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3岁时,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到教育部,举家迁居北京。他家的四合院,总是长满花草树木。新邻居从他们的院墙经过,总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香花香草的气息。
但最吸引那些新邻居的,是那个天天坐在花丛树木下的小凳上,摇头晃脑背古诗宋词的小娃娃。
出生杭州富商之家的母亲章兰娟,清逸温婉,喜欢诗词,聪慧善良,记忆力和计算能力超群,很有数学天资。这样的女子,在清末是凤毛麟角的——有人说,钱学森记忆力超群,多遗传于母亲章兰娟。
人们常讲“三岁知八十”。对于母亲而言,年幼的儿子是座宝矿,等着被开掘。作为独子的钱学森,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晨星。有一天,当她照料完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折回屋里时,又看见儿子求着父亲要他手里的古书玩,她欣喜极了。
熟读中国文史的章兰娟,开始有意教儿子背唐诗宋词。钱学森很快能背诵上百首唐诗宋词,并学会用心算加减乘除。想当初,在客人面前表演背古诗,是小钱学森的拿手绝活。小孩子未必懂唐诗宋词,只能死记硬背,但这些是中华文化的瑰宝,长大了自然能慢慢消化,融会贯通,达于心,达于骨髓。
童年时的钱学森
在左邻右舍眼中,刚搬来的这家3岁的儿子是“神童”。他可以坐在胡同尽头的凳子上,摇头晃脑地背出唐诗宋词,自如地运算加减乘除。5岁时,钱学森俨然已经读懂《水浒》,并发表自己的见解:“《水浒》里的一百零八个英雄,原来是天上的一百零八个星星下凡到人间。那是不是人世间所有干大事的,都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的呢?”
在一旁正专注看书的父亲听到了,很是惊讶,笑道:“当然不是,世间成大事者,更多为你我这样的凡人!”钱学森听了,歪着小脑袋摇摇头,又坚定地点点头。当时尚且年幼的他还不知道多少年后,他自己就以平凡之身造就了真正的伟大。2009年的春天,在北京大学的百年纪念讲堂里,当“世界因你而美丽——2008影响世界华人盛典”主办方全票通过,把分量最重的奖项——终身成就奖颁发给钱学森时,颁奖词这样写道:“钱学森,平凡造就真正的伟大。”
章兰娟除了教给儿子文化知识,更知言传身教的道理。中国母亲,尤其是那些大人物的母亲,总是在儿女的成长之路上扮演着灯塔的作用。于儿子钱学森来说,母亲的言行举止一一刻记在他的心头,引导鞭策着他的成长。甚至,在这位母亲作古半个多世纪之后,她的孙子说:“父亲(钱学森)秉承了奶奶和爷爷的身教传统,他从来不言教,只谈身教。”
当时钱家的四合院附近住着许多缺衣少食的穷困人家。到了隆冬时节,他们饥寒交迫,度日尤其艰难。钱学森记得,自家那扇黑漆大门似乎总在为告借的邻居开启着。母亲乐善好施,力所能及地帮助着这些邻居。幼小的钱学森从母亲同情、帮助底层市民中知晓他们的疾苦,也懂得了做人的道理。
钱学森记得最深的是一年冬天,那时节北京天寒地冻,屋檐下已经挂了许多冰锥,院前的马路上也不知何时铺满了冰块。傍晚时分,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天渐渐晚了,雪却没有停止。母亲在屋里绣着花,钱学森在灯下读书。门窗紧闭,屋里的人依然能听到外面的风太急,撕扯着飘雪。忽然间,他和母亲听到门外比寒风还凄厉的悲号:“大慈大悲的老爷太太,可怜可怜我这受苦受罪的人吧!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母亲叹息着,停了手里的活计,叮嘱佣人拿来家中最大的瓷碗,亲自去厨房,盛满饭菜,向大门口走去。
这样的情景,钱学森不止一次看见。
更有一次,那是一夜暴雪之后的清晨,女仆早起去扫门前的积雪时,却见一个冻僵的乞丐横躺在门槛上。仆人惊叫起来,慌忙跑回屋子喊夫人。章兰娟一路跑来,和仆人一起把尚有一丝气息的乞丐抬进屋里。她嘱咐仆人熬姜汤喂他,待冻僵的乞丐醒了,又为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母亲的善举,一一烙在儿子幼小的心灵上。
忆起母亲,钱学森坚信母亲的人格永远是最伟大的。他曾这样写道:“我的母亲是个感情丰富、纯朴而善良的女性,而且是个通过自己的模范行为引导孩子行善事的母亲。母亲每逢带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总是向着乞讨的行人解囊相助,对家中的仆人也总是仁厚相待。”
得益于父母的精心培养,年少的钱学森熟读了经典,积累了深厚的文学素养和文字功底,让他享用一生。
当他报考大学时,他的国文老师力劝他报考文学:“你文章写得那么好,不学文学可惜了。”可惜这又难为了化学老师,因为化学老师说:“你化学这样棒,不学化学,更可惜!”钱学森倒是一笑置之,和父亲商量后,又请教了蒋百里伯伯,还是选择了自己喜爱的专业。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