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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讨厌这种感觉

陈清风的爸爸竟然成了我们学校的校长,这让我有点儿惊讶,我很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教室里这么多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陈清风开口。

那一整天,陈清风都没再找我说话,并不是他不来和我说话,而是有时下课的时候,我看到他似乎想过来了,我就连忙走了出去,避免和他说话。我不想让班里的人觉得我和陈清风很熟络。

那天放学后,我背上书包回家了。刚走出校门,就听到刘宝花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仇红——等等我呀——”刘宝花跑上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咱俩一块儿回家。”

走到半路的时候,刘宝花问我:“仇红,你和那个新来的陈清风认识呀?”

“不认识。”

“别骗我了,他一来就和你说话来着,我们都看见了。”刘宝花说着捅了捅我的胳膊,“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呀?”

“什么关系也没有,同——学——关——系——”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想到陈清风就和我讲了几句话就被班里的同学看在了眼里,女生们不知道在怎样议论我和陈清风了,想到这里我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我打定主意,以后尽量避免和陈清风说话了。

从那以后,每次陈清风要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跑开了。不知道陈清风是不是感觉出了我对他的疏远,过了一段时间,下课后他不过来了。不知为什么,等到陈清风不过来了,我心里反而有点儿失落。

一个星期后,班里举行了一次数学单元测验,有人得了满分,得满分的人就是陈清风。数学课上,数学老师宣布分数的时候,特别高兴,当众夸奖了陈清风。而我只得了79分,这个分数让我觉得有点儿难为情。我暗暗祈祷陈清风没有听到,可是当我走上去从数学老师手里领过那张薄薄的试卷的时候,我感觉陈清风注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我的脸也变成了一张试卷似的,一戳就破了。我涨红着脸,飞快地跑下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成绩感到了羞愧。

下课后,我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张数学试卷发呆。陈清风走到了我的面前,说:“没考好,不开心吗?”

我摇摇头。

“希望我为你讲解吗?”陈清风指着我试卷上的一道打了叉的题目,问我。

我的脸瞬间又红了,我把试卷收到课桌里,漠然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陈清风似乎有些讪讪的,不过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啜泣声,我循声望去,是尤敏,边上还围着好几个女生在安慰她。听了一会儿,我明白过来了,尤敏是为没有考好,所以哭了。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尤敏考了95分。

陈清风也往尤敏的方向看了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陈清风的人缘很好,他来了没几天,就和班里所有的人都熟识了,和男生们都打成了一片。但大家似乎都不太知道陈清风的爸爸就是陈校长。

不过我注意到尤敏似乎从未和陈清风讲过话。有一天,课间的时候,她和几个女生商量出黑板报的事,商量了半天都没有商定好,尤敏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然你们去问陈清风好了,人家是从县城里来的,一定见多识广。”

几个女生就真的去问陈清风了,陈清风就和她们讲起以前他所在班里的黑板报是怎么样出的。女生们红着脸围着陈清风的课桌,笑容满面地听他讲解。我看了一眼尤敏,她没去找陈清风,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纸上漫不经心地画来画去,不知在画些什么。几天后,黑板报就出来了,几乎是按照陈清风说的样子来的。

陈清风平常住在学校里,有时候我做值日回去晚,看见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写作业。我一直很好奇陈清风是不是没有妈妈,因为我从没有看见过他的妈妈。

有一天早晨,我们正在上早自修,教室外面来了一个人。全班同学都看见了,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女人,眉目舒展,脸很白净,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在玻璃窗上往教室里张望。

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以为是新来的老师,后来看到陈清风忽然跑了出去,大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陈清风的妈妈。

陈清风和他的妈妈消失在了走廊上,教室里却热闹了起来,班里的女生们议论着陈清风的妈妈,谈论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好看的连衣裙。

后来陈清风回来了,谁都看得出他特别高兴,脸上挂着笑容。

陈清风的妈妈和陈清风住在一起,有时候我会看见她从学校的操场上穿过,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不过我从未看见陈清风和他的爸爸走在一起过,或许他是为了避嫌。

过了几天,陈清风的妈妈又走了。有同学问起陈清风,陈清风说他妈妈回县城去了。我猜想陈清风的妈妈可能是在县城里工作。

女生们对陈清风的热衷从他转学到我们班的那天就开始了,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并未消减。我知道班里好多女生都在暗暗地喜欢陈清风。

