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怕出门的心理和英国人爱出门的心理可以说不相上下,两个极端也许都有理由。走出英国,随处都能发见胜过英国的东西;但要在法国以外找到法国的韵味就极不容易了。别国有的是幽美的风景,比法国舒服得多的设备,我们在这方面是进步最慢的。别国有时还让你看到富丽伟大、动人心魄的豪华场面;它们既不缺少风采,也不缺少高雅;可是精神生活,思想活动,在巴黎不足为奇的辩才与隽永的谈吐,那种心有所思而不形之于口的默契,那种成为法国语言精华的、意在言外的辞令,却是无论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的。法国人的诙谑已经很少人了解,他在国外自不免像一株移植的树木一般很快就枯萎了。殖民海外这件事,法国民族的看法完全和别国的人相反。许多法国人,例如我们在这里提到的那些,承认只要看到本国的关吏就觉得高兴,这恐怕是把爱国心夸张得最厉害的说法了。
这段小引,目的是要让一般旅行过的法国人,把流寓国外的时期偶尔在外交家的客厅里找到一片水草,找到整个祖国的那种喜悦回想一下;这心情,在从来没离开意大利大街的沥青马路,认为河滨大道与塞纳河左岸已经不算巴黎的人,是不容易了解的。喂,巴黎人!你们可知道什么叫作不在巴黎而仿佛身在巴黎吗?那并非吃到仙岩饭店的厨子鲍兰尔替老饕预备的,只能在蒙多尔葛伊街烹调的名菜;而是看到令人想起仙岩饭店的席面!而是尝到在外国近于神话的,像本文所提到的女子同样少有的法国酒!所谓重睹巴黎,也并非听到从巴黎传至边境就变味的、风行一时的妙语;而是置身于风雅的、心心相印的、识见卓越的环境,为所有的法国人,从诗人到工匠,从公爵夫人到街头的孩子,都耳濡目染、熏陶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