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岳飞、汤怀、张显、牛皋、王贵五个人,到汴京来考试。下了客店以后,岳飞便带了刘节度的信,来见留守宗泽。宗泽试了试他武艺,果然高强出众,心里十分欢喜。便道:“贤契武艺超群,堪为大将,但是那些行兵布阵之法也曾温习否?”岳大爷道:“按图布阵乃是固执之法,亦不必深究。”宗爷听了这话,心上觉得不悦,便道:“据你这等说,古人这些兵书、阵法,都不必用了?”岳大爷道:“摆了阵,然后交战,此乃兵家之常——但不可执死不变。古时与今时不同,战场有广狭险易,岂可用一定的阵图?夫用兵大要,须要出奇,使那敌人不能测度我之虚实,方可取胜。倘然敌人仓促而来或四面围困,那时怎得工夫摆布了阵势,再与他厮杀。用兵之妙,只要以权济变,全在一心也。”
宗爷听了这一番议论道:“真乃国家栋梁,刘节度可谓识人!但是贤契,早来三年固好,迟来三年也好,此时真正不凑巧!”岳大爷道:“不知大老爷何故忽发此言?”宗爷道:“贤契不知,只因现有个藩王,姓柴名桂,乃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在滇南南宁州,封为小梁王。因来朝贺当今天子,不知听了何人言语,今科要在此夺取状元。不想圣上点了四个大主考:一个是丞相张邦昌,一个是兵部大堂王铎,一个是右军都督张俊,一个就是下官。那柴桂送进四封书、四份礼物来。张丞相收了一份,就把今科状元许了他了;王兵部与张都督也收了;只有老夫未曾收他的。如今他三个做主,要中他做状元——所以说不凑巧。”岳大爷道:“此事还求大老爷做主!”宗爷道:“为国求贤,自然要取真才——但此事有些周折……今日本该相留贤契,再坐一谈,只恐耳目招摇未便。且请回寓,待到临期之时,再作道理便了。”
到了进场前一天的晚上,店主人将夜饭送上楼来。岳大爷道:“主人家,我等三年一望,明日是十五了,要进场去的,可早些预备饭来与我们吃。”店主人道:“相公们放心!我们店里,有许多相公,总是明早要进场的。今夜我们家里,一夜不睡的。”岳大爷道:“只要早些就是了。”弟兄们吃了夜饭,一同安寝。
到了四更时分,主人上楼,相请梳洗,众弟兄即起身来梳洗。吃饭已毕,各个端正披挂。但见汤怀白袍银甲,插箭弯弓;张显绿袍金甲,挂剑悬鞭;王贵红袍金甲,浑如一团火炭;牛皋铁盔铁甲,好似一朵乌云;只有岳大爷,还是考武举时的破旧战袍。看他兄弟五个,袍甲索琅琅的响,一同下楼来,到店门外,各人上马。只见一个走堂的小二,拿着一盏灯笼,高高地擎起送考。众人正待起身,只见又一个小二,左手托个糖果盒,右手提着一大壶酒。主人便叫:“各位相公,请吃上马杯,好抢个状元回去。”每人吃了三大杯,然后一齐拍马往校场而来。
到得校场门首,众弟兄一齐进了校场,只看各省举子,先来的、后到的,人山人海,拥挤不开。岳大爷道:“此处人多,不如到略静的地方去站站。”就走过演武厅后首站了。停了一会,看看天色渐明,那九省四郡的好汉俱已到齐。只见张邦昌、王铎、张俊,三位主考,一齐进了校场,到演武厅坐下。不多时,宗泽也到了。上了演武厅,与三人行礼毕,坐着用过了茶。
宗爷心里暗道:“他三人主意已定,这状元必然要中梁王,不如传他上来先考。”便叫旗牌:“传那南宁州的举子柴桂上来。”旗牌答应一声“呀!”,就走下来,大叫一声:“大老爷有令,传南宁州举子柴桂上厅来听令。”那梁王答应一声,遂走上演武厅来,向上作了一揖,站在一边听令。宗爷道:“你就是梁王吗?”梁王道:“是。”宗爷道:“你既来考试,为何参见不跪,如此作大吗?自古道‘作此官,行此礼’。你若不考,原是一家藩王,自然请你上坐。今既来考试,就降作举子了。哪有举子见了主考不跪之理?你好端端一个藩王不要做,不知听信哪一个奸臣的言语,反自弃大就小来夺状元,有什么好处!况且今日天下英雄,俱齐集于此,内中岂无高强手段,倍胜于你,怎能稳稳状元到手?你不如休了此心,仍回本郡,完全名节,岂不为美?快去想来!”梁王被宗爷一顿发作,无可奈何,只得低头跪下,开口不得。