我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陈清风坐在讲台前面,每次上课的时候,我一抬头就会看见陈清风的背影,他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老师上课,看着陈清风的背影我有时候会发愣好一会儿。

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天忽然就变脸了,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我扭过头,看见梧桐树叶淋着雨站在操场上,操场上又汇聚起了雨水,雨点落在上面,生起了一串串透明的水泡,像青蛙吐出的泡泡似的。几片被风吹落的梧桐树叶,像掉在地上的绿手帕,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我忘了带雨伞,心里有些发愁,暗暗祈祷放学前雨会停。

忽然间,坐在窗户边上的一个男同学叫起来:“快看快看!”

大家都扭过头去看,我也扭过了头,窗户外面的风雨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把伞,正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大雨淋湿了她的整个身子。她像一片单薄的树叶一样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摆。忽然间,伞掉在了地上。

我呆住了,我认出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妹妹,妹妹一定是看下雨了,跑出来给我送雨伞的。可是她大概忘了我在哪个教室,徒劳地在操场上走来走去。

“快看啊,是傻子,傻子来了!”一个男同学戏谑地叫了起来。

大家都坐在教室里看着操场上的妹妹,陈清风也扭过了头,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惊诧。

我不敢跑出去,也不敢认妹妹,我第一次为妹妹是个傻子而感到了羞耻。

我想站起来,不禁又畏缩了。我多么希望妹妹没有找到我自己回去了。

“仇红——仇红——”

我听到刘宝花在小声地叫我的名字,她一定认出来了那是我妹妹,可是我不敢答应。我低着头,将铅笔狠狠地戳进手心。

“陈校长!”一个女生惊呼起来。

我扭过头,风雨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妹妹跑了过去。我的心猛地一紧,是陈校长!陈校长跑到妹妹身边,一把将妹妹抱了起来,又转身朝办公室跑去。

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了下来,我再也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教室的门冲了出去。

大雨哗哗地洗刷着我的脸,仿佛也在洗刷着我的良心,我顾不上抹一把,在自责和忏悔中跑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我走进去的时候,妹妹正站在办公室里,陈校长拿着一块毛巾在给妹妹擦头上的雨水,好像在问着妹妹什么。

妹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绺绺地黏在额头上,像刚洗了澡一样。她站过的地方已经汇聚了一片小小的水。

“陈校长。”我轻声叫了一声。

妹妹看到我,高兴地扑过来。

“啊,原来是你。”陈校长已经认出了我,他看上去很高兴,“这是……”

“她是我妹妹,妹妹来给我送伞的。”我说,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她是个傻子。”

陈校长似乎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头,随后他摸了摸妹妹的头,说:“等雨停了就带妹妹回家吧。下次记得带伞,别让妹妹来了,妹妹太小了。”

我点点头。

陈校长的办公室里烧着一壶水,水开了,他把热水倒进洗脸盆里,投进去一块新毛巾,说:“你也洗洗吧。”说完绞了一块毛巾递给我。

我默默地接过来,先把妹妹的脸和手擦干了,随后才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把。

我把毛巾洗了洗还给陈校长,陈校长身上也有点淋湿了,雨点在他后背的衬衣上留下了一大片雨点的形状,像衬衫上的花纹。

“你和你妹妹叫什么名字?”陈校长问我。

“我叫仇红,妹妹叫仇青。”

“仇红,仇青。名字怪好听。”

陈校长又问了我一些家里的事情,我都一一回答他了。

“现在可不像那天那么开朗呀,因为知道我是校长的缘故吗?”陈校长看着我,微笑地问我。

我脸一红,羞涩地一笑,算是默认了。

雨渐渐地小了,我对陈校长说要先送妹妹回家去了。陈校长把我送到门外,让我路上小心,把妹妹送回家要紧,别急着回来。

我撑开了伞,牢牢牵住妹妹的手,在细雨中走出了学校大门。

等走出了学校,我把伞移到妹妹头上,自己走在雨中,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我的头上、脸上,不一会儿,身上便湿了一大片。妹妹显然不知道我在惩罚我自己,笑嘻嘻地在伞下看着我。

我淋着雨,牵着妹妹的手回家,走到家时,我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妈妈见我和妹妹回来,大惊小怪地说:“怎么回事,两个都湿了?”她一边催促着我换下湿衣服,一边忙着给妹妹找衣服,嘴里唠唠叨叨地念叨着:“你妹妹一看下雨了,就拿着伞要给你去送伞,我不让她去,她非去,趁我不注意就跑了。”

