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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江浦县党史办调查

1.周炳富、彭仁杰口述

周炳富,男,67岁;彭仁杰,男,78岁

调查地点:浦镇单桂元

调查时间:1986年9月27日

调查人:朱建华

浦镇东门是日寇侵占江浦大本营的司令部,首脑指挥机关。群众受害受苦最深。1937年12月12日晚,鬼子神不知鬼不觉由江浦侵入东门,老百姓毫无准备,慌作一团,疲于奔命,能跑的都跑掉,来不及和不能跑的男女老幼,还有在早沦陷的上海及京沪杭沦陷区的难民、青年学生近400人均被鬼子强迫赶到十七中学过河桥那边坑里,鬼子令中国人自己捆自己,然后鬼子用刀来砍死,还有一个人绑在小街的树上用汽油烧死。

到吴将台的马路上七八个死尸睡在街心,丧心病狂的鬼子还嚎叫着“啊似密大大的”。

东门什货店王仁和王有福叔子、李成庞叔子被日本人抓去摔进尺把深的水洞里。

杨三房家里伙计外号叫“孟老歌”(的)有个老伴70多岁,她看到石桥(当时叫新桥)底下十几个人死得很惨,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老年人眼看无辜惨遭杀害,抱着同情的态度,嘴里讲了几句话,突然来了几个丧心病狂的鬼子,哈哈大笑将老人推入桥下冰冷的河里淹死了。在南头小街卖饺子老汉被鬼子用刀砍死,并将头劈开将脑子喝掉,两个卵蛋子(睾丸)也被刈掉带走。盐卤巷一个哑巴拿电灯泡子,鬼子喊他他没有听到(十哑九聋),被鬼子一刀戳死。湾头街后河沿被鬼子杀害的有朱德圣、张中五、万宝永等九个平民百姓,朱德圣是一个拾大粪的,日本人来之前帮仁和什货店看大门。在石桥河那边死的一个人一直还跪着。石桥附近被打死的有20多人,这些都是鬼子侵入东门十多天以后的事实。

鬼子刚侵入时经常检查行人,主要查看:一、除帽子看头上是否有当兵的痕迹;二、看手上有无老茧;三、腿肚子有无打绑腿;四、看穿衣服是否有军装;五、看脖子上有无扛枪的印子。

鬼子侵入以后,除了以杀害中国人来取乐外,还兽性大发,奸污妇女。汉奸章铁为了卖国求荣讨好鬼子,成立慰安所。他到南京夫子庙叫来六个妓女,住在东门高大房旅社供鬼子糟蹋,鬼子司令部还将公开通告贴在门上,规定每晚不超过三个小时,每个小时一元四角,成为合法化。

有人说鬼子刚来时会乱杀无辜,秩序安定后就不杀人了,这种说法也是没有根据的,东门的刘国汉任何违法(的事)也没有做过也被鬼子杀害了。鬼子除了是一个魔王,还是一个盗窃大王,东门普益塘栈七万多包小麦被鬼子全抢走了。

2.口述人不详

调查地点:江浦

调查时间:1983年11月6日

调查人:叶国栋

关于日寇侵占江浦时,我乡群众被日本侵略者实行的“三光”政策和遭受东、西两政府的压迫与剥削情况的初步调查了解如下。

经过一段时间,通过我乡当地一般年纪比较大的党员、群众和过去一些伪人员的座谈了解,大家在时间上共同回忆日寇侵占江浦时是在1937年冬月初十夜间,从桥林那边过来的,来后打江浦未花多长时间,县城就攻开了,那时进攻时日本侵略者不仅用地面部队对我同胞进行残杀,而且上空还用飞机扫射,顺着我县的桥林至浦口沿马路两旁进行扔炸弹、扫机枪。当时群众流着泪讲,地面鬼子看见人跑就开枪,上空用飞机轰炸与开枪,我们老百姓被无故惨遭杀害。我乡程新金、陈丙声两人还说,从那天晚至第二天下午,在北门求雨山一带,被日寇打死的中央军官500余人,以后有当地绅士出面雇了光明六队的吴三杠子等八人,用了两三天时间,把打死的死尸抬到求雨山脚下埋葬。

