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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耳朵小创恶霸

清朝道光年间,有个四川人,姓周名武,起初略略知道几套拳脚,在江湖上卖解糊口,后来遇到一个名师,才学成了绝大的本领。

一天,路过沙市镇,因为缺少盘费,不得已拿了一套卖解的家伙,在一个火烧过的广场上,献几套拳棍,想要观众舍些银钱。不料忽然来了两三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几个凶眉恶眼的汉子,中间一个穿着一件湖色绉纱夹长衫,上套一件天青缎马褂,一条油松大辫,挽成一个大结,在马背上晃动,一顶小帽子,却有一半合在额角上。只见这人倒也生得唇红齿白,不过一双眼睛凶恶得很。他那马跑在头里,其余几个人,像是护卫他的一般。他一马当前,跑到周武围场边,向着众人高声叫道:“这种武艺,哪里可以骗人家的钱?你们谁出钱,谁便是和这卖解的同党,仔细少爷来和你们算账。”这人说完话,便把鞭子在马身上抽了一下,那马便撒开四个蹄子泼剌剌地疾驰而去。那些跟随的马匹,也都吆吆喝喝,追了上去。一会儿,这几匹马都跑得无影无踪。几句话不打紧,那些四围瞧热闹的听了,兀是像发疯般,一声呐喊,便都四散奔逃,好似逃迟了一步,就要大祸临头的一般。霎时间便依旧现出一片广场,中间只剩下周武一人呆呆地站着。

周武眼睁睁地看那一班瞧热闹的人溜之乎也,只得忍气吞声,收拾收拾刀枪,装入木箱,背上肩头,回身来找客店。幸喜自己一路而来,还剩得几两银子在腰包里,也不愁一两天的吃用,且待打听得这马上的少年是个什么东西,再作道理。大凡一个人有了钱,胆量自会壮些,周武当下绝不踌躇,掮了木箱便走,才走过一条街,便见一家招商客店,大门上一方横额,上写“顺兴店”三个大字,左右两块长方形的招牌,右边写的是“安寓客商”,左边写的是“代办酒席”。周武瞧了这家客店,地方也还清洁,便大踏步走了进去。进门靠右手,便是一间账房间,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正捧着一个水烟壶在那里吸水烟。周武便把肩上的木箱轻轻地放在地下,再向那老头儿拱了一拱手道:“请问老丈,这里还有空屋子没有?”那老头儿听见了周武的声音,便抬头向周武打量了一眼,问道:“你是不是适才在那火烧坪上卖解过的吗?”周武见他认识自己,倒觉得诧异起来,忙应道:“不错,老丈适才难道也在那里瞧热闹吗?”那老头儿摇头道:“老汉适才并不在场,不过你到这沙市镇上来,也应当打听打听明白,常言道‘毒龙难斗地头蛇’,你怎么会把这里的一位太岁得罪了呢?”周武听了这话,忽然想到了适才在马上的那个少年,心里不免动了一动,道:“老丈这话怎讲?小子到这沙市镇上来,还不到半天工夫,哪里就会得罪了人?”那老头儿便摇头道:“你这个人枉为也在江湖上走走的,难道江湖上有个拜码头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你到沙市来,便该打听这沙市是谁的码头?在没有卖解之先,该去拜一次客;卖下来的钱,也应当划一部分出来孝敬孝敬,才是正理。如今,你这许多规矩都没有做到,人家自然要和你捣蛋了。”周武听了,不禁连连点首道:“请问老丈,此人是不是年纪很轻,皮肤铁青的一个削骨脸吗?但不知他姓甚名谁?还望老丈指教!”那老头儿道:“一些也不错,此人姓尚,叫作尚三虎。他自己原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不过他家里养的镖客有几百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周武心里盘算了一会,便有了主意,当下也就催促那老头儿道:“老丈这些话,过一会子再谈吧,此刻小子急于要落房间,准备把肚子填饱了再作道理,就烦老丈指点小子去房间里休息吧。”老头儿道:“尚三虎在沙市镇上,差不多便是小皇帝;谁敢和他违拗,谁便是和自己的小性命作对。适才因为你没有到他那里去拜码头,所以派了几个手下的人到我这里来说,如此这般一个卖解的汉子,他要是投宿到客店里来,无论哪家都不准收留。谁收留了,便和谁算账。所以我这里即使有了房间,也不能容你安歇,我看你还是赶紧离了这沙市镇的好,要是赶不上别的码头,便在破庙里面,或是树林底下,都可以安歇;比较在这沙市镇上,和尚三虎作对,都觉得安稳些儿。”周武听那尚三虎如此无理,不禁心头火发,便气吼吼地道:“好,好,他既是和我作对,我就找他去。”说罢,也就撇下那老头儿,背起木箱,回身便走。及至出了顺兴店的大门,却又哎哟了一声道:“不对啊,适才懊悔没有把尚三虎的家里问明白了,此刻要找他去,不知道他家住哪里,也是没用呀!”周武这时心里一踌躇,脚步便慢了起来,正在心口相商的时候,忽地斜刺里来了一个像当差模样的人,向周武请了一个安道:“家爷有请。”周武见了这人,暗暗点头,想:“那尚三虎,果然放不过我,居然选派了一个当差的来请我,打量我不敢去吗?真太小觑人了,我此去第一层便可把他教训一阵,第二层也可显得我不是胆怯。”当下便向那当差的道:“好啊,我就跟你走吧!”于是当差的在前,周武在后,转弯抹角,走了也有半个时辰,才见一带白围墙,中间两扇挺大的黑漆墙门。那当差的便指点与周武看,道:“到了,就是此间。”周武留心一瞧,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土豪的家,那气概十分雄壮。正打量之间,早已进了大门,只见大门里面一色青衣小帽,站着十几个当差的,那引导周武的便吩咐道:“这位就是爷教请的壮士。”那十几名当差的听了,忙纷纷向周武请安,弄得周武反糊涂起来,心想:“怎么那尚三虎前倨后恭?哦,大概他还要闹什么玩意儿,丢我的脸,有意这么安排的,打量我还惧怕了不成。”

