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朝800年的历史天空中，

除了神一样存在的文王和武王，

还有周厉王这样鬼一样飘过的天子。

他被后世非常细腻地描绘成

“坏人”、“坏君王”和“坏领导”的楷模。

前841年的某一天，

一帮有身份的人冲进天子宫殿。

经过激烈的拳脚斗争，

周厉王被赶出宫殿，

跑到山西彘地。

这帮人号称“国人”，

搞了一次成功的武装革命。

史称“国人暴动”。

国人暴动后，

共国的国君共伯和出来主持大局，

周公、召公担任辅政相国。

在之后的14年里，

国家进入“共和”时代，

直到周厉王死在彘地。

周厉王的儿子姬靖当上天子，

号曰周宣王。

注： 对“共和”的记载，《史记》与《竹书纪年》不同。《史记》说周公、召公联合执政，但学界普遍认同另外一种说法：周厉王逃跑后，共伯和执政，周公、召公辅政。

因为是被大家一哄而上赶跑的，

载入史书的周厉王姬胡，

被勾勒成十恶不赦的坏君王。

可是，

周厉王真的是因为太坏

而被赶下台的吗？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钉上了

历史的耻辱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在那个通信基本靠吼、

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

养不起庞大官僚的周王室

只能下放管理权，

让诸侯代为治理天下。

周王朝形成了

以渭河平原和成周为中心的

王畿地区，

以及广大的东部诸侯地区。

周王室直接控制的王畿地区

即周邦国，

下面分封的政治实体为邦。

邦是一个宗族控制下的

宗邑的集合体。

东部地区的大国国君一般称侯，

王畿地区分封的贵族一般称伯。

诸侯国天高地远，

拥有自主的行政、军事权力，

形成一个较为独立的政治经济实体。

对比欧洲分封贵族，

后者不具备完全的行政司法权，

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土地薪俸。

周天子要负责开疆拓土，

保卫全天下的军事安全，

长期可靠的收入和后勤

却主要来自王畿地区。

周公之后，

是休养生息、繁荣鼎盛的

“成康之治”。

成王、康王继续征讨四方，

获得丰厚收益分封打赏功臣将士。

随后的昭王南伐荆楚，

全军覆没，死于汉水，

西周终止军事扩张，

开始处于守势，走向衰落。

到第六代周穆王时，

东南的淮夷、西北边陲的犬戎

开始侵扰周朝。

到了周夷王（第十代周王），

诸侯们开始不来朝拜天子，

三流小诸侯国偶尔来朝拜，

周夷王激动万分，

亲自跑到黄河边迎接。

南边的楚国国君熊渠仿效周天子，

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封了王。

面对这种“僭越”之事，

周夷王也只能假装看不到。

周夷王窝窝囊囊地死了。

儿子姬胡即位，即为周厉王。

他是一个内心充满梦想的厉害角色，

不愿意像父亲那样

委委屈屈地活过一生。

他决定雄起，

追求一个更有尊严的生命。

周厉王东征西讨，

先后打败犬戎、淮夷和宿夷。

这充分证明他是一个

有能力、有梦想的西部有为青年。

那些有异心的诸侯国受到极大的震动，

纷纷表示，以后开始老实。

楚国则主动撤去王号。

可是，

周厉王的梦想

很快碰到了天花板。

他发现自己的父亲

并不是没有梦想，喜欢窝囊。

而是不窝囊实在不行：

口袋里没钱。

如果把周王朝比作一个总公司，

诸侯就是子公司，

王畿地区可称为分公司。

子公司独立核算，

而分公司则直属总公司。

西周后期，

总公司不再对外扩张创造营收，

子公司由于血缘关系淡漠，

利润不再纳贡上缴。