日本侵略者把江浦城攻开后,当时未住在城内,顺着马路扫荡后,到了永宁的东葛铁路车站,才有少数日本人住在那里,驻扎后就又开始对我县一些乡村不断地杀人、污辱妇女等罪恶活动。光明、八里、城东、联合的刘志成、程新金、毛林生、吴修于等人讲,马路上有住在东葛车站的鬼子来我们山区一带进行污辱妇女,沿江一带有住在浦口新炭场的鬼子坐船上岸,也在进行打猪、捉鸡、污辱妇女等无人性的残害。鬼子住东葛后有一个月左右时间,江浦才开始住上日本人,估计若有30人左右,有的讲是叫一个小队,并说鬼子的机构设在浦口,从这以后不久,县内一些地方绅士出面说,为了不让日本人进行胡闹,要成立一种维持会,日本人、浦口和南京等地来的日本人经江浦时,县内维持会马上就叫老百姓打上日本的“月亮疤”旗子来欢迎迎接日寇,该组织成立后不久,又建立什么“保安团”、“绥进队”,以后又陆续在县城成立“镇公创”等组织,四周城门都设岗放哨,对群众实行安居证,那时群众出门是,麻烦多多、提心吊胆,弄得不好,性命难保。同时在苛捐杂税等方面的剥削也一天比一天的(地)严重下去了,即所谓东、西两政府的捐和税,以后在乡村也逐步的(地)把以前一些的乡、保、甲等伪组织相应的(地)成立起来。这些伪组织不但要维持日本这边的所谓东政府,还要安排好那里的所谓西政府。(当时是姚镜涵在和县那边把国民党一些权威人士等组织起来成立所谓的“县政府”)两面向群众进行剥削和压迫,与此同时又在各乡成立大刀会,后又叫“自卫团”,名曰保卫地方治安,实则为地方少数恶棍进行看护门庭,也是向农民进行剥削与压迫,又要向上会的会员家要些钱,情况好的一些户家出钱购枪来进一步压迫与剥削群众。我乡白马大队的倪、吴二村的包公庙公堂有群众出钱购枪十多支,以后被西政府的大队长张永奇在一天夜晚带来百余人将倪、吴二村包围起来,除烧了阮等两户房子九间半,并无故打死王加元、王三孜等两人,还烧死耕牛六头。群众被糟蹋的(得)是日不安生夜不眠,压迫剥削无处冤,出门要有通行证,生命财产无安宁。上面讲了日本侵占江浦县城后,当时未住城内,开始扫荡就顺着乌江至浦口一带马路用地面部队和飞机向我群众进行枪杀与轰炸。在不到几天内的工夫,我们一个小小的城东乡地盘,除日本侵略者在求雨山和长江中打死我同胞700人左右外,在我乡打死的外地船民有44人,打伤8人,还烧房20余户60间左右(烧房包括当时属江浦的石佛寺在内,打死同胞700余人是指当时的国民党中央军。具体一些情况下面初步用表统计略加说明)。在烧死我群众民房时,一些座谈的人讲,那时侵略者烧房其中包括有三重意思,一是表示他们胜利了,二是给其他鬼子来走过时表示已经到过该地方,三是也可做引路目标。我们这些好的群众无故遭受日本侵略者“三光”政策的残杀,这笔血债将永记入我国历史册上,任何时候也忘记不了的。在座谈调查了解过程中,日本侵略者用残忍的手段对我群众进行杀害,有的把我们中国人当靶子来射击;有的为了对我妇女进行污辱未找到也无故把你打死;有的那时看你家有国民党时的相片,说你不是好人也把你打死;有的农民看见鬼子哧溜跑了也会被打死;有的想能把今后的田种好,将牛收藏起来,结果是牛被拉去杀吃了,人也被打死了;还有的一些村庄群众妇女搞的(得)无法出门与劳动,就互相组织起来站岗放哨,看见鬼子进村就喊或放记号,结果有的人也被打死。具体情况不一一去讲,同心大队扬子小队那时有个叫朱老头子,因家内摆有一把扎竹刀,说他不是好人,将其绑在后门树上,用刺刀把这老人给活活刺死。八里小冲的王二,鬼子把他抓住,要他带路去找妇女(叫花姑娘),他不肯带路去找,结果被鬼子带到五里花园处被无故杀害了。还有光明四队的吴先云爷爷,当时他在走路,在山头上被鬼子看见,把他当试枪靶子射击,一枪打死在山上。群众讲鬼子那时把我们中国人不当人,打死上万上千,真是残忍到极点了,我们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上述情况,是初步了解的,情况一定有所出入,仅供参考。