大门里面,便是甬道,周武随着那当差的只管往里走。甬道尽处,便是一个月洞门,里边种着几十竿竹子,甬道在竹子中间穿了过去,里面三间敞厅,四面一色的纱窗,那竹叶映在纱窗上,都变成了绿颜色。当差的便引周武在这敞厅上坐下。周武这时却也忍耐不住,便向那当差的道:“我要找尚三虎说话呢!”当差的道:“正为壮士找尚三虎,所以小的特地来奉请的啊!壮士且请宽坐在这里,待小的去请家爷。”说罢,便匆匆地走了。周武没奈何,只得在敞厅上耐心等候。等候了好一会儿,忽听到橐橐的脚步声,周武怕是尚三虎来了,忙定睛细看,却见一个六十多岁白胡子的老头儿走了进来,堆着满脸的笑,向周武弯腰说道:“家爷有请,待小人在前领导。”周武听他的口气,才明白这老头儿也是一个当差的,当下却又不肯跟了他就走,便唤住了那老人问道:“我在此地等了好半天了,你家主人怎么不出来叙谈?却横也有请,竖也有请,难道这客厅上会客倒不好,反要到卧房里去不成?”那个老头儿见周武忽然又不肯进去,便忙赔笑道:“只为家爷有病在身,不能出来迎接,只得有屈壮士进去叙谈了。”周武听了这话,丈二长的和尚,简直是摸不着头脑起来,暗想道:“这样说来,他家的主人,又有些不像是尚三虎了,正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自己既到了这一个地步,就是龙潭虎穴,也得去窥探一遭。”便道:“好,好,请你引导吧!”当下两人果然弯弯曲曲,穿过了许多房屋,才走到了最后一进,那老头儿便抢上一步,把门帘揭起,让周武走。周武便跨了进去,却见里面陈设的东西,十分精致,正是说不尽的宝鸭香温、金猊春暖。周武四下里一望,却静悄悄地不见有一个人影,心里不禁十分诧异。正要启口动问时,只见那老头儿把手指了一指道:“请壮士到里边坐,家爷在里边那一间屋子里呢。”周武依言,从一口大玻璃厨后面转了过去,只见有一个少年,病在床上,形态十分憔悴。周武打量那少年时,觉得和尚三虎面貌完全不同,正在心中盘算,只见那少年连连在枕上叩首道:“小弟姓江名焕文,为了一件极危险的事情,素仰老哥是位好汉,所以请老哥来,求老哥搭救则个。”说时那引导周武到里边来的老仆,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原来这江焕文是个真正的公子哥儿,他的老子唤作江猛,在襄阳当过好几年的总兵,后来又升了提督,几十年宦囊积蓄,着实多了几文,所以在沙市镇上盖了一座房屋,卸任回来,便在这屋子里颐养天年。这江猛在五十岁的一年,才生下这位公子江焕文来,晚年得子,自然格外溺爱。那江焕文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有了知识,觉得自己是个将门之子,如若不学几手拳脚,未免辱没了门楣,便要求他老子替他聘教师习武艺,他老子勉强选了一个教师,在家里教江焕文一些容易的武艺。当时,江猛的意思不过是这么敷衍他儿子的,请来的教师,哪里会有高明的本领?越是没有本领,越是会拍人家的马屁。他们只顾巴结饭碗,恨不得把江焕文捧上三十三天才好,一面便在江焕文跟前,说江焕文把师傅的衣钵都传授去了;一面又在江猛跟前,说少爷怎样的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敷衍得江猛和江焕文父子俩,只是张开了牙齿笑。读者试想,这样学来的武艺,还有一个高明的道理吗?不久江猛死了,江焕文料理家务要紧,也就没有工夫再习拳棒,便把请的教师都辞退了。

