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透的七月临近末尾的时节,
一个绚丽的黄昏降临我故事——
诗韵的激情不会从苦难岁月
或战乱大地获得——一首歌应是
一艘涂着彩画又如画的船只;
充当它漫游日子导航的船员
是哀婉爱情和变故这对姊妹;
她们总是凝视着彼此的双眼
她们总是窃窃私语在彼此的耳边。
在寂静大海边上的忘川 河谷,
一如苹果花轻柔地向下飘落,
一如被覆盖起来的悲惨小路,
藤蔓没有遭嫉妒的镰刀收割,
用花的薄雾笼罩着李树棵棵;
在似影之物不时从树林里面
冒出之时,在巨浪沿沙滩逃脱
之处,在点点浪沫的瞥视中间,
林妖的身影往来舞蹈了片刻时间。
在不毛不实的沙滩边缘上面,
有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走过;
时光给他的额头缀了许多线,
一枚圣殿红十字 在上面缝合。
他肩膀瘦削,眼光只微微闪烁,
时不时因想起这事忆起那事
而微笑,但过后就又恢复本色,
一副朝圣者面孔——道路孤寂兮
且独行。我知道他的同伴大都已死。
他走近一处地方,在朝南方向
覆盖着一片榛树和柠檬树林,
闹鬼谷口在妖怪果实间张望。
声音微弱他开口把古诗唱吟——
长波轰鸣是相和的合唱乐音——
凄凉的歌声唱一位淑女窈窕
在那久已被遗忘的野蛮年份
在黑铁挪威爱一个已死海盗,
愿眺望茫茫大海直到她玉殒香消。
此刻他来到谷口的范围之内,
耳畔的太阳被夜色涂成白色,
裹挟着大片火焰向海中沉坠;
河谷中蜿蜒的火光沿着壮硕
果实逶迤;绝壁上古人加筑了
墙垣之处,雏枭们从那里呼叫
大群可怕地不断增多的同伙,
除了这些其他的一切将睡着——
绕着悬崖、残墙和朽木啼叫的鸱枭。
于是罗兰说:“老骑士,来到此处,
我找您并非为寻求崇高名誉。
最近我骑马走上漫长的路途,
但为了让马歇歇我跳下马去,
正想要沿着棕色的海滩徒步
前行,因为马已经实在走不动,
可突然一阵巨浪巅峰上冲出
一条海蛇来,我的马受惊发疯
跑掉了,因此来到这灰色河谷之中,
我寻求您的帮助,圣母保佑者。”
梦中人闻言起身,低垂的一枝
苹果花轻如仙子的睡梦似的
顿时泼洒了梦中人满头胭脂;
这时候透过河谷的悄然静寂,
这两人继续谈下去。爵士罗兰
急于了解河谷的历史,我估计,
尚未及问——这故事却迅速抢先,
额头清明的梦中人在这空谷所言。
“从前我统治一方领土,城堡
无战事,与农田牛圈共处相依
——喜庆的领土——治下快乐的臣属
常常聚集在我的城堡寨墙里,
冬夜听某个皮肤黝黑的浪子
讲航海故事:他跟随长船队列
跨越大海去寻找商品或金子;
汪洋之上有香料之岛似鸟窠,
狂风与极地巨浪在黑暗之中肉搏。
我最有福气,因为我拥有一切:
荒丘孵卵的羞怯野生云雀般
自由,迅捷无畏的鹰隼般快乐——
独自找寻难得僻静处以思念
高贵亲戚“忧伤”的爱情——亲见
我领土边界,知其宽广的森林
流水——但在白浪翻滚的洪水边,
这些我全都放弃,当时一群群
回家猎人把我独丢在沙滩上逡巡。
从船上下来一人似传说中来,
他眼中满是绵绵无尽的倦意:
非人的愁郁和着非人的光采——
一只渡鸦,天空中最黑的东西,
在他前方飞,总是在他前方飞;
他朝我跟前走来,手中抱持着
一把竖琴,我听见响起了优美
乐曲,但我的灵魂燃起一团火,
直烧到世界的末日来临才会熄灭
他唱茵姬菠 那美丽已故少女,
她足迹踏遍那片丰收的平原,
那永不凋谢的水仙盛开之土,
啊,那远在急雨激流外的田园。
他唱远在汪洋大海的那一边,
在葡萄满藤、夏季安居的山谷,
天色昏黄时她会不时地降临。
然后停止了歌唱——我凝望,目睹
海浪起沫如烟雾,耳闻涛声似哀哭。
可是没有黑船在拍岸惊涛中,
我眼前也没有伴随渡鸦之人
曾经在附近河谷——遍地似羊绒
铺满令羊群欢喜的厚厚绿茵,
或者在垂柳丛生的河边游吟。
边沉思我边大步踏上回家路;
城堡上无精打采悬挂着旗旌。
蜜蜂们辛劳忙碌了一天之后,
正在灰色的老墙下蜂巢之中暂休。
突然间我召集他们到我身边,
大海养育的每个黝黑的人手,
挑选了一群意志坚定的壮汉,
装备了一艘船,万事俱备之后,
我们从海岸的阴影之中驶出,
离开哀戚的人群扬帆去航行,
