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救主

话说宋朝真宗天子自登基以来，国有贤臣，民皆乐业，因此真宗安享帝王之福。但是千秋四十，龙子尚缺，不免常常忧郁。这年东宫刘娘娘、西宫李宸妃同时怀孕，真宗大悦。暗思若果产生太子，固是大喜，就是男女俱生，也达了儿女兼全的幸福。谁知两宫将至分娩，忽北番契丹兴兵作乱，守关众将纷纷败逃，因此飞奏告急。真宗闻报大惊，急召众文武商议。当有左相寇准出班奏道：“契丹兵精将猛，既破定州，必攻大名。现在人心惶惶，大局危险。伏乞陛下御驾亲征，方可驱除贼寇。”言未毕，资政学士王钦若奏道：“寇准之言，不可深信。契丹兴兵，不过虚张声势，边关守将胆怯无能。我主若选派良将，克日征剿，契丹不难扫灭。岂可轻万乘之尊，去就疆场险地。”真宗犹疑未决。太尉高璟急出班奏道：“不然，倘大名失守，澶州四面受敌。愿陛下依寇准之言，早日兴兵，驱除贼寇，天下幸甚。”真宗深然其说，遂决意出征。即日点集大军，预备起行。忽内侍报道：“两宫娘娘同时产生太子。”真宗闻奏，忧喜交集。意欲还宫看视，奈大军已集，边患又急。遂传旨立时起行。自此真宗天子征讨契丹，相持至十余年，方得平复。

却说东宫刘娘娘当时生产，本是公主。因闻李宸妃产生太子，一时心中不平，遂使内侍伪称公主为太子，奏知真宗。后来想道倘真宗得胜还朝，如何是好？乃复忧惧。内侍郭槐见娘娘愁闷，遂乘间叩问。刘娘娘知郭槐为自己心腹，便将生公主伪称太子之事说知。郭槐听了道：“娘娘勿忧，奴才倒有一计，管教永无后虑。”娘娘忙问何计。郭槐近前道：“要除后虑，必须如此如此。”刘娘娘大喜，果然依计而行。遂即日伪作殷勤，邀请李宸妃饮宴。乃暗将太子换来，交与寇宫娥，令她黑夜投入金水池中。寇宫娥领旨，抱着太子来至御花园，心中伤惨。不意太子初生，无端惨死。正在踌躇，恰巧老公公陈琳走来。见宫娥怀抱一儿，便上前问是何人。宫娥知陈琳素日忠正，遂将刘娘娘与郭槐定计谋害太子情事说了一遍。陈琳大惊，说：“现今八贤王命我采花送与狄王妃，今太子有难，不可不救。依我先将太子装入花盒，救出宫外。你只说已投金水池中，漂流出去。”宫娥听了，欢喜依允。陈琳将太子装在花盒，飞步出宫，送到八贤王府中，说知备细。八贤王听了大怒，无奈真宗出征未还，因此也不便声张。只将太子当作亲生，交与狄妃抚养。次日刘娘娘正要探听李妃失了太子情形，忽内侍报说李宸妃昨夜潜逃，寇宫娥投金水池自尽。刘娘娘闻说大惊，急问郭槐。郭槐道：“这明是寇宫娥泄露前情，密告李妃，使她潜逃，自己畏罪投河。但不知太子何在？”刘娘娘听了愈疑，但事已如此，也就无可如何了。却说八贤王名曰德昭，本真宗天子嫡亲手足。太宗皇帝传位于真宗时，同时封德昭为燕王。燕王为人谦和大度，因此人皆称为八贤王，王妃狄氏也贤惠有德。自从陈琳救了太子送来，遂取名曰受益。次年狄妃又生一子。八王大喜，就一同抚养。真宗天子出征契丹，转瞬已十一年，方与契丹讲和罢兵。及回朝时，闻八贤王已薨。真宗不胜伤感，遂赐谥曰忠孝王。忠孝王长子，原是太子，但真宗不知，狄后亦不敢奏明。故此真宗到老无子。又听刘娘娘诳奏，痛恨十一年前火焚碧云宫，怜念李妃母子遭难。常思自己年将花甲，精力日衰，倘有不测，何人继位？”遂决意册立八王长子受益为太子，改名曰桢。是年太子已十四岁，又加封狄王后为太后，使八王次子袭受父职。于是群臣朝贺，大赦天下。次年真宗病笃，御医束手，数日遂崩。百官举哀，遍告天下。太子桢即位，是为仁宗。当时尊刘娘娘为太后，狄太后亦迎入宫中，与刘太后共辅仁宗，平治天下。