日本鬼子侵占江浦时我乡群众被侵略者打伤的人有以下者

日寇侵占江浦的几天内,我乡群众被鬼子打死的人的情况

续表

日寇侵占江浦的几天内我乡群众房屋被烧情况

续表

3.毛林生、陆礼经、吴修余、王德世等口述

调查地点:江浦东乡

调查时间:1983年8月

调查人:叶国栋

根据毛林生(在我乡是老党员)、陆礼经(小队队委),伪人员吴修余、王德世等人反映,日本侵占江浦是1937年冬月初十,来时是从乌江七镇那边过来的,同天南京也失守,那时日本从上海登陆,国民党采取不抵抗主义,结果让日本鬼子直入苏州,那时鬼子未有沿着沪宁线正面进攻南京,而是由太湖从苏南、皖南取道,从东西梁山渡江由乌江石马河进攻我县的,其目的切断津浦铁路口包围南京,不久,国民党政府就迁往武汉后往重庆。

日本鬼子先头部队进攻江浦时,除地面部队外,还用飞机进行低飞,在县求雨山和东门外沿马路一带,用机枪进行扫射和扔炸弹等来扫射群众和国民党的一些中央军,同时见房烧房见人跑就开枪打,从我们一个小小的城东乡两个大队地方初步了解一下,就有一些群众当时被鬼子无故杀害、房屋被烧等悲惨情形,龙华七里桥的刘庄、马路下的同心大队九王圩等,当时被飞机扔下三颗炸弹,龙华队钱飞云婶婶和钱龙江两人当时被飞机扔炸弹炸伤的,据讲钱的婶婶现在的大腿丫下恐怕还有个疤呢。群众讲钱的婶婶被炸伤时本人穿个套裤,内有血结果用剪刀刺开才把血和伤口堵住,经看后才免死去(该人现住八里二队)。

放火烧房从东门外至浦镇西门就烧房有20多户,估计有三四十间,又有我乡城东大队王庄队陆臣经和一户姓全的外来户,一下被鬼子把五间房及家具等全烧光,老太当时从窗户跳出跑时被鬼子开枪未打死,结果打去两个指头(老太早死)。打死群众(情况),初步了解从东门马路至联合圩下一天就打死老百姓有20多人,在同心前的下河街一时间被鬼子用刺刀就活活刺死两人,一个叫孙正元,一个叫朱老头(原因是看两户家内有本人国民党像和一把黄旅会大刀)。圩下经边停有泰州白船,来南京装货,当时竟被鬼子放火烧船,一下把船上的10多人一齐打死(人数估计的,那时无人敢去看,之后见不少死尸),江里被鬼子用汽艇开枪打死的中央军就无法统计了。

日本鬼子把江浦侵占后,当时未进住县城,首先在沿马路两旁进行放火烧房,见人跑开枪打人,后过有半月左右,才进城住的,当时城内处于无政府状态。后来鬼子住下后,国民党当地一些头面人物,出来组织一种什么叫维持会(干群讲主要维持鬼子不再瞎胡闹),当时的维持会长有河伯伦、张伯全,数月后又成立了日伪政府。江浦日伪时期先任伪区长的是张伯全,后又换卜迁庭(当时卜光干警察,有武力以后干区长的),接着国民党一些权威人士逃往皖东后,又在古河尺镇一带组织什么江浦流亡政府,不久迁回江浦基甸胡家瓦,这样在一年以后当地老百姓就进一步受压迫剥削得更厉害了。当地干群讲,日本人这边的东政府,二鬼子便衣队,西政府那边的这大队、那大队,还有什么卜卫队,老百姓活受罪(东政府有什么补税、马匹费、民夫费等,西政府有什么农业费、马匹费、当兵小带费、黑头的接待费等)。还有二鬼子、汉奸的进寿,儿子结婚的送礼费,每保每年也要出杂费。那时群众一年每石种(叫十亩)要付三至五成给东、西两政府的苛捐杂税。同时群众性命也难保,只在1943年左右,西政府大队长张永奇一次来我乡白马倪、吴二村一刻间无故打死两名群众。