我默不作声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干毛巾,我把脸埋在干毛巾里,让眼泪也流在了毛巾里。雨声哗哗,盖住了我的哭声,没人能听见我的呜咽。

第二天,雨停了,天又放晴了。大家都忘了下雨那天的事,唯有我一直记得,我很自责,妹妹冒着大雨给我送伞,而我却躲在教室里没有出去,妹妹依然对我如初,我觉得更加羞愧。

那天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体育课上大家都在玩跳山羊。所谓跳山羊就是一个人当墩子,另外一个人跑过去,跑到墩子身边的时候用手一撑,从墩子的身上跳过去。

同学们分成了男生和女生两组。我没有玩,坐在看台上看着别人玩跳山羊。

男生那边热闹非凡,我不禁也被吸引过去,看到当墩子的是一个叫周胜利的男生。

男生们手脚灵活,矫捷得像山羊一样,他们挨个儿飞快地跑过去,用手一撑,随着双腿张开,身体也飞腾起来,跨过墩子后,迅速地收腿,整个人稳稳地落在地上。

我看见陈清风也排在队伍里,不禁好奇地看着他。

轮到陈清风的时候,哨子一响,他便跑了起来,他跑步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因为他的腿很长,两条腿交叉迈着,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鹿。

跑到周胜利身边的时候,陈清风双手反托在周胜利的背上,一撑,他的整个身体就起来了,所有的女生们都在看着他。

陈清风就要跳过去了,谁知这个时候周胜利忽然站了起来——

陈清风被架在了周胜利的身上,随着周胜利站起来,陈清风整个人也被周胜利扛了起来,但他的身体还在向前,随后,陈清风就整个人像倒栽葱一样摔在了地上。

“啊——”女生们发出了一声尖叫,纷纷朝陈清风跑过去。

我的心也不由得揪住了。

周胜利呆呆地站立着。陈清风趴在他的脚边,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

“陈清风,你……没事吧?”周胜利叫他。

陈清风慢慢地抬起头,女生们又发出了一阵尖叫,她们看见陈清风的胸前淌满了血迹,沾在他白色的衬衣上,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花,而更多的鼻血正汹涌地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

办公室里跑出来两个老师,其中一个老师高声叫道:“陈校长,陈校长!”

周胜利扭过头来,看见陈校长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从台阶上一步就跨了下来,随后朝操场上跑了过来。陈校长的两条长腿交叉迈着,跑起步来的样子和陈清风一模一样。看见陈校长的一瞬间,班上的同学似乎都明白过来了陈校长和陈清风是什么关系。周胜利一下子呆在了原地,面孔发灰起来。

但周胜利并没有受到什么责备,陈清风对陈校长说周胜利不是故意的,是自己不小心,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陈清风被送到医务室,简单地处理后就又回了教室。那天下午他的鼻子眼里一直堵着一团棉花球,样子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今天是我值日,我拿着簸箕去把垃圾倒了,回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大概都走光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教室里面有说话声。我不由得站住了。

“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声音说。我悄悄往窗户上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尤敏的身影。

“我哪有故意,明明是不小心,陈清风都对陈校长说了。”

原来是周胜利。

“你就是成心的,别人都跳过去了,为什么到陈清风了他就摔下来了?”尤敏质问道。

“那是他自己没跳过去,怪他自己没用,怎么怪我?”

“周胜利,你别撒谎了!”尤敏生气地说,顿了顿,她又说,“你要是再撒谎,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周胜利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我吓了一跳。

“你胡说什么!还有,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尤敏大声地说。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周胜利吞吞吐吐地说。

尤敏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我和你怎么了?我和你什么都没有。别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尤敏……”周胜利叫道。

我猜到尤敏是要出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站在外面听了许久,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正惶恐,尤敏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尤敏大概没想到门外有人,看到门外站着的我,脸上愣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地给了我一个白眼就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拿着簸箕,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过了一会儿,周胜利也走出来了,他耷拉着脑袋,书包拖在地上,像拖着一条癞皮狗。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就这么低着头走了。 aQ2oJWxcLGOBcLzpLX5lof7Rn5flMGq010NfBwkdI+0osT8PytQJ3QqukSCVXv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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