仁宗即位第三年，陈州一带蝗旱为灾，五谷不收，民皆饥馑。仁宗恤民心切，钦命龙图阁学士包拯到各处采买粮米，运往陈州放赈。包公遵旨，到了陈州平价粜粮、严禁奸商囤积，因此救活饥民数十万，众灾民无不感颂皇仁。包公赈灾已毕，起身回朝。一日行至赵州，乘轿前行。方欲过桥，忽地卷起一阵狂风，将包公纱帽吹落。左右急捧起奉上，包公戴在头上。便问手下人张龙、赵虎，前面何处？张龙、赵虎禀道：“前面乃是东岳天齐庙。”包公即吩咐进庙暂歇。庙里道人闻包公驾到，一齐出来迎接，引入客堂献茶。包公问道人此庙近处有多少村庄。道人回道：“近处只有零星农户，并无村庄。”包公又问：“此处近来有奇闻异事吗？”道人听了，一齐禀道：“小道等不曾闻得有甚异事。”包公点头，即唤张龙、赵虎吩咐：“方才狂风吹吾帽落，其中必有缘故。今差汝二人前往赵州桥一带访查访查，如有甚冤枉不平之事速来回报。”张、赵领命出来。张龙叫赵虎声：“兄弟，我们大人又要作怪啦。这风吹帽落也是常事，如今又叫我们访查，访不成，还不找几个钉子碰碰吗。”赵虎道：“大哥，我想大人必是行路烦闷，又拿我们开心啦。依我说咱们找出地方，叫他寻几件闲事回去，搪塞搪塞就完啦。”张龙道：“一件还没有，你要找几件，岂不是做梦吗！”两人谈谈说说，正往前走，忽又一阵大风，把赵虎帽子吹到半空，飘摇不定。二人忙上前追赶，看看落到桥上，恰恰有一贩青菜后生肩担过桥。见一帽从半空飞下，即去拾起观看。张、赵二人早已赶到，两人一使眼色，不容分说，便把那后生紧紧捉住。那后生吃了一惊，忙道：“何事捉拿小人？”张龙笑道：“贼奴你杀了人，还不快快招吗？”那后生听了这话，吓得面无人色，抖作一团。忙跪下央道：“上差休要取笑，小人是安分良民，从不为非作歹，快快放我去吧。”赵虎喝声：“胡说，好人歹人，我等也不晓得，你自去见包大人便了。”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拉拉扯扯，推拥着投奔东岳庙而来。后面有许多百姓，纷纷说道：“这后生郭海寿清贫度日，守分安生。每日贩卖青菜，养活老娘，极是孝顺。今日捉到官里去，他那老娘还不饿死吗！”内中又有一人，更是不平，便嚷着说道：“郭海寿素日清贫纯孝，今被恶差无故拘拿。我等当跟了去，面求包大人，保他出来。”话未说完，众人都说我等愿去。于是跟了张、赵二人，一同来投东岳庙。包公见张龙、赵虎捉来一人，跪在地上。便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素日作何生理？从实说来。”海寿禀道：“小人姓郭名海寿，家有老娘，住居土窑。素日贩菜为生，赚几文钱，养活老娘。”包公细看此人面貌良善，不似匪人。便问张龙、赵虎：“汝二人何故将他捉来？”二人上前禀道：“大人因昨天风吹帽落，叫小人出去访查。不想今日小人走至桥上，又来一阵怪风，把赵虎帽子吹到半空。小人赶上，见这帽被郭海寿拾起观看。小人因此疑心他必非好人，故此捉来，听候大人发落。”包公暗想：“这也奇怪，吾帽吹去，赵虎帽亦被吹去，又落在郭海寿手中。莫非其中果有缘故？”正寻思间，忽然下人王朝、马汉近前禀道：“庙外有一群百姓，要求见大人。”包公教唤进来。