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人们在以结果为导向和事后偏见方面存在问题一样,当仅仅根据结果来评估决策质量时,我们的预期决策就会出现镜像问题。在任何的决策制定中都只有一次掷币的机会,这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使我们认为在行动之前必须有足够的把握。这种确定必然会忽略未知信息和运气对结果的影响。
著名的小说家和电影剧本作家威廉·高德曼[William Goldman,代表作品包括《公主新娘》、《危情十日》( Misery )和《虎豹小霸王》( 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 )]回顾了他与事业巅峰时期的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达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和保罗·纽曼(Paul Newman)等演员共事的经历。成为一名“电影明星”意味着什么?他引用了一位演员在谈及自己理想的银幕角色类型时说的一句话:“我不想成为一名‘学’者,我想成为‘知’者。”
人们不愿意说“我不知道”或“我不确定”,认为这些表达是含糊的、无益的,甚至是回避的表现。但是坦然接受“我不确定”是成为更好决策者的至关重要的一步。我们必须学会如何与“未知”和平共处。
接受“我不确定”是很困难的。学校教育告诉我们,说“我不知道”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在学校里,“不知道”被认为是失败的学习结果。如果在考试中写下“我不知道”作为答案,该答案将会被标记为错误。
承认我们对某事的无知总会被不当地冠以恶名。当然,我们鼓励知识的获取,但获取知识的第一步应该是明确哪些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神经科学家斯图亚特·法尔斯坦(Stuart Firestein)在他的《无知如何驱动科学》( Ignorance : How It Drives Science )一书中认可了意识到自身知识局限性的益处[读者可以通过他的TED(技术、娱乐、设计)演讲“无知的追求”(The Pursuit of Ignorance)来继续了解此书]。法尔斯坦在书中和演讲中都指出,在科学中,“我不知道”并不是失败,而是迈向启迪的必要步骤。他引用了物理学家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James Clerk Maxwell)的名言来支持这一观点:“完全自知的无知是每一次科学进步的序幕。”我想补充一句,它也是历史上所有英明决策的前奏。
好的决策之所以好并不是因为它产生了好的结果。好的决策来自好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必定包括了准确表达我们自身知识状态的尝试。这种知识状态同样也是某种“我不确定”的表现形式。
“我不确定”并不意味着没有客观事实。事实上,法尔斯坦的观点是,承认不确定性是我们接近客观事实这一目标的首要步骤。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停止像看待肮脏字眼似的看待诸如“我不知道”和“我不确定”的表达。
如果我们将“我不知道”的定义从负面框架(像“我毫无头绪”或“我对此一无所知”这类给人感觉缺乏能力或信心的表达)转移到比较中立的框架会怎样,虽然我们可能对一些事情的发生概率有所了解,但仍然无法确定在特定情况下会发生什么,这就是事实。如果我们接受事实,“我不确定”的说法就不会显得那么糟糕。
优秀的扑克玩家和英明的决策者之间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的世界是无常的和不可预知的。他们清楚,自己几乎不可能确切地知道某件事情将会如何发生。他们接受这种不确定性,并试图弄清这种不确定的程度,而不是专注于如何才能确定。他们根据不同结果的发生概率来做出最佳判断。这些判断的准确性将取决于他们拥有多少信息,以及他们是否具有丰富的判断经验。这是所有对赌的基本要素之一。
可以肯定的是,与新手相比,经验丰富的扑克玩家在分析一手牌的输赢概率时可以做出更好的判断。有经验的选手更了解数学,并且能够更好地根据对手的行为来缩小他们的底牌范围。他们也更善于判断对手将会如何使用这些牌。所以,丰富的经验使选手得以缩小可能性的范围,然而,没有任何经验可以让扑克玩家预知某一手牌的结果。在任何领域都是如此。在判断不同策略成功的可能性并在此基础上选择策略时,老练的审判律师要强于新入行的律师。与熟悉的对手进行谈判便可以更好地判断应该采用何种策略。在任何领域中,专家都会比菜鸟拥有更大的优势。但无论是老将还是新手都无法确定下一次翻牌的结果。老将的优势是他们有更好的判断力。
有些时候,即使我们做出了最佳选择也无法提升成功的可能性。一名审判律师在处理艰难的案件时更有可能会选择失败而不是成功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律师的目标是明确各种可行的策略、判断出每一种不乐观方案的成功概率,并从中选出最好的一种以便最大限度地为客户提升结果质量。这在任何企业都不外乎如此。创业公司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但它们仍然尽力寻找制胜的最佳策略。即使没有任何战略能为公司带来成功,这种努力仍然是值得的,因为一旦成功,随之而来的将会是巨大的回报。
有很多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接受不确定性并给它一个热烈的拥抱会帮助我们成为更好的决策者。这里提供两个例子。首先,“我不确定”仅仅代表一种对世界更准确的描述;其次,当我们接受了自己对某事物无法确定的时候,就不容易陷入黑白思维的陷阱。
想象一下,你站到一台传统的医用体重秤上。它有两根加重杆,一根重量刻度间隔为50磅(约22.68千克),另一根为1磅(约0.45千克)。这允许用户的体重测量精确到磅。如果你的医生采用的体重秤只有一根加重杆,杆上只有两个重量刻度,一个50磅,另一个500磅(约226.80千克)。这意味着这台体重秤无法测量任何介于两者之间的重量,这会出现什么结果呢?你的体重结果只会显示50磅或500磅。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还愿意听取医生的建议,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你不是病态肥胖就是体重过轻。很显然,使用如此糟糕的模型来确定体重是不现实的。
这同样适用于我们所有的决策。如果错误地将世界歪曲为非此即彼的极端,不存在中间灰色地带,那么我们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这种影响涉及我们应该如何分配资源、做出何种决定以及采取何种行动等方面的抉择。
避免出现以上极端情况的秘诀就是,坦然地接受我们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这样一个事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随着我们对人类大脑的运作方式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们认识到自己对世界的感知并不客观,但我们仍然应该将勇于尝试作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