那尚三虎和江焕文原是个世仇。因为尚三虎的父亲尚得标,在江焕文的父亲江猛手下,当过把总的。有一次江猛因为尚得标弄错了一件公事,把他拖翻在地,打了四十军棍,并且还把他的前程都参革了。尚得标没了差事,便到四川投入会党,居然在会党里当起头目来。后来尚得标死了,他儿子尚三虎便继承了他老子的职务;不过记起他老子当初被江猛打那四十军棍之仇来,便全家搬到沙市,想替他死去的老子报仇。一时只恨无从下手,便从培养势力方面做起,开堂散票,居然也聚集了不少的无赖,专等机会,便好和江焕文算账。

一日,事正凑巧,尚三虎居然借了一点事情,不由分说把江焕文打了个半死,总算出了一口气。江焕文遭了这顿毒打,调治好久,只还是瘦骨支离,起床不得。那江焕文在床上,却是咬牙切齿,定要报那尚三虎的仇,吩咐家里的人,快去物色几个武艺高强的好汉来,准备大大的和尚三虎厮杀一场。

这天老仆江义带了另外一名当差的,替江焕文在药铺子里撮了药回来,打从那火烧坪旁边经过,凑巧周武在那里卖解,江义便挨在人丛里瞧热闹。他见那周武的一拳一腿使出去都很有劲,当下觉得这周武是经过名师传授的,若不是路上缺少盘川也绝不肯献本领给许多外行人瞧,便不由得心中盘算:“若得此人肯与我家小主人出力,那尚三虎便合该倒运了。”正在这么胡思乱想时,凑巧那尚三虎拍马而来,因为周武没有拜码头,惹动了尚三虎的气,便在马上高声喝住那些看热闹的,不准给钱与周武,众人果然惧怕尚三虎,便一哄而散。江义看在眼里不禁十分畅快,觉得尚三虎激怒了这卖解的,这卖解的决计不肯甘休,我们小主人的冤仇可以趁在里面一同报复了,当下也就闪过一旁,叮嘱那同去的当差的道:“你跟在这卖解的背后,看他落在哪家客店里,便立刻跨进门去,向那卖解的说是我们少爷有请,务必死拉活扯的把他请到我们家里来,和我们少爷当面谈谈。”那当差的答应了,江义便急急忙忙回家报告江焕文。说也可笑,周武这时垂头丧气,只知道去找寻客店,想不到背后有这么一个当差的跟着,及至和顺兴店掌柜的说了一会尚三虎的事情。掌柜的因为不肯得罪尚三虎,所以没有把房间借给周武,却劝周武赶快离开沙市,免惹是非;周武听了,勃然大怒。这些情节,那当差瞧在肚里,瞧得一明一白,暗想此时若不上前奉请,万一这卖解的离开了沙市,自己回去,如何交代江义。所以趁周武出了客店大门,便赶忙抢步上前,说了一声家爷有请,满心以为周武或者还要推托,哪知周武误会是尚三虎请他的,所以竟毫不推辞跟了便跑。及至内室里见了江焕文,江焕文便在枕上连连叩头,累得江义也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周武见了这般光景,摸不着头脑,只是顿足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一手便把江义扶起,又回身向江焕文道:“不要闹虚文了,有话快说。”江焕文才把以前自己受尚三虎欺侮的那一番情节说给周武听,末了,便哭着要求周武替他报仇。周武望了江焕文一眼,觉得推辞不得,只得一口答应。江焕文见周武答应了,真是喜出望外,便教快些预备酒席。

