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在给哥哥的信中写道:“我马上要远征东方。为此,我会倾注全部的精力。我想,法兰西离不开我……如果战争进行得不够顺利,我可能会回国。人们是支持我的。”布里昂曾询问他多久后能够回来,拿破仑回答:“不是六个月就是六年。”
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奥地利不同意割让莱茵河左岸,在维也纳,法国特使贝尔纳多特也不配合他,眼看就要爆发冲突。拿破仑犹豫了,是不是要留在欧洲?可是,督政们不同意,催他快点出兵。他们说:“作为三军统帅,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到了五月时,拿破仑进驻米兰已经两年,四百艘船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驶离土伦。约瑟芬亲自前来送行,其实,她更关心的是随军的儿子欧仁。船起锚后,将士们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人们站在甲板上,看着欧洲的海岸越来越远;拿破仑站在“东方号”大炮旁边的桅杆旁,双眼紧盯着东南方。
与此同时,纳尔逊和其他三名海军上将,正站在战舰的甲板上,手举望远镜,搜寻着拿破仑的踪迹。他们认为,法国舰队要向西西里岛前进。前一天,纳尔逊的舰队遭遇了暴风雨,损失很大。但这场暴风雨,对拿破仑却非常有利,使他们在英国舰队之前抵达马耳他。这样,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这个军事重地。等纳尔逊的海军恢复元气,赶到埃及时,根本不见法国军舰的踪迹,这才发现追过了头。纳尔逊有些恼怒,下令向叙利亚海岸前进,仍然一无所获;重新回到西西里岛,也是徒劳无功。“简直是个魔鬼。”纳尔逊烦躁地诅咒着。
法国舰队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拿破仑因水土不服,多数时间都在床上。难道晕船的将军能够征服大海吗?他有些情绪浮躁,于是让布里昂为他朗读。他的这支海军,拥有两千门大炮,同时,还配备着一支科学家军队:天文学家、几何学家、矿物学家、化学家、文物学家、桥梁专家,甚至有画家和诗人,共175人,另外,还有数百箱的设备和图书。因为他将面对的是一个文明古国,必须对每一方面都有所了解。但将士们并不稀罕这些有识之士,轻蔑地叫他们“笨驴”,拿破仑却把他们视为财富,如果听到谁说出不敬的话,定要严惩不贷。因为,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专家,并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研究任务。同时,他还带了一套阿拉伯铅字,这可是从国家印刷局挑出来的。就连随船携带的那些书籍,也是他不辞辛苦,亲自过目,然后才装到船上,准备运往埃及的。他觉得军官们应该读些小说,这是有好处的。所以,他看到将士们读小说时,就非常高兴。《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奥西昂的诗集,是拿破仑喜欢的作品,常常带在身边。但此次航行,他很少有精力去认真阅读。
那么,布里昂给这位司令读些什么呢?原来是不同版本的埃及旅行记,这都是从不同地方搜罗来的。有普鲁塔克的作品,荷马的名著,还有阿利安的《亚历山大大帝历次征战记》《可兰经》等。
拿破仑习惯在用餐后把科学家们召集在一起,并开玩笑说这是“科学院会议”,不过,讨论起来却是非常严肃的。他会亲自拟定辩论题目,然后评出最佳选手。通常,他最感兴趣的题目是数学与宗教,大概因为他本身就喜欢数学与梦想吧。会场上,蒙日的鹰勾鼻子惹人注目,他的前额秃秃的,肥胖的下巴,其貌不扬,却深得拿破仑的敬重。多少年来,拿破仑总是会把他记在心里。蒙日旁边是德塞,是拿破仑特意从莱茵军中调来的。他的鼻子比一般人大,厚厚的嘴唇,脸很黑,但看上去很慈祥。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非比寻常,他称得上是个战略家。克莱贝尔,总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办事果断坚毅;他旁边,拉普拉斯透过眼罩,注视着会场的每个人。还有一个叫贝托莱,长着个山羊头。克莱贝尔对几何学不屑一顾,拿破仑听到有人要为宗教哲学辩护,打住了他的话题,然后笑着用手指向贝尔蒂埃,因为,他竟然坐在一个角落打起了呼噜,手里还捧着《少年维特之烦恼》。
天气热得不行,为此,拿破仑常常晚上还躺在甲板上,以便呼吸点夜晚的凉气。这时,他的朋友们会围在身边,讨论着各种问题,例如行星上是否有人,或者创世等问题,大家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这些人都是狂热的革命之子,敬佩伏尔泰,他们都不信奉上帝,喜欢用自然科学来解释宇宙起源。拿破仑则静静地躺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争论。忽然,他手指夜空中的繁星,问:“你们争了半天,谁能告诉我:是谁创造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