直到陆地的嘈杂声丝毫不留,
直到丰收的谷物香无踪无影,
跳动的星星在头顶,海鸟欢叫啼鸣。
从浪尖到浪尖,出没浪花之间,
我们航行过汪洋包围的陆地
和无尽长夏所居、葡萄藤蜿蜒
所在的海岸;大海翻腾不息,
巨浪似洪钟敲击敲击再敲击,
环绕飘摇的船只;一人接一人,
受大海折磨的水手死去,葬在
遥远海岛的口岸,在那里他们
周游世界的人生归于寂寞的终尽。
现在我住在世界宽阔的表面,
永不再得到安慰者所居之地,
在此处欢乐和忧愁没有家园,
不像回声住在浪淘的螺壳里——
只是不会讲故事的翩翩梦呓;
我相信我的岁月将流到干涸,
直到我默默离开这寂寞谷地,
到那宁静的漫游之岛上生活,
陪伴那已故挪威女王秀发茵姬菠。”
他说完——空旷河谷的阵阵回音
把心爱之名那可爱读音爱抚,
回荡在整个幽谷中,渐渐退隐;
树枝间缭绕纠缠的繁花簇簇
在中魔的朦胧地面之上仿佛
用无数细小的甜美嗓音歌唱:
“你心爱之名降临与我们同住,
我们把深深快乐聚在花瓣上,
如蜜蜂在我们明艳花瓣之上临降。”
犹如在一棵柳树的阴影里面,
倦于爱情与轻蔑,睡着小爱神 ,
直到有盛名传扬自他的诗篇,
前来在磨损的熟睡耳边造梦,
于是他抄起弓矢把火炬高擎,
迅速前往无风的河谷那一带,
硕大的果实如在晨曲中觉醒,
全都在空气中摇摆摇摆摇摆,
每一颗里面都闪着鬼火又野又怪。
他们站起来——那些永远把耳朵
贴在地面上聆听的幽谷铃兰
在路旁围绕他们的脚边闪烁。
罗兰说:“您肯定就是那位好汉,
他的大名已经在全世界传遍,
丹麦英雄欧拉夫。”“不错,我正是,”
另一位说道。此刻在深邃林间,
二人来到一处,罗兰在幽暗里
看见了一堵不可逾越的绝壁升起。
这块土地上一切有声的群族
在无月无风的夜里归于寂寥,
都睡了,我想——除了无常的沙漏
仍自爱情中挤出不祥的征兆,
别的一切——不不,我希望每一道
山溪都不会不在意放声哭泣。
那绝壁看来似不可逾越,直到
他们走近那林木环绕的崖底,
眼前才现出直通绝壁高处的梯级。
沿着那通往绝壁之巅的梯级
他们爬到如鹞鹰翱翔的高处——
高处的鹞鹰凶猛的灵魂构思
梦想在胸中酝酿已久的猎捕,
驱使它越来越快地俯冲猛扑——
在接近崖顶处发现一个洞穴——
群星与他们为伴——大地已远去,
那洞穴向着倾听的群星倾泻
不满的隐蔽溪流的一曲沉闷音乐。
隐逸骑士欧拉夫就住在此处。
两边各有一尊黑石像,用厚实
肩膀扛着沉重的巨石,支撑住
那悬在洞穴上方的宽阔顶盖;
通过洞顶上裂开的一道缝隙,
一股流泉汩汩地喷涌而下注;
一尊跪伏的雕像永远用手臂
指向须发灰白的水瀑,就仿佛
他在计数着飞流直下的颗颗水珠。
另一位目不转睛注视着天际,
不眠的愁苦眼眸黑暗如夜色。
他静观恒星和行星璀璨熠熠
漫游的光亮在眼中闪闪映射,
不断地升升降降如潮起潮落。
群星一千个世纪中升升降降……
哭泣的风儿仿佛永远在唱歌,
向着那总也听不厌足的河谷
低声讲述久已被遗忘的传说,
那曾经美丽如今不幸的命途。
最后如下这些话渐渐变清楚:
“我名叫无法 ,我永远寻找快乐,
哦,她肯定在某个隐秘处等候,
海边山麓或树荫浓密的湖泊——
您可曾见过快乐?”然后风声渐衰弱
而静止。快嘴快舌的接话茬者
那寂寞大海接着唱出这些话:
“我的浪涛常吻的河谷岸滩哟,
你认识我吗?每具浪淘的骨架
都熟知我的名字无信;我冲啊
冲啊,总是想到达尘世寻快乐。
告诉我,默默过着日子的你呀,
葱郁的谷地,你把她藏起来了?”
然后地上骤降下一片不祥的静默,
直到在充满精灵的幽谷深处
响起了朦胧歌唱的甜蜜声音,
越来越洪亮而急促,漫山遍谷
崖畔林间苇塘边都急切回应。
你啊,山谷的精灵,歌曲的魂灵,
把带泪啼鸣投向萎缩的地上,
夜莺啊,你用你的歌无疑确定
传达着如此回答:“翻卷的海浪、
翅膀收起的风哟、风的飞蛾般翅膀,
海和风你们到底为何打听我?
沉思烦恼乃是我日常的工作。
不受约束而任意搜寻的二者,
你们不知道我其实名叫无乐,
名同那逝去已久的异教小伙,
但万事万物中我只懂得此理:
除了快乐没有什么是神圣者”——
歌曲灵魂的歌唱在下方沉寂,
从石刻雕像那里传来了回音低低。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