分公司的财产，

分为王家财产、贵族财产、政府财产。

王家财产包括宫殿及宫内手工业，

贵族与政府财产主要是土地。

政府财产用于政府、军队的开支。

田地有限，开支增加，

分公司入不敷出，

总公司陷入破产边缘。

没有钱，就不能对外用兵；

打不了仗，

就带不来新的土地和财富，

以供养军队分封功臣。

周王室以土地换忠诚的这种封建游戏，

让自己陷入了自杀式恶性循环。

周厉王没有太多时间进行渐进式改革，

因为外部边境的军事压力

逼迫他必须马上出台政策，

以解燃眉之急。

改革从分公司开始。

周厉王在发展农业基础上，

派人在山川林泽设卡征税。

这一做法被史书称为专利制度。

这也是关税的最早来源。

耕地比较容易统计，

贵族们瞒报产出的可能比较小。

可是，按照当时的技术水平，

想把山川林泽里的物产统计出来则很难。

反正周天子也不清楚实际产出，

贵族们逐渐形成

随心情上供山川林泽物产的惯例。

专利制度执行起来，

贵族们将不能作为代理

侵夺周天子的财产，

但对普通百姓其实影响不大。

对他们而言，

只不过是把山川林泽的贡赋

从贵族手上转交给周天子而已。

大大小小的贵族被割肉后，

把周厉王转过来的负担

转嫁给普通百姓和底层贵族，

并到处宣传周厉王的恶行。

为了控制言论，

周厉王成立了一个

以卫巫为首的执法机构，

监视抨击改革的“国人”。

召公等人劝周厉王不要与贵族争利，

周厉王不听。

为了保证改革执行，

周厉王起用了荣夷公和虢公长父为卿士，

分别负责经济和军事，

打破了周公、召公世为卿士的惯例，

中央政府大规模换血。

对于东部那些不太听话的诸侯国，

周厉王使出更狠的招数：

一方面派出官员到诸侯国任职，

另一方面着手肢解诸侯国，

一国拆成几国，

打破王室不干预诸侯

和贵族封地管辖区的制度。

大家被割肉的痛感更加强烈。

整个周朝群情汹涌，

为防止人心不稳，

周厉王下令对非议朝政的人

痛下杀手。

据说，在公开场合，

大家只能“道路以目”。

贵族们和部分百姓忍无可忍，

感觉到无须再忍。

前841年的一天，

国人暴动了。

所谓的国人，

就是一些利益受损的贵族

和在城市里生活的平民。

广大生活在城市外的所谓“野人”——

最底层的百姓，

并没有参与暴动。

据禹鼎记载，“国人暴动”前，

东部的鄂侯联合淮夷、东夷叛乱，

危机不亚于周公时的“三监”。

周厉王率领西六师东八师征讨，

却以失败告终。

随后，武公派出自己的戎车和徒驭，

在禹的率领下，

成功俘获了鄂侯。

另一篇铭文多友鼎中，

记载这位武公，

命令多友指挥自己的战车，

抗击前来侵犯的犬戎，

保卫了京师的安全。

这是一支具有超强战斗力

却并不受周王掌控的军队，

对于周王的威胁，不言而喻。

据说，

一些暴民冲到召公的宅子里，

要杀掉周厉王的儿子姬靖。

召公为维护姬姓宗族的利益，

把亲儿子交给暴民，

替姬靖死了。

上演了一场“程婴救孤”的好戏。

新上台的执政者

对贵族做出了妥协，

但内外压力依然很大，

所以也部分地继承了

周厉王的政策，

比如专利和发展农业。

三位大臣苦苦支撑14年后，

终于等到周厉王死了，

而周朝的家业也被维持下来。

共伯和主动退出执政之位，

周厉王之子周宣王即位。

他享受了周厉王改革的果实，

开创了“宣王中兴”。

然而周宣王并未能从根本上

解决制度的矛盾，

内外压力让周王室短暂中兴后

还是无可奈何地陷入了衰弱，

导致周幽王时期国都被犬戎攻陷。

平王东迁建立东周后，

彻底失去对诸侯的掌控，

天下的分封秩序彻底瓦解。 na5I2+9KIfaLz9yVu9kBCUz/yZQQqxdHAK+pDEShN2UNp+DRSvkczx7MZuzlQW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