众百姓一齐跪下禀道：“小人都是此间农民，今见大人捉来郭海寿，不知何故？这郭海寿实是安分良民，又且孝母。只求大人开恩，将他放了。”包公一想，这人定是良民，不然，哪有许多百姓赶来求保。便吩咐众人：“郭海寿既是好人，吾即准汝等保释。”众人大喜，叩谢包公。包公又唤郭海寿道：“汝既是良民，又且孝母，吾手下人错拿了你来。我今赏汝白银五两，你拿回家中奉母，以后更要安分。”众人见包公赏了郭海寿银子，一齐都道：“无怪人说包青天，真是名不虚传。”遂又叩谢了包公，带了海寿出离庙中。海寿谢过了众人，拿着银子，回家对老娘说知。娘道：“儿呀，拿你的这官长，他姓什么？”海寿道：“听得人说，他叫什么包青天。”娘道：“他姓包吗？”海寿道：“是的。”娘道：“果然是的。吾儿快快前去对他说道，为娘要请他到我家中，有话言讲。”海寿一听，惊惶说道：“娘呀，你老莫要糊涂。那包大人天神一般威风，哪能到我们这土窑里来！快别胡想啦。”娘道：“吾儿休得多言，你只依我言语前去请他，说道为娘有话，必要唤他来见。”海寿还只畏惧不去。老娘怒道：“儿呀，你竟敢不尊娘言吗！”海寿见娘发怒，被逼不过，只得来至东岳庙，向张龙、赵虎说过，张、赵二人笑道：“你娘敢是疯了不成，包大人乃朝廷大臣。岂能到你那破窑里去！你快回去，不要惹得没趣。”海寿又苦苦央道，务求上差回禀一声，倘大人见罪，自有小人承当。张、赵二人被央不过，又敬重他是孝子，只得禀知包公。包公自忖：“谅这老妇必是有些来历。不然，焉敢冒昧请吾。”遂吩咐打道前往。海寿得知，先跑回对娘说道：“包大人果然来了。娘呀，仔细着，不要连累了孩儿。”娘道：“儿呀，你将那条破凳摆在当中，扶为娘的端正坐了。”

少时，包公大轿已到。张龙、赵虎来说：“包大人已到，婆子你还不出去迎接。”老娘道：“你唤那包拯进来。”张龙、赵虎听了，倒吃一惊，说这婆子真是疯了。包大人官名，除去当今万岁，谁还敢叫他一声。老娘道：“休得乱言，速速唤他进来。”二人无奈，只得禀道：“这婆娘请大人进去讲话。”包公至此，也很惊疑。寻思既已至此，便当进去，且看他如何，遂下轿进入窑中。只见那老娘双目失明，手扶拄杖，端坐当中一条破凳上。包公近前说道：“婆婆你请吾来，有何话讲。”婆娘道：“你果真是包拯吗？”包公闻婆娘直呼自己名字，更觉诧异。便答道：“吾是包拯，你有何话讲？”婆娘道：“如此你且近前来。”包公果然近前。那婆娘盲目向天，立起身来，举手向包公脑后乱摸。包公吃惊，却又不躲，由她摸索。忽那老娘大呼：“包拯，你果真是包拯！天哪！吾廿载冤仇，今日可要拨云见日了！”说罢，放声大哭。包公此时，愈觉惊疑不定。少时婆娘止泪，方呼海寿拿过矮凳，让包公坐下。包公便问有何冤屈，速速说来。婆娘道：“包大人尔乃忠正大臣，审理民间多少冤枉。吾今告汝，吾本非平常百姓，吾乃先帝西宫李宸妃。只因十八年前，吾与当今刘太后同时怀孕。其时真宗天子，正欲往征契丹。临行时适吾产生太子，谁知刘娘娘亦同时产生公主。那刘氏奸人，闻知我生太子，心怀不平。与奸贼郭槐定下一计，假意请吾饮宴。我哪知他有奸谋，遂抱太子同往。及至宴罢，我问太子何在？那刘氏说太子欲睡，已令人送回碧云宫，我亦不疑。后我回宫，宫娥对我说刘娘娘有旨，太子安眠，不准惊动。我当时也想小儿安眠，不宜惊觉，还十分感念她的美意。谁知候至多时，不见醒来。是我放心不下，轻揭锦被一观，登时吓得我晕厥。