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江诚四个字一出口,整间病房顿时安静下来,卢永昌愣怔片刻后脸色铁青,他在市中心医院的心血管内科好歹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每月抽一段时间来河谷县这军医院坐诊也一贯是被奉为上宾。
若不是想捞点外快补贴生活,像此类层级的医院根本不被卢永昌放在眼中,平时院长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野小子居然敢当面讲他胡说八道?
“我是胡说?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
江诚似乎没察觉到陈航一个劲儿地使眼色,面对卢永昌的质疑他仅是淡然一笑,道:“王局长分明还有被治愈的希望,你却直接给下了判决让他安然等死,这不是胡说八道又是什么?”
听到还有希望治好,那妇人黯淡的眼眸立刻一亮,就像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人绝望之际忽然看见一处绿洲,即便有可能只是海市蜃楼,也算是给了她一份活下去的念头啊!
和丈夫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眼看着老王的仕途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却被病症拖到生死边缘,她说什么也想找到救助的办法…
“不可能!”
卢永昌却不愿意自欺欺人,断然道:“我已经想尽办法来给王局长调理,可收效甚微,这类病人我接触过很多例,难道还会不如你一个毛孩子看得准确?王局长经不起手术的折腾了,就算省城、燕京那些心脏病专项医院的人来了,也一样没办法!”
心中刚燃起几分希望的王太太闻言又忐忑起来,这卢大夫在心脏方面的医术不敢说全省第一,但从医二十年至少名声在外,没理由拿人命和自己的声誉开玩笑,说没救应该是真的没救了…
可她又不愿意彻底相信这一点,万一人家小江先生说的是真话、真有治愈办法,只因为她的怀疑和犹豫以致于丈夫失去这最后的活命机会,她终生都会不安的!
想到此处,王太太肃容道:“卢大夫,咱们可以先听听江先生说的治病方式是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完全能商量。”
卢永昌青着脸点点头,江诚则悠然道:“世上没有那么多不可能,这件事你之所以觉得不可能,只是你医术还不到家,别轻易给病人下生死判断。”
说罢也不等卢永昌的反应,江诚转脸看向陈航,道:“陈副局长,麻烦你去药房买一份附子和一份桂枝,各十克左右就行。”
陈航听着这两样像是中药,正想问问具体作用时卢永昌已经拂袖而去:“我去给你拿,等着领教江先生的手段!”
这下陈航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苦笑道:“这卢大夫也太傲气了,江先生别往心里去,他毕竟没见过你的医术,难免会怀疑…”
“没关系,每一行的精英人物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傲气,难免的。”
江诚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补充道:“可惜还不算精英的时候,应该多谦虚听取别人的建议才对,这么早就恃才傲物不是啥好事。”
“江先生说得有道理…”
陈航连连应和,那女司机却听得直撇嘴,这话要是卢永昌对江诚说还像那么回事,反过来总让人觉得别扭,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后生反而教训起人家市中心医院的专家了,最恃才傲物的是你才对吧?
事实上若非卢永昌一进门就给江诚打上“江湖骗子”、“歪门邪道”的标签,他也不至于跟这么个陌生人置气,什么专家教授,有能耐摆谱却没能耐救人,江诚今天也算是想借给王局长治病顺带着教一教卢永昌,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卢永昌和一个同样身穿白大褂、但身型瘦小许多的老医生来到病房,江诚皱了皱鼻子,他已经能闻到附子和桂枝的淡淡药味,正源自老医生手中那两个小纸袋。
“…范院长?”
王太太惊讶地起身迎过去,她没想到卢永昌会把院长也一并找来。
“不用这么客气,王局长的身体情况我无能为力,实在是对不住王太太的一番信任…”
范院长叹了口气,又跟陈航以及那女司机打了招呼,最后才看向江诚这个生面孔,问道:“这位就是卢大夫说的江先生了吧?”
“是。”
江诚很坦然地点了点头,范院长捋着胡子慢悠悠道:“我是学中医出身,虽然没有多精通,但也知道附子这东西毒性很大,给壮年的冠心病人治疗时可以稍微用一点儿,不过王局长的身体基础摆在眼前,再用这种猛药有些不妥吧?”
“附子和桂枝只是引子,我的主药不是它们。”
江诚不由分说地把那两个小纸袋接过来,四下看看病房里显然没有专门的药罐和炉子,他索性就地取材用烧热水的电壶来凑合,将纸袋里的药材揉碎了倒入壶内,然后向陈航伸出了手,后者茫然道:“…啥?”
“培元膏,你还带在身上吧?”
陈航听着很想说自己没带,但这分明是说瞎话,神色纠结地从兜里掏出那个小塑料瓶,这终究是他后半辈子腰杆能不能挺起来的关键倚仗,要不是为了救王局长,陈航才不愿意拿出来。
“放心吧,培元膏我不止熬了这一份,回头再给你一份就是了。”
江诚见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拧开瓶盖把培元膏都倒入电壶里,很快就跟里面的两种药材翻滚在一起。
王太太望着壶中那黏糊糊的胶状物觉得心里没底,忍不住看向范院长和卢永昌这两位大医生,奈何二人谁都给不出解释,附子和桂枝他们认得,可“培元膏”是个什么玩意儿?起初还是半透明的模样,跟两份中药碎屑交融熬煮之后迅速变成灰黑色,卖相很不讨喜。
范院长的性格没有卢永昌那么强势,不过依然忍不住开口劝道:“王太太,成分不明的药吃下去很容易出问题,王局长要是能好好休养,起码能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可如果吃坏了药…”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下去,一直铁青着脸的卢永昌便直白多了,接口道:“非要尝试也行,但必须签份责任书,免得这小子瞎搞毁了医生的名声。”
他正说着,病床上熟睡的王局长突然攥着心口痛呼起来,众人神情均是一变,心绞痛再次发作,难道那催命的心梗这么快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