那张邦昌看见,急得好生焦躁:“也罢!待我也叫岳飞上来,骂他一场,好出气。”便叫:“旗牌过来。”旗牌答应上来道:“大老爷有何吩咐?”张邦昌道:“你去传那汤阴县的举子岳飞上来。”旗牌答应了一声,就走将下来,叫一声:“汤阴县岳飞上厅听令。”岳飞听见,连忙答应上厅,看见柴王跪在宗爷面前,他就跪在张邦昌面前叩头。邦昌道:“你就是岳飞吗?”岳飞应声道:“是。”邦昌道:“看你这般人不出众,貌不惊人,有何本事,要想做状元吗?”岳飞道:“小人怎敢妄想做状元——但今科场中,有几千举子,多来考试,哪一个不想做状元?其实状元只有一个,那几千人哪能个个状元到手?武举也不过随例应试,怎敢妄想?”张邦昌本待要骂他一顿,不道被岳大爷回出这几句话来,怎么骂得出口?便道:“也罢,先考你二人的本事如何再考别人。且问你用的是什么兵器?”岳大爷道:“是枪。”邦昌又问梁王:“用何兵器?”梁王说:“是刀。”邦昌就命岳飞做《枪论》,梁王做《刀论》。二人领命下来,就在演武厅两旁,摆列桌子纸笔,各去作论。若论柴桂才学,原是好的,因被宗泽发作了一场,气得昏头耷脑。下笔写了一个“刀”字,不觉出了头,竟像了个“力”字,自觉心中着急,只得描上几笔,弄得刀不成刀,力不成力,只好涂去另写几行。不期岳爷早已上来交卷,梁王谅来不妥当,也只得上来交卷。邦昌先将梁王的卷子一看,就笼在袖里;再看岳飞的文字,吃惊道:“此人之文才,比我还好,怪不得宗老头儿爱他。”乃故意喝道:“这样文字,也来抢状元!”把卷子望下一掷,喝一声:“拿出去!”左右呼的一声,拥将上来,正待动手,宗爷呼唤一声:“不许动手,且住着!”左右人役,见宗大老爷呼唤,谁敢违令?便一齐站住。宗老爷吩咐:“把岳飞的卷子取上来我看。”左右又怕张太师发作,面面相觑,多不敢去拾。岳大爷只得自己取了卷子,呈上宗爷。宗爷接来放于桌上展开细看,果然是言言比金石,字字赛珠玑。暗想:“这奸贼如此轻才重利。”也把卷子笼在袖里。
张邦昌道:“岳飞,且不要说你的文字不好,今问你敢与梁王比箭吗?”岳大爷道:“老爷有令,谁敢不遵?”宗爷心中暗喜:“若说比箭,此贼就上了当了!”便叫左右:“把箭垛摆列在一百数十步之外。”梁王看见靶子甚远,就向张邦昌禀道:“柴桂弓软,先让岳飞射罢。”邦昌遂叫岳飞下阶先射,又暗暗地叫亲随人去将靶子移到二百四十步,令岳飞不敢射,就好将他赶出去了。谁知道岳大爷却不慌不忙,立定了身,当天下英雄之面,开弓搭箭。真个是“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嗖嗖的一连射了九支。只见那摇旗的,摇一个不住,擂鼓的,擂得个手酸,方才射完了。那监箭官,将九支箭连那射透的箭靶,一齐捧上厅来跪着。张邦昌看那九支箭并那靶子一总摆在地下,只听得那官儿禀道:“这举子箭法出众,九支箭俱从一孔而出。”邦昌等不得他说完,就大喝一声:“胡说!还不快拿下去。”
那梁王自想:“箭是比他不过了,不若与他比武,以便将言语打动他,令他诈输,让这状元与我。若不依从,趁势把他砍死,不怕他要我偿命。”算计已定,就禀道:“岳飞之箭皆中,倘然柴桂也中了,何以分别高下?不若与他比武罢。”邦昌听了,就命岳飞与梁王比武。
梁王听了,随即走下厅来,整鞍上马,手提着一柄金背大砍刀,拍马先自往教场中间站定,使开一个门户。叫声:“岳飞,快上来,看孤家的刀罢!”这岳大爷,虽然武艺高强,怕他是个王子,怎好交手,不免心里有些踌躇。勉强上了马,倒提着枪,慢腾腾的懒得上前。那校场中来考的看的,有千千万万,见岳飞这般光景,俱道:“这个举子,哪里是梁王的对手?一定要输的了!”