后来苏醒，方听宫娥说道，太子已经失踪，锦被中乃一剥去皮尾的死狸猫。其时我心如刀割，悲痛欲死。正在无计，忽见寇宫娥踉跄奔至，哭向我道：‘刘娘娘与郭槐定计，用狸猫换取太子，将太子交与奴婢，教奴婢黑夜投入金水池中。奴婢良心不忍，正在为难，幸遇陈琳，密将太子救出宫中，送到八王府安置去了。’这奸贼心还不死，又定那日半夜火焚碧云宫将我烧死，斩草除根。因此宫娥窃得金牌一面，使我改装潜逃，投奔八王府去。可怜我自幼生长皇家，娇贵已惯，逃出之后，哪识路途。正在徘徊，忽听后面吶喊。经此一吓，又复晕倒，跌入一家门内。原来这家姓郭，只有孀妇一人。年前夫主弃世，幸遗六甲在身。这郭氏为人慈善，将我救入屋中，用心调养。后来问我来历，我恐泄露真情又遭毒手，乃假称夫亡，翁姑逼嫁，故此逃出。郭氏心怜我苦，留养在家，情同姊妹。不到半年，郭氏产子，一病而亡。我感郭氏之恩，抚养其子，认作亲生，即这郭海寿是也。”海寿听至此处，暗想原来他不是我娘，我娘已死。站在一旁，频频弹泪。婆娘又道：“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日邻居失火，延至吾家，救护无方，家财都烬。从此携领吾儿，沿门乞讨。报仇心切，饮泣偷生，泪竭血枯，双目遂瞽。多亏此子天性至孝，伴养廿年。闻说真宗归天，吾儿嗣位。我这廿载冤仇，全仗贤臣昭雪。”说罢执包公之手，放声大恸。包公至此，方知这婆娘原是李宸妃，实即当今之国母。忙跪地上说道：“臣前事不知，致使国母受此磨折，臣之罪也。”李后道：“贤臣休如此说。吾久闻人言，贤臣脑后有异骨，秉性忠正，方敢诉说。望贤臣即日还朝，奏知皇上。看我那不孝之儿，认也不认。”包公复奏道：“臣定当回朝启奏。但此事圣上当年幼小，实系不知。倘不信臣言，不知国母有何凭信，能使圣上不疑。”李后道：“此事不难。吾儿降生后，左右两手有山河二字血纹，即此是证。”包公听了默然。遂叩辞李后，预备回朝。到了庙中，传集地方文武，说明此事，吩咐用心保卫。众文武大惊，急择大房改饰行宫。又备锦绣衣裳，恭请国母更换入城。怎奈李后不允，执意不出土窑。只吩咐众官，休得惊疑，各归本任，众官哪里肯去。李后见众官惶恐伺候，遂切实谕道：“老身遭难，本非汝等所知。吾困守寒窑，已经廿载，不愿迁居。今只略备素食，供吾两膳，吾已欣悦。他事则皆不必。”众不得已，只得依命。

却说包公进京，次早随朝面圣，奏过放粮之事。诸臣无事渐退，包公复近前奏道：“臣有秘奏，乞陛下屏退左右。”仁宗准奏，即问：“卿有何事？”包公向前跪下奏道：“陛下身登九五，知否身自何来？”仁宗闻奏惊异，说：“朕身何来，卿在朝居官，焉得不知！”包公奏道：“愿陛下恕臣无状，请示臣知。”仁宗素知包公忠正，故亦不甚嗔怒。遂说道：“朕嫡母刘太后，生母乃狄太后。今举国皆知，卿岂不晓。”包公俯伏奏道：“乞陛下赦臣之罪。据臣所知，陛下实非狄太后亲生，陛下尚有亲生之母。但含冤廿载，昭雪无由。今幸臣已查明，不知陛下准臣实奏否？”仁宗至此，愈加惊异。乃曰：“卿既详知，速速奏来。”包公承旨，遂将误捉郭海寿，遇见李宸妃一切详情，逐一陈奏。仁宗听罢，含泪道：“事果如此，究当如何？”包公奏道：“愿陛下秘宣陈琳一审便知。”仁宗便宣到陈琳，命包公一旁侍立。便问陈琳：“朕幼遭大难，幸汝拯救，何故不早奏明？现在朕已查明，汝可将当日情形，详奏勿隐。”此时陈琳年已九十，在宫养静，久未朝见。今忽宣召，已知必问此事。