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是下着雨,还刮着冷风,这样的魔鬼的世界如同这样的魔鬼的天气。
午夜里我醒过来,感到强烈的窒闷,一条火舌吐过来,先是刺着我的眼睛,使我失去了睁闭的本能。我不能见物了。啊!莫非那个瞎子说得对,我在今年是有些事的。我惊慌起来,不知所措,我想要抓住被褥,但抓不到——我抓到的是魔鬼的手,冰冷冰冷的。我赶紧放手,我的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但接着,我就连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忽然,“吱呀”一声,房里光亮起来。母亲走了进来,我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抱着两只脚,我怀疑那脚不是我的,母亲仿佛有些彷徨,她的眼睛放出犀利的光,两只脚交替地一前一后地摆动,朝我走来,我才怀疑起那目光,她一定是要捉我回去向魔鬼邀功了,但我没有力气做出反抗,我浑身酥软无力,任她摆布。她把我放到床上,用被包死,说了些叫我安静的话。又吻了我一下,转身就关了灯出去。
房里漆黑一片,那光又被母亲收了,我这才想起起先那火舌也一定就是她放来吸我的精神的,只有能放才能收的。我愈加害怕起来。母亲原来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又想起那凄冷的临行的吻,母亲已十多年没有吻我。这一吻看来非同小可,我感到这张床随我一起抖了,难怪她说我这几天的行为古怪,原来只是下个预令。我敢确定,母亲那一吻必定吸尽了我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