且说梁王见岳飞来到面前,便轻轻地道:“岳飞,孤家有一句话与你讲,你若肯诈败下去,成就了孤家大事,就重重地赏你。若不依从,恐你的性命难保。”岳大爷道:“千岁吩咐,本该从命,但今日在此考的,不独岳飞一人,你看天下英雄聚集不少,哪一个不是十载寒窗,苦心学习,只望到此取个功名,荣宗耀祖。今千岁乃是堂堂一国藩王,富贵已极。何苦要占夺一个武状元,反丢却藩王之贵,与这些寒士争名?岂不上负主上求贤之意,下屈英雄报国之心?窃为千岁不取,请自三思!不如还让这些穷举子考罢。”梁王听了大怒道:“好狗头!孤家好意劝你,你若顺了孤家,岂愁富贵?反是这等胡言乱语。不中抬举的狗才!看刀罢!”
说罢,一刀望岳大爷顶门上砍来。岳大爷把枪往左右一隔,架开了刀。梁王又一刀拦腰砍来。岳大爷将枪杆横倒,往右边架住——这原是“鹞子大翻身”的家数,但是不曾使全。恼得那梁王心头火起,举起刀来,铛铛铛,一连六七刀。岳大爷使个解数,叫作“童子抱心势”,东来东架、西来西架,哪里会被他砍着?梁王收刀回马,转演武厅来。岳大爷亦随后跟来,看他怎么。
只见梁王下马上厅来,禀张邦昌道:“岳飞武艺平常,怎能上阵交锋?”邦昌道:“我亦见他武艺不及千岁。”宗爷见岳飞跪在梁王后头,便唤上前问道:“你这样武艺,怎么也想来争功名?”岳飞禀道:“武举非是武艺不精,只为与梁王尊卑之分,不敢交手。”宗爷道:“既如此说,你就不该来考了。”岳大爷道:“三年一望,怎肯不考?但是往常考试,不过跑马、射箭、舞剑、使刀,以品优劣。如今与梁王刀枪相向,走马交锋,岂无失误?他是藩王尊位,倘然把武举伤了,武举白送了性命。设或武举偶然失手伤了梁王,梁王怎肯甘休?不但武举性命难保,还要拖累别人。如今只要求各位大老爷做主,令梁王与武举各立下一张生死文书,不论哪个失手伤了性命,大家不要偿命,武举才敢交手。”宗爷道:“这话也说得是。自古道:‘壮士临阵,不死也要带伤。’哪里保得定?柴桂你愿不愿?”梁王尚在踌躇,张邦昌便道:“岳飞好一张利嘴!看你有甚本事,说得这等决绝!千岁可就同他立下生死文书,倘他伤了命,好叫众举子心服,免得别有话说。”梁王无奈,只得各人把文书写定,大家画了花押,呈上四位主考,各用了印。梁王的交与岳飞,岳飞的交与梁王。梁王就把文书交与张邦昌,张邦昌接来收好。岳大爷看见,也将文书来交与宗泽。宗爷道:“这是你自家的性命交关,自然自家收着。与我何涉,却来交与我收?还不下去。”岳大爷连声道:“是!是!是!”
