小小的,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夏雨打了个哈欠,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于是带着夏雨洗漱,然后哄他睡觉。

等做完这一切后,我自己却突然睡不着了。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但是看的是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都不知道是电视在看我,还是我在看电视,总觉得脑子里一团乱。

林越深那句“你觉得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他那样看着我,笑容苦涩,又带着嘲讽,仿佛我在明知故问一样。

我躺在沙发上晃了晃脑袋,努力想把他的影子甩掉,最后索性去看天花板,一边看一边跟自己说:夏果,快数羊,数着数着就能睡着了。一觉醒来,你得去工作,然后好好活。夏果,夏果。

“夏果!夏果!”外头有人拼命地按着门铃,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去开门。只见傅靖痕站在外头,气喘吁吁的,年轻而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生动、明亮,又带着一丝迫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我抱在胸口,紧紧地、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那样抱着我。

我闻着傅靖痕身上熟悉的味道,脑子里依然一团乱。

他的声音急促而热情:“我们没有分手!夏果,我从来没答应过跟你分手!我怕我再不说出来,你又要胡思乱想!你这么笨,不能再让人拐跑了!夏果,让我继续照顾你,好不好?”

“夏果,让我继续照顾你,好不好?”

我被傅靖痕搂在怀里,他一直问我“好不好?好不好?”,我脑袋里跟缠了一堆毛线似的乱七八糟,理不清楚。可是,我总是听见一个声音跟我说:“夏果,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个男人你喜欢了那么久,别矫情了。”

于是,我反手将傅靖痕的腰环住,抱得很紧,仿佛松开一点我就会失去他似的。

闭着眼睛,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就这样吧,我跟自己说。

我们俩就这么腻了一会儿。傅靖痕看我不说话,又赖皮起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然后,他捧着我的脸,吻下来。

那是一个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吻,我觉得心跳都加速了,像傅靖痕第一次吻我时那样……

客厅里的光照耀着傅靖痕的眼睛、又卷又密的睫毛,他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满室的光辉,仿佛两弯夜色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

我突然想起林越深,他教我游泳那会儿,就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游泳池的水沾在他睫毛上,连漆黑的一双眼睛都蕴满水光。

我的心猛地跳了跳,急忙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

于是,林越深那句“你觉得呢”,仿佛便有了答案……

那个答案我没有深想下去,我也刻意地避开去想。好在从第二天开始,我就正式投入新的工作中去了。

我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在画廊有客人的时候简单接待访客、登记信息、整理文档之类。画廊在这座城市的老城区,这是二十个世纪的繁华区,至今保持着那个年代的建筑风貌,环境清幽,花木扶疏。平常画廊的客人很少,因此,我的工作格外轻松。

工作室的人际关系也非常简单,我第一个熟悉的同事就是那天帮我办入职手续的助理Ada。

听说我轻轻松松就被录取了,Ada显得很惊讶,瞪着眼睛看了我那么一会儿,下一秒爪子伸过来就掐住我脖子:“说,你以前是不是跟乐正师兄认识,还是情人的关系,要不他怎么直接就录用你了?讨厌!”喜欢泡在言情小说里的Ada一向脑洞很大。

我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她的魔爪下解脱出来:“认识什么呀!要是我身边有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的优质男,我早扑上去了,还让你在这儿玩暗恋?”

Ada脸红,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我。

我已经找到和Ada相处的模式,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得把乐正生往死里夸,并且最好还能装作不经意。

自从那天我默认后,傅靖痕到我家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有赶都赶不走的趋势。每次来,他都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隔三岔五的就喜欢炖东西。刚开始我还喜滋滋地喝得挺美,时间一长,也就腻了,觉得它们跟老太太给我喝的那些中药有得一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傅靖痕都往汤里加,这味补什么、那味补什么,简直如数家珍,我自叹弗如,连苏珊珊都吐槽我胖了。

提起老太太,我还真没想到老太太会亲自召见我。

某天,我突然接到老太太打来的电话——当然,肯定不是老太太亲自打的,是管家传的话。估计是老太太从英国回来,知道我跟林越深离婚了,要见我,颇有些不容商量的口气,是她一贯的作风。我在电话这头撇了撇嘴,想着:老太太以前不是很想我跟林越深离婚吗,现在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长辈,这点礼貌我还是懂的。不过,老太太的意思是非要我回家见面。我可不干,在电话里软磨硬泡,最后定了在外面的一家酒店见面,我跟苏珊珊常去的那家。 K8ifnLkNx/2xFtDa+rzusyme01gMM0PcWHyuXfy9akJqQijIRZrwZ3QRU4r01R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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