当时陈琳伏地涕泣，口呼：“圣主，非是奴才隐瞒。实因刘后在朝，不敢多言。且恩主李后又不知下落，故奴才隐忍至今。”说罢泪落如雨。仁宗至此，也不禁悲泣。陈琳乃复将刘后、郭槐当年秘计，以及救出仁宗，寇宫娥计救李后、自己殉难等情一一奏知。仁宗听了大恸。包公忙上前谏止道：“陛下不可如此，倘一泄露，恐有他变。”仁宗止泪问道：“依卿当如何？”包公道：“臣意请陛下先秘问狄太后，待狄太后说明，然后降旨拿郭槐交臣审问。一面陛下亲至陈州，迎接国母还朝，以尽孝养。”仁宗准奏，遂退问狄后。狄后知事已泄，遂不敢再隐，一一告知仁宗。仁宗立时降旨，驾幸陈州迎接李后。一面使包公拿郭槐审问。当日刘太后正与郭槐对弈，忽见侍卫多人进宫，即命宫娥阻问。侍卫回说：“今奉圣旨，传郭槐问话。”刘后心疑，便强颜喝道：“不奉吾旨，谁敢带吾近侍。”侍卫见刘后发怒，不敢上前。包公在后，喝令将郭槐拿下。侍卫遂不容分说将郭槐拥出。刘后大怒，问汝何人，敢在吾前放肆！包公厉声道：“臣包拯。李宸妃事已发，今奉旨拿郭槐审问。”刘后闻言，惊了一身冷汗，一时几乎晕去。宫娥急扶归寝宫。刘后惊定，自思：“廿年冤孽，吾只道消灭，谁知李氏尚在。吾尚有何面目再见皇儿！唉，天理昭彰，循环不爽。吾今日唯有一死，以谢先帝。要知人若毒狠，实即自取灭亡。”想罢，命宫娥退出，遂自缢于寝宫。次日，宫娥见刘后缢死，自有一番惊惶，不必细述。却说包公拿到郭槐，带回衙中，即吩咐押入大牢，严禁外人看视。

包公乃随仁宗往陈州迎接李后。不一日来到陈州，仁宗命包公先去启奏李后。包公带领张龙、赵虎来至土窑，见土窑以外，悬灯结彩，土窑以内，仍未改旧观。遂叩见李后，将进京之事约略奏明。李后大喜。包公又道：“今圣上已到，请慈后更衣。”李后道：“吾衣虽破，乃吾义子血汗得来。待吾儿到来，好使他知娘廿年的景况。”包公知李后不允，也无可如何。少时仁宗驾到，包公迎出，引仁宗入窑。仁宗见李后衣敝发蓬，容颜憔悴，不觉热泪奔流，上前唤声“母亲”。李后闻呼母声，便盲目四顾。叫：“儿呀，我母子今日相见，真耶梦耶？”说罢枯声发恸。仁宗近前跪下，握着李后双手，泣不成声。海寿与包公旁跪，也一齐堕泪。久之，包公劝住李后，仁宗方止泪。包公乃退出。当有带来宫娥服侍李后更衣。李后又指海寿向仁宗说道：“此吾义子郭海寿，为娘若无此子孝养，老命久赴黄泉。吾儿久后不可忘他。”仁宗乃深加感谢，海寿惶恐谢恩。当日仁宗便奉李后出窑还朝。沿途接应，自不用表。

不一日仁宗等到京入宫，内侍等叩见李后毕，乃奏说刘太后于圣上起驾之日，自缢寝宫。仁宗听了，默然无言。随传旨着削去刘太后封号，照妃嫔例发丧，不准葬入陵寝。李后闻知，乃劝道：“刘妃谋害为娘，幸苍天福佑，未遭毒手。她既知罪自尽，吾儿亦不必过责。可仍照后礼葬她为是。”仁宗道：“儿非因母后贬她，实因她欺蒙先帝，难以饶恕。焉能使入陵宫，以渎先帝之灵。”李后亦嗟叹而止。次日，众官上表称贺。仁宗降旨大赦天下，并免陈州十年之粮。重赏包公、陈琳，敕封郭海寿为王。将郭槐凌迟处死，又重殓寇宫娥，葬以妃礼。赏罚已毕。唯李后双目失明，仁宗昼夜忧虑，乃诚心祭天，每日以舌舐李后之目。果然纯孝感天，过了数日，李后双目居然复明。当时举国之人皆谓仁宗至孝，方能感格天心，如此之速！又莫不称扬陈琳之功不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