两个一齐下厅来,岳大爷跨上马,叫声:“千岁!你的文书交与张太师了,我的文书宗老爷却不肯收,且等我去交在一个朋友处了就来。”一面说,一面去寻着了众弟兄们,便叫声:“汤兄弟,倘若停一会,梁王输了,你可与牛兄弟守住他的帐房门首,恐他们有人出来打攒盘,好照应照应。”又向张显道:“贤弟,你看帐房后边尽是他的家将,倘若动手帮助,你可在那里拦挡些。王贤弟,你可整顿兵器,在校场门首等候我,若是被梁王砍死了,你可收拾我的尸首。这一张生死文书与我好生收着,倘然失去,我命休矣!”吩咐已毕,转身来到校场中间。那时节,这些来考的众举子并那看的人,真个人千人万、挨挨挤挤,四面如打着围墙一般站着,要看他二人比武艺。
且说那梁王与岳飞立了生死文书,心里就有些慌张了,急忙回到帐房之中。读者试想,这又不是出征上阵,只不过考武,为什么有起帐房来呢?一则,他是藩王,比众不同;二来,已经买服奸臣,纵容他胡为,不去管他;三来,他是心怀不善,埋伏家将虞候在内,以备防护。故此搭下这三座大帐房,自己与门客在中间,两旁是家将虞候并那些亲随诸色人等。这梁王来到中间帐房坐定,即唤集家将虞候人等,便道:“本藩今日来此考武,稳稳要夺个状元,不期偏偏遇着这个岳飞,要与本藩比试。立了生死文书,不是我伤他,就是他伤我。你们有何主见赢得他?”众家将道:“这岳飞有几个头,敢伤千岁?他若差不多些就罢,若是恃强,我们众人一拥而出把他乱刀砍死。朝中自有张太师等做主,怕他怎的?”
梁王听了大喜,重新整齐好了,披挂上马,来到校场中间。却好岳大爷才到。梁王抬起头来,看那岳飞雄赳赳、气昂昂,不比前番胆怯光景,心中着实有些胆怯。叫声:“岳举子,依着孤家好,你若肯把状元让与我,少不得榜眼、探花也有你的份,日后自然还有好处与你。今日何苦要与孤家作对呢?”岳大爷道:“王爷听禀,举子十载寒窗,所为何事?但愿千岁胜了举子,举子心悦诚服。若以威势相逼,不要说是举子一人,天下还有许多举子在此,都是不肯服的!”梁王听了大怒,提起金刀,照岳大爷顶梁上,就是一刀,岳大爷把沥泉枪咯噔一架。那梁王震得两臂酸麻,叫声:“不好!”不由心慌意乱,再一刀砍来。岳大爷又把枪轻轻一举,将梁王的刀,枭过一边。梁王见岳飞不还手,只认他是不敢还手,就胆大了。使开金背刀,就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往岳大爷顶梁颈脖上只顾砍来。岳大爷左让他砍,右让他砍,砍得岳大爷性起,叫声:“柴桂你好不知分量。差不多,全你一个体面,早些去罢了,不要倒了霉呀!”梁王听见叫他名字,怒发如雷,骂声:“岳飞好狗头!本藩抬举你,称你一声举子,你擅敢冒犯本藩的名讳吗?不要走,吃我一刀!”提起金背刀,照着岳大爷顶梁上,呼的一声砍将下来。这岳大爷不慌不忙,举枪一架,枭开了刀,唰的一枪,往梁王心窝里刺来。梁王见来得厉害,把身子一偏,正中勒甲绦。岳大爷把枪一起,把个梁王,头往下、脚朝天,挑于马下。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只听得合校场中众举子并那些看的人,齐齐地喝一声彩。急坏了左右巡场官,那些护卫兵丁军夜班等,俱吓得面面相觑。巡场官当下吩咐众护兵:“看守着岳飞,不要被他走了。”那岳大爷神色不变,下了马,把枪插在地上,就把马拴在枪杆之上等令。