关于日伪时期的维持会,上面讲过当时说维持鬼子,以后也就压迫群众。据一些旧人员谈,当时的维持会比乡保大些,原因是鬼子要民夫去帮他们修炮楼、抬大米等,当时是维持会通知各乡、保多少多少,至于乡、保的建立,在鬼子未来时就有,来后名称也未换,当时的保长都要负责收东、西两面政府的苛捐杂税,西政府一段时间也派有乡长,但不敢主使,怕日本人与汉奸二鬼子打他们,以后有时也互相通气了,总之老百姓受罪。

4.陆廷江口述

调查地点:城东王庄队机电站办公室

调查时间:1983年7月

调查人:叶国栋

我叫陆廷江,住城东王庄队,日本人把我家和姓蔺的一户烧房经过细述一下。

日本进攻江浦后,就顺着马路进行扫击,不是用飞机扔炸弹就是开枪打中央军和烧民房。我家被放火烧的情况,就是当时我家住着一个连的中央军,伙房摆在我家,所以鬼子看我家住过中央军就放火把我和蔺家两户之间有一个守棚先放火烧着,然后烧到大房子了(二户共五间)。那时我们王庄青年妇女也都吓跑,躲起来了,我家只有老母和圩下边的潘四老太在家,放火时我母与潘老太从窗户跳出来逃走,不然也被活活烧死。结果逃出后又被鬼子看见了,就又开枪向老太打去,把我老太两只手指头打断了,老太解放前就死去。同一天被打死的我们龙华院有中央军三个伙夫,以及东圩队的林广余因喊妇女躲起来被鬼子听见也被开枪打死,把林打死后鬼子用脚又把林踢到一个小井内。

日本人沿马路扫荡时,我记得天上有飞机在前面引路,并飞的(得)很低,鬼子在后面看见中央军就打,见老百姓也开枪打。记得龙华钱正云的婶婶叫吴老巴子和钱龙江子,当时就是被日本人扔炸弹炸伤的,那天共扔下三颗炸弹,一处是龙华生产队,一处是团结七里桥刘庄,一处是马路下同心的九王圩。

5.口述人不详

调查地点:林山乡

调查时间:1984年

调查人:宋恒画

现在的林山乡按地理位置是江浦县东西角一个乡。(它)南依乌江河,北依桥林镇石绩河;西依浦乌公路局部十里茶棚,公路西有一个五三大队;东依长江。全乡面积约80平方华里,现所辖13个大队150个生产队,人口2.2万多人。

在抗日前和日伪时期林山乡分别有国民党乡保政权和日伪乡保政权。现林山乡所属地区在国民党日伪时期分属三个乡一个镇辖保。其具体是:国民党日伪时期,乌江乡所属八个保包括现林山乡五一大队、林蒲大队、双营大队、周营大队、五二大队一部分、五三大队一部分。百子乡所属七个保,其中包括林东大队、红星大队、林山大队、南一大队,五二大队的松元、东门镇、松洼等生产队,五三大队的安郑、胎儿镇、东边阮村,还有现属斗岗乡的西二大队的方山头、詹庄、王家坊村。横路步村、陡门张村、桥林街头的杜家碾村、林东大队、北顺大队属桥林镇第八保。河南大队是公子乡第三保。以上几乡属于桥林区公所。

现林山乡所属乌江桥北街道,据调查是1937年农历冬月初九日下午四点左右日本侵略军进犯的,由南向北,据一位乌江桥北的老年人回忆,日本人在1937年农历冬月初九日上午太阳刚出山就在距乌江十五华里和县石跋河江边登陆,当时国民党还驻一个营在石跋河,日本军队强攻登陆,枪声炮声震天动地,国民党军队不战而溃四散逃走,日本人八九点钟才登陆,十点左右看到石跋河有火光的日本人不敢前进,十二点枪声稀落,日本军队分两路,一路由石跋河江边沿江堤直插驻乌河,另一路由石跋河直插和乌公路转北向乌江。当时乌江桥南有国民党军一个团住林家祠堂和南京大学农学院在乌江设立的实验区大楼内,下午两三点左右日本人一路在霸王庙放火打枪打炮,一路在五里墩子开炮向乌江射击,四点进入乌江街道,当时乌江南头起火的有南头当铺、南大实验区、林家祠堂、街后老百姓民房,被烧的100多间,老百姓全部烧光,当时未杀死人,四点至五点由南头转向桥北,在邓庄打死一个南京逃难难民,约40岁左右,男的,是在邱正荣家院下伸头望被打死的。因公路两旁没有村庄,在横路步放火烧了三家草房、一个草堆,在百子山又开枪开炮向桥林射击,时间约在当天八点左右进入桥林的,桥林被打死七八人,烧了公路边付家和街后房子。