不多时,那些当差的七手八脚,调开桌椅,山珍海错,堆了一桌子。周武也毫不客气,坐在首席,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饭罢,周武、江焕文谈了一会,看看天色将近二更时分,四下人声都寂静了,周武便霍地跳起身来道:“是这时候了,不免到尚三虎家里去走一遭。”说着,便教江义在适才带来的那木箱里,拣了一身夜行衣服出来换上,腰间插了一把单刀。江焕文见周武要到尚三虎家去,心里不禁又惊又喜。喜的是,此去可以替自己报仇雪恨;惊的是,尚三虎家里着实有几个奇才异能之士。恐此去万一有什么差错,自己便实在有些对不起周武,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此去须要留神!那尚三虎家,就在这沙市镇向西一条市街尽头的地方。尚三虎家里的房屋,十分高大,四面都是河,白天把吊桥放下,晚上便吊了起来。过了吊桥,便是一带围墙,那围墙也有一尺多厚,像城墙般。四面居然就有四座敌楼,晚上便有人在那里按着时辰,鸣金击鼓……”周武不等江焕文说完,便截住了他的话头道:“是了,只要知道尚三虎那厮家里的方向,便不会再赶错道路了。至于尚三虎家里护庄河怎样阔、围墙怎样厚,都不必去管它,任凭它铜墙铁壁,我有本领可以把它踹成平地。”说罢,便辞江焕文、江义主仆走出室外,只听那周武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人早已蹿上了屋脊,晃一晃便不知去向。那时正值八月中旬,月色皎洁,江焕文主仆两人,看得真切,不禁点头赞叹。

且说那周武一路穿墙越屋,出了沙市西街,那尚三虎的庄子,已经望得见了,果然建造得十分坚固,四面的护庄河,就有二丈多宽。天边一轮明月,映在水面上,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周武到了河边,绝不踌躇,只纵身一跳,便跳了过去。周武留神细看,见那所屋子,确是高大异常,心里呸了一口,想这小子好威风,只要瞧他盖的屋子,就知道他在这沙市镇上,俨然如小皇帝般。自己此来,正好儆戒儆戒他。倘若这厮从此觉悟了,改过自新,做个好人,也未尝不是地方之福咧。他正在这么想,身子却早已到了那高楼的屋上。只见他在屋檐上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的招式,上半身便从瓦楞里倒挂下来,留心窥探时,只见楼上兀是灯烛辉煌,那白天看见的尚三虎,却科头跣足,坐在一只虎皮交椅上。周武见了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从腰间掣出刀来,就倒挂的形势,双足一蹬,身体早已到了屋子里。那尚三虎见廊檐上飞下一个人来,手中又执着明晃晃的单刀,心里就知道不好。幸喜他自己是练过把式的,正当千钧一发之时,便随手提起了那把虎皮交椅,权当兵器,来招架周武的单刀。被周武的刀尖轻轻地一挑,那把交椅在尚三虎手里,便把握不住,早一声响亮,飞出去有五六尺远。尚三虎见不是路,便一个箭步,想抢出门去喊救,只听周武说声:“哪里走?”飞起腿来,在尚三虎腰眼里着了一下。尚三虎也就站立不稳,扑通一声,便仰面朝天躺了下去。周武哪里肯放松一步,赶上前去用脚踏住了尚三虎的前胸,喝了一声道:“你认得你老子就是今天在那火烧坪上卖解的吗?今天受了你这厮的羞辱,晚上来,不为别的,只借你两只耳朵用用,好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周武说罢,便手起刀落,把尚三虎左面一只耳朵,血淋淋地割了下来,用刀尖挑了,向尚三虎脸上晃了一晃道:“告诉你这小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武便是。此刻住在江焕文家里。我今天割了你两只耳朵,你要是好汉,不妨来姓江的家里找我。我这番来,一来是报白天火烧坪上之仇,二来便是替江焕文捎一个信给你,教你往后不要小觑了姓江的。”说时便想再来割尚三虎右边的耳朵,那刀锋离开皮肤不满一寸,眼看就要割将下去了,冷不防背后飕飕一阵冷风。周武便知道这是暗器,忙低下头来,原来是一只金钱镖。周武见了这镖,知道尚三虎手下的那些打手,必然得了信息,所以前来救应,便撇下尚三虎,回身来准备厮杀。只听得院子里人声鼎沸,那燎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一个穿着密门纽扣、短衣窄袖,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的人,早抢入屋子里,抡起铁棍,使了一个五雷盖顶的招式,向周武头上打来。周武忙用刀架住,两个人一来一往,便在屋子里战了有四五个回合。周武这时心里嫌这屋子里地方太小,不能施展生平的本领,况且自己此番来,只要给一点苦头给尚三虎吃,便算目的已达,要是这么厮杀起来,他们人多,究竟众寡不敌,不如觑个机会,走为上着。当下便觑准了那人的破绽,晃了一刀,趁那人招架时,便跳出门去,翻身上屋,三跳两纵,早就翻过了四五重屋脊,又跳出了尚家庄的围墙,瞧不见后面追赶的,便跳过河去,回到江家歇息。 9TgbBPUwtPrAabrpKgLEbscUwvrtM7uwi6ZJMdHpgRv1kPrsHcXzDQKISPQy2F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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