只见那巡场官,飞奔报上演武厅来道:“众位大老爷在上,梁王被岳飞挑死了,请令定夺。”宗爷听了,面色虽然不改,心里却有些惊慌。张邦昌听了大惊失色,喝道:“快与我把这厮绑起来!”两旁刀斧手答应一声“得令!”,飞奔下来,将岳大爷捆绑定了,推到将台边来。那时,梁王手下这些家将各执兵器,抢出帐房来,想要与梁王报仇。汤怀在马上把烂银枪一摆,牛皋也舞起双锏,齐声大叫道:“岳飞挑死梁王,自有公论,尔等若是恃强,我们天下英雄,是要打抱不平的呢!”那些家将,看见风色不好,回头打探帐后人的消息,才得出来,早被张显把钩连枪,将一座帐房抽去了半边。大声喝道:“你们谁敢擅自动手,休要惹我们众好汉动起手来,顷刻间叫你们性命休想留了半个!”当时这些看的人,有笑的、有高声附和的,吓得这些虞候人等,怎敢上前。况且看见刀斧手,已将岳飞绑上去了,谅来太师焉肯放他。只得齐齐地立定,不敢出头。
只有牛皋看见绑了岳大哥,急得上天无路。正在惊慌,忽听得张邦昌传令:“将岳飞斩首号令!”左右方才答应,早有宗大老爷喝一声:“住着!”急忙出位来,一手扯了张邦昌的手,一手搀住王铎的手,说道:“这岳飞是杀不得的。两人已立下生死文书,各不偿命。你我俱有印信落在他处,若杀了他,恐众举子不服,你我俱有性命之忧。此事必须奏明皇上,请旨定夺才是。”邦昌道:“岳飞只是一介武生,敢将藩王挑死,乃是个无父无君之人。古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必再为启奏?”喝叫:“刀斧手,快去斩讫报来!”左右才应得一声“得令!”,得令两字尚未说完,底下牛皋早已听见。大声喊道:“呔!天下多少英雄来考,哪一个不想功名?今岳飞武艺高强,挑死梁王,不能够做状元,反要将他斩首,我等实是不服!不如先杀了瘟试官,再去与皇帝老子算账罢!”便把双锏一摆,往那大纛旗杆上铛的一声,两条锏一齐下,不打紧,把个旗杆打折,轰隆一声响,倒将下来。再是众武举齐声喊叫:“我们三年一望,前来应试。谁人不望功名?今梁王倚势要强占状元,屈害贤才,我们反了罢!”这一声喊,趁着大旗又倒下,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宗爷将两手一放,叫声:“老太师,可听见吗?如此悉听老太师去杀他罢了。”
张邦昌与那王铎、张俊三人,看见众举子这般光景,慌得手足无措,一齐扯住了宗爷的衣服道:“老元戎,你我四人,乃是同船合命的,怎说出这般话来?还仗老元戎调处安顿,方好。”宗爷道:“且叫旗牌传令,叫众武举休得啰唣,有犯国法,且听本帅处置。”旗牌得令,走至滴水檐前,高声大叫道:“众武举听着,宗大老爷有令,叫你们休得啰唣,有犯国法,静听大老爷裁处。”底下众人听得宗大老爷有令,齐齐地拥满了一阶,竟有好些直挤到武厅上来七张八嘴的。
当下张邦昌便对着宗爷道:“此事还请教老元戎如何发放呢?”宗爷道:“你看人情汹汹,众心不服,奏闻一事,也来不及。不如先将岳飞放了,先解了眼前之危,再作道理。”三人齐声道:“老元戎所见不差。”吩咐:“把岳飞放了绑!”左右答应一声“得令!”,忙忙地将岳大爷放了。岳大爷得了性命,也不上前去叩谢,竟去取了兵器跳上了马,往外飞跑。牛皋引了众兄弟随后赶上,王贵在外边看见,忙将校场门砍开,五个兄弟一同出来。这些来考的众武举,见了这个光景,谅来考不成了,大家也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