住在当时乌江桥北附近的江祖斌同志现年63岁,他回忆日本人到乌江时他16岁,他的老婆扯嘴说正好是民国26年(1937年)农历冬月初十和江祖斌结婚的头一天,家里初九来人准备办喜期,结果听到枪炮声日本人来了,人跑了,未办成,他谈得栩栩如生,即日军进攻时间为1937年冬月初九日,他们结婚是初十日。

另据现后塘村叫江其民的,现年46岁,小时叫兵子,他母亲养他正好是日本人进犯乌江当天中午,故小时取名叫兵子,他母亲养下他即跑反,他的生日和日本人进乌江是同一天。

日本人第二次到乌江是1937年农历腊月十三日上午十一点左右,据江本树回忆,日本人第一次到乌江是由南向北,侵占南京后个把月又由江浦桥林到乌江的,据桥北街人回忆说当时桥南和县伪县政府还派一个保安大队驻桥南,大队长叫王金涛,有二三百人。日本人第二次来时本有汽车,王金涛把苏皖木桥烧掉,日本人在桥北向桥南打枪开炮,王金涛也叫部下开了几枪,被日本人用望远镜看见,王金涛被当场打死在桥南马路边,还打死王部下十余人,老百姓死七八人,在桥北杀死张万成父亲张家楼,其余都吓跑掉,当天未住下来回到桥林。第二次正式驻乌江是1937年腊月二十日,住在桥北东狱庙(现乌江小学所在地),以后又在东狱庙对面一个叫万家山的山头盖炮楼砌碉堡,驻扎人数不过一个班。

6.杨德礼、马家才、金同春口述

调查地点:孙家冲

调查时间:1984年5月31日

调查人:胡雅芳、张健行

江浦、南京被日军相继占领后,驻津浦铁路沿线东葛的日军经常下乡骚扰。1937年12月25日(农历冬月二十三日)东葛车站的部分日军越黄叶领四散侵扰,有三名未执抢仅佩刺刀的日军,竟肆无忌惮地深入马鞍乡的孙家冲(即现建设乡中心大队境内),时该村孙宗海、孙宗元兄弟俩各持保家的步枪,从后门逃走,鬼子急追,孙氏兄弟急中生智,以空枪假射方得脱险,但一场灾难由此而生。

12月27日,大祸终于临头,由于上次鬼子对该村竟有武器人员的惊奇发现,而且又让两名持枪逃去,认为该地区必有抗日武装存在,故带来了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兵,一路杀奔孙家冲,掳物、抓人、牵牲口,冲进孙家。因孙家人已跑光,只抓到孙家的伙计马义山,一刀砍伤倒地,旋即强令正在碾米的宋老四(宋秀章之父)用榔头砸马之头。宋不忍,轻砸,鬼子以刀逼宋,实在无可奈何之下,将马之头部砸烂,围观群众无不闭目侧首。继之,见隔冲有一老人(孙宗和)在门口,鬼子像打靶似的把老人打死,接着将孙家的鸡、鸭、蛋等食物和城里避难者的食物和好的器物悉数掳空,加之沿途掳的东西分给抓来的民夫十几人挑送,其中就有事件的目睹者杨德礼(现年67岁,原住老冲现住庄家队,已双目失明),而鬼子们都骑着掳来的毛驴返回的,临行一把火烧掉了孙家19间房屋,返回的途中又枪杀一名卖山羊回家的农民史彩文,继之,又强奸了两个小姑娘(一个是黄兴宏的妹妹,一个是雍家的),奸后用刀杀死。民夫在鬼子的驱赶下,一直送到东葛车站,时已晚,民夫们星夜赶回。

事隔数日,鬼子又一次来犯,奸污了唐东才的嫂子——李二考,黄胜和的三姐和一名城里避难来此的祝姓妇女,奸后,把她们带去东葛约一星期的时间才放回来,据人们回忆,放回来的妇女已不能行走了。

