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东安饭店。
铃音走进来时,就见傅云深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她的脚步声,傅云深抬起头,与她道了一个字:“坐。”
“铃音还不曾恭喜司令,喜得佳人。”铃音将喉间的苦涩压下,唇角只挂着盈盈笑意。
“你都听说了?”傅云深问道。
“司令要成婚,这样天大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北平,铃音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铃音一面说,一面款款走到沙发前坐下,她拿起了酒,为傅云深与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道:“这一杯,铃音敬司令,就当是……铃音提前喝一杯司令的喜酒了。”
听她这样说来,傅云深便是端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铃音见状,心中却是越发酸涩,她望着自己杯中的酒水,却是轻声道:“不瞒司令,铃音之前一直在想,究竟是哪家的小姐会有这个福气,能嫁给司令,是江南顾家的小姐,还是天津赵家的小姐,亦或是,内阁总理家的小姐?”
听她如此说来,傅云深将手中的烟卷熄灭,他的黑眸深邃,只淡淡道了句:“她其实只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女孩子。”
“司令,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还请司令和铃音说句实话,这位十分寻常的沈家小姐,究竟有什么魔力,她怎样抓住了您的心,竟让你甘愿推掉与江北的联姻大计,也要娶她为妻?”铃音一双美眸雪亮,蕴着好奇与不为人知的忧伤,静静地向着傅云深看去。
傅云深复又燃起了一支烟,听着铃音的话,男人沉默了片刻,方道:“从我第一眼看到她,她就是我的。”
铃音心中一震,她凝视着男人磊落的侧颜,却仍是不死心,又是问了一句:“铃音听闻,这位沈小姐的父兄与革命党关系密切,这样家庭的女孩子,司令当真要让她做江北的总司令夫人?”
傅云深吸了口烟,却是不置可否。
“恕铃音多嘴,说句不好听的话,司令的身份在这摆着,您看上了谁,不过是一句话儿的事,您大可将她收了房,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的,要娶她?”
“铃音,”傅云深向着铃音看去,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而淡然,他吐了一口烟圈,低沉着嗓音道了句:“我喜欢她。”
便是这样轻飘飘的四个字,只让铃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只十分勉强的露出一抹微笑,与傅云深道:“铃音明白了,司令。”
“这一杯酒,铃音恭祝司令,和沈小姐,夫妻恩爱,百年好合。”铃音举起手中的酒杯,一语言毕,便将手中的酒水饮下,而她的眼泪,便是无声的滑落在如云的鬓发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沈宅。
清晨,何副官已是带着侍从前往沈家下聘。
傅云深要结婚的消息早已流传了出去,傅云深身为江北总司令,身居高位,把持军政,正是一言一行都会被外界关注的主儿,他虽已年近三十,可却一直不曾娶妻,先前傅老司令在世时,倒也曾为他定下过一门亲事,然后来傅老司令被人行刺,随着傅老司令的撒手人寰,这门婚事亦是作罢,多年来再也无人提起。
也曾有好事者猜测过傅云深的新娘人选,如今天下一分为三,江北,江南,江东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而江南顾家便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傅云深身边的幕僚曾一心撮合这一桩南北联姻,却不曾想傅云深骤然要迎娶一个平民之女。
此事传到坊间,人人皆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北平日报》,《燕京晨报》等等报刊的记者提前得知了消息,只纷纷涌到了沈宅附近,镁光灯一直闪个不停,只希冀能在下聘时拍到准新娘的身影。
是以,当何副官带着人赶到时,就见沈家的巷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何副官看在眼里,便是皱起了眉头,一个手势,身后的岗哨们便是上前维持起了秩序,生生从人群辟出一条路来,以供长长的聘礼能够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