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形势此时风云突变。在美国国内,麦卡锡主义依然猖獗。而亚洲,美国在朝鲜战场上节节败退。这样的国际形势使得美国当局更加害怕钱学森回到中国大陆。因为那就意味着中国大陆又有“几个师”的兵力增援朝鲜战场,甚至比这种情况更为严重。
美国司法当局和美国军方对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在钱学森回国的问题上,他们不仅没有一点松动,反而进一步加强了对钱学森的限制和监视。时常是正当钱学森在书房阅读书刊,联邦调查局的特务人员突然登门造访。他们用粗暴的敲门声干扰他的平静,甚至不等主人开门便闯了进来。对于这些不速之客,开始时钱学森还客气地问他们一声:“有事吗?”这些人无言以对,却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吸烟、喝饮料,旁若无人。后来,钱学森实在忍无可忍了,便对这些流氓特务严加斥责和嘲讽,直到把他们赶出房去。钱学森的信件和电话也受到严格的监视和检查。他的朋友和同事们就有人因为给他打了电话,便受到联邦调查局无休止的盘问。
为了减少朋友们不必要的麻烦,他一度中断和朋友们的联系和接触。
他变成了深居简出的“隐士”。
即使这样,美国当局也没有放松对他的迫害。他们用无休止地重复审讯和盘问,继续对他进行折磨。
日子再辛苦,他们仍时刻做好回国的准备:被软禁那几年,他家总是摆放着三只轻便的箱子,准备随时搭飞机回国。
回国后,蒋英撰文道:“那几年,精神非常紧张。为了不使钱先生和孩子们发生意外,也不敢雇保姆,一切家庭事务,包括照料孩子、买菜烧饭,都得自己亲自动手。那时候,完全没有条件钻研自己挚爱的音乐了。实在怕荒废了可惜,便会挤出时间,偶尔在家坚持声乐方面的锻炼……”
敌人是可怕的,但好在还有亲人——即便远在故里,但心是相通的。
钱学森被美国羁留的消息传到了上海,老父钱均夫忧虑到食不下咽。他想写信给儿子,又怕信被美国当局扣压,反而连累学森。不写信,心中又憋闷得很。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给儿子写信,说几句勉励的话。他希望能通过美国当局的检查,送到儿子手中。为此,老人的信写得很含蓄。信中表达了父亲对儿子处境的惦念和关切,更重要的是对儿子的嘱托。
这期间,美国的众多朋友冒着当局无理取闹的风险,一如既往地关怀着钱学森一家。加州理工学院的院长杜布里奇很快恢复了钱学森的教授工作。许多同事为钱学森作担保,并帮助他支付昂贵的法律费用。
从美国朋友的真诚友谊中,钱学森得到一丝慰藉。他默默吞下美国当局强加给他的羞辱,强压着心头怒火,回到工作岗位。当然,美国当局不允许他接触军事科学机密,害怕他为中国大陆偷情报。于是他告别了古根海姆喷射实验室,转为加州理工学院一位普通的数学教授,从事数学研究。
转了研究方向,钱学森又在数学领域有所突破。他与当时代表世界最新潮流的电子计算机结下了不解之缘。经过一段时间努力,1954年,钱学森出版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工程控制论》。对于写作这本书,钱学森曾说过一句精彩的双关语:“那书是写给美国人看的。”意思是让美国当局看到他改变了研究方向,以消除他回国的阻碍。后来,回国前夕,钱学森把这本书作为临别礼物,赠给了自己的恩师冯•卡门。
钱学森在加州理工学院古根海姆喷射实验室工作时与同事们的合影
钱学森改了研究方向,中断了与别人的联系,深居简出……但美国当局对他的折磨并未停止。
在那段被软禁的日子里,恩师冯•卡门教授因为担任北大西洋组织的一些工作,需要长期住在巴黎。但是,他没有忘记在洛杉矶受苦的钱学森一家。只要有机会回美国,他一定要转道看望钱学森夫妇,给他们以精神安慰。冯•卡门一来,钱学森的情绪就显得特别好。夫妇或者在家中设宴,或者请老师到洛杉矶的唐人街中餐馆共进晚餐。与恩师相聚的日子里,蒋英总要为冯•卡门教授演奏一首钢琴曲,或演唱两支广泛流传的歌曲:《红松林》《友谊地久天长》,代丈夫表达对老师的敬爱之情。
经过无休止的审讯、检查、听证,钱学森不是共产党、不是毛泽东的间谍已经天下皆知。
美国当局只好承认了这一事实。
钱学森的回国路并未从此一帆风顺,还是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