7.何德秀口述

调查地点:江浦

调查时间:1986年6月2日

调查人:陈家俊、宋振亚

提起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流过多少伤心眼泪,地方上很多人问我是哪里人,真实姓名姓什么、叫什么,我只有一句话回答,我也不知道。

还是解放后,在老人嘴里才知道的,在49年前,我家原是湖南人,全家七口人,被日本强盗杀死五口,我和我一个9岁的姐姐存留下来成为幸存者,但姐姐现在又不知道生死存亡,杳无音信,日本鬼子杀死我爹妈丢下孤儿没有家,怎不叫我伤心流泪。

我现在名字叫何德秀,已经活了51岁多,亏恩人养我成人的老父亲何继符、母亲张保兰,千辛万苦,把我这样一个失去亲人的孤儿扶养成人,我是不会忘记的。我也不会忘记日本强盗杀害我一家的深仇大恨。

据当地老人亲目所睹和我另一个幸存者姨娘临走时告诉我养父母的一段口述,我原来父母亲是搞船的,是船民,全家有父母亲,一个16岁姐姐,一个14岁和一个12岁的两个哥哥,还有一个9岁的姐姐,我本人当时还不到2岁。

1937年九十月,我父母亲为了谋生由湖南把船开到下江,在镇江对岸十二圩,替客商装盐,运往湖南,当时日本侵略军正在进攻我国领土上海,时局紧张,船上装上盐就往回开,江里封江不让走,到农历十月底,好容易才把船开到灵山庙洋码头这个地方,因为阻风,上行船装重载,逆水行不动,就停靠在这里,同行的大约有二三十条大帆船。

1937年农历冬月初九日上午九时左右,突然江面上驶来几艘汽油艇,满载着穿黄衣服全副武装军队,飞驰从上游向下游开,到达灵山庙江面,看到江边停靠有数十条木船,桅杆林立,船尾上还挂有国旗(当时国民党政府规定的),这伙强盗不分好歹,就用机枪猛烈扫射并又用炮击船上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是日本强盗,当时由于突如其来,船上人谁也没有防备,当时船上有100多人,大多数被打死,有的是被打掉下江淹死,谁也没有想到日本强盗如此凶狠残暴,见到中国人就枪打刀杀,木帆船哪能经得住枪炮轰,有的船当时就连人沉下江,有的船还浮在那里,日本强盗还不服,将汽油船靠到木船上来搜查,又有人被搜查出来用刺刀戳,有的人跪出来想和他们说(指和日本强盗军),说明是老百姓,是船民,就被迎面一刀插进胸口,有的一个人被戳几刀。

这些船大多数是装食盐的,日本强盗大约认为,是中国人民最需要的食用物资,为了破坏中国人民物资财政,它采用更野蛮毒辣手段,把人杀了,用汽油向未沉的木船上烧,放起一把火,这时船上的人在外面的和出来看的人,都全部被打死,在船舱内的家属妇女小孩,躲在船舱内的,还有的活着,船上大火烧起来,船舱里的人就躲不住了,我父亲就在那时舍不得我,怕我烧死,将我连一床棉被裹着把我抛到江边沙滩上,母亲和16岁姐姐,想往岸上跑,被日本强盗用晃晃的刺刀拦住,明明知道上去也被杀死,于是两人一齐跳下江淹死,两个哥哥被枪打死,我的姐姐刚生的不到三个月的女儿和我9岁的姐姐,想往岸上跑,日本强盗有两条狼狗拦在船头,她们终于被逼着跳下江,我姨娘全家七八口人,在日本强盗屠刀下,全部丧了命。

中国人民心连心,乡亲父老救了我的命。灵山庙码头,虽说是江边上一个小口岸,能停靠船,但这里没有一户人家。日本强盗此时此刻在这里作出了在当地史无前例伤天害理的事:无故杀害平民、船民。一阵枪炮声惊天动地,又燃起熊熊的大火,江边被杀害船民的惨叫哭声,声传几里路,附近村庄里的父老们也不知道江边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但人也不敢说。等日本强盗把人杀了,船放火烧了,汽艇开走了,江边一时肃静下来,附近村庄才有人来探望,多亏好心老伯伯杨祖才在江滩上发现了我,因为我当时还不懂事,喉咙已经哭得嘶哑,哭不出声。杨伯伯把我抱起来,与此同时,又有人发现江里洄水漩涡里,有两个人还没有死,在挣扎,这就是我的姨娘和9岁的姐姐。她们最后被迫跳下江以后,因为冬天穿的是棉衣棉裤,一时沉不下去,被洄水淌回头而没有死,在挣扎。蒙几个好心的人,下水把她们捞起来,进行抢救,她们两个和我一道,是被乡亲们救起来的三个幸存者。

我在何洼村住下来,寄居在养我恩人何继符家。养母张保兰,还有一位老祖母同情可怜我这个失去亲人的孤儿,当时我还不会说话。我22岁的姨娘和9岁的姐姐,加上我三人在这里由全村人供养衣食,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同一天,日本强盗已在石跋河登陆了,由陆路进犯南京,不久又由南京到桥林到乌江杀人放火。在当时,人的生命是丝毫没有保障的,我姨娘年纪轻轻没有办法,领着我9岁姐姐,一路乞讨回到湖南去了。

解放后,我和陈家俊结婚,为了寻找唯一亲人姐姐,曾在《新华日报》和《湖南日报》登过寻人启事,音讯全无。

我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女,还有好几个孙子,一想到我的亲人,想到我一家全被日本强盗惨杀致死,我的心里就觉得心酸惨痛,流泪止不住,我就哭……

我时刻也没有忘记日本强盗欠下中国人民的这笔血债,多少中国人民惨死在刽子手屠刀之下。我也经常和孩子们说,要爱国家,要爱民族,只有祖国强大起来,才不受到侵略者凌辱杀害,要她们记住,千万不要忘记了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杀人、放火、奸淫、抢掠等种种暴行,他们在历史上欠下中国人民一笔债。

8.口述人不详

调查地点:西江口

调查时间:1985年6月22日

调查人:宋振亚

西江口原属高旺管辖,日伪时期改为西江镇。民国26年(1937年)前该处是外滩,滩上长有芦苇,滩下水深数丈。西南与桥林有客轮相通,西向高旺有民船往来,西北沟通十里长河分向江浦县城和长江的新河口。往来的客商船只很多从这出口到外地做生意。

岸上住户很集中,包括农民、商民、渔民百十户人家,五六百人。草瓦房400多间,开成东西一条街,服务行业有百货、饭店、酒店、理发、旅店、小浴池,还有鸦片铺、赌场等。还有民国11年(1922年)建的一座庙宇——杨泗庙(已拆),供的是杨泗将军。庙内曾设过国民党沿江乡公所、警察所,码头还有工人,五花八门样样都有,可算是一个水旱码头了。

民国26年(1937年)冬月间,时局非常紧张,国民党节节败退,地方上被抽去的壮丁有的开走了,有的正在集中待命。十一月初八,从下江开往上江的船只,因逆水风阻,避入口内,这些船有单桅、双桅,船上装有被服、布匹、大米、钢筋水泥、少量护船的枪支弹药,还有妇女、小孩。口内加上民船100多只,排成一条龙,天上不时还有敌机在飞行,百姓恐慌万状,传说鬼子早晚要杀到我们这里。

十一月初十上午十时左右,狡猾的日军,从芜湖方向用打着美国星条旗的两条日本船顺水而下,经西江口外江面上时,××说,做个日本旗子用竹竿挥动,本来不挥还好,尚有芦苇挡着视线,这下把两船100多名鬼子招来了,打着星条旗的船,一下变为大日本勇山部队本部字样的日旗了。

一场大祸是避免不了,日军上岸后,有些未跑掉的商民、农民及小孩子惨遭杀害,数百间房子变为灰烬,猪、鸡一扫而光。开米行的袁二,被鬼子挂在树上用刺刀戳死。搜到国民党船上的物资,鬼子像发疯似的用硫磺弹将十条船全部炸毁,船上的十几名妇女被抓去强奸了,相继又刺死了芦水付家爷孙二代、沈明维的叔父、项守元的母亲、古叔宽的母亲,还有往来的客商二十几人,共有30人死于鬼子刺刀下。街的两边300多间房子刹时变为灰烬,幸存者在鬼子刺刀下迫使去抬猪、抢鸡,鬼子惨无人道,百姓是无家可归,然而鬼子却住下了。

十一月十一日的早晨,太阳还未出,南京国民党的一个宪兵连,盲目地乘两只船到西江外滩靠下往上来,并吹着号。很快目标给鬼子发现了,日军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用数挺机枪扫射。国民党军队进退不得,交火了,最后全部被日军打死于滩上。下午鬼子兵开走了,地方上掩埋了100多人的尸体,发现有宪兵的毕业证书,而且都是穿的黄制服,同时也发现有一土堆子,上面有树枝等物,群众刨开一看,袋子里装有骨灰,方知日军也有被打死的,但不知有多少鬼子灰。自此以后,日军水上巡逻艇,三天两头来,一天都有数次,人民天天在死亡中过日子。

9.口述人不详

调查地点:乌江桥北

调查时间:1985年6月22日

调查人:宋振亚

1937年农历腊月十三日,正是中国人民一年一度传统节日到来的时刻,100多名日本侵略军,由桥林一路杀气腾腾,惨无人性,来到乌江,这天也是这里逢集的日子,附近乡村群众,有买有卖,正在这里赶集。

日本侵略军这天进攻乌江,是先后分两队,先头部队只有二十几个人,打一面白色小太阳旗,在前面边打枪边放火,后面跟着有七八十名侵略军,有两辆日军满载辎重,还有一辆炮车,沿着火光方向龟行前进。

先头部队一出桥林镇,从公路到百子山就开始用机枪扫射,在横路步烧老百姓民房两家和两个草堆,在茆庄冲打死一个头一天刚结婚的芦庄姓万的青年,这天早上这个青年新婚夫妻俩到茆庄岳父家回门,听到枪声往回跑,被日本兵看见一枪打死。

日本侵略军这天进攻乌江,做贼者胆子虚,一走上公路,就打枪打炮,公路上行人基本已断绝,靠近公路村庄老百姓全部被吓掉,约在上午九点钟左右到乌江,未到前,相隔里把路,就用掷烈筒向乌江街道射击,瓦砾横飞,商店货物未来得及收拾,人全部被吓跑掉。

早在一个多月前,即是农历冬月初九,日本侵略军,由石跋河登陆,路过乌江,走江北包围南京,由南向北,在南头烧民房300多间,杀死居民多人,占领南京后,又为了侵略江北地区,进犯江浦城、桥林镇,这天到乌江,目的向南延伸扩大侵略地区,这里这批刽子手们制造出一起血腥惨案。

乌江镇是一座比较繁盛的乡镇,贸易繁荣,交通方便,驷马河由镇中横穿,由西而东经驷马河口入长江,街后有新建成的浦乌公路,一年前就有私人经营汽车,一天一班开往南京,水陆交通都很方便,商业经营与桥林媲美。街道以南北定向,成一字形,街道虽不宽,商业贸易有钱庄、当铺、商店、酒家、旅社等应有尽有,街前为贸易区,街后散居一二百户居民,大多数是草房,还有南京大学在这里设有棉花试验指导所。

乌江也是江苏省和安徽省两者交界处,以河为界,分南北头,河南为安徽省和县乌江镇,河北是江苏省江浦县。

日本侵略军到乌江后,先在桥北放火,烧了两户民房,又进入桥南,在桥南街前街后,放火七八处,烧民房近百门,真是大火熊熊。有的人在远处窥看,日本兵一边放火,一边察看地形。街南、街前后是一片平原,而桥北靠街前一湾河水中二三百米地方,河边有一座土山岗名叫万家山,山边有座边狱庙,日本兵大约认为这里地形很好,就登山观望,能遥控全镇及附近村庄,于是在这里盘桓很久。

中午这批强盗兵,由桥南集中到桥北,因为当天进镇后,没有看到一个当地老百姓,同时也没有发生什么动静,就在桥北街前街后抢捉居民养的鸡子牲口,在桥北狼吞虎咽搞着吃,并将乌江大桥烧掉。

这座桥是木制的,名叫苏皖桥,桥长70米,跨设在河上,原来这座桥是沟通两省人民来往交通要道,这天日军为了断绝交通,将此桥破坏烧掉。

日本兵在这里从上午到下午,盘桓有七个小时,但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下午就在桥北街道进行挨家挨户搜索,早上从街道中跑出去的居民,上午在外边只看见日本兵进镇后四处放火并且打枪,似乎在威慑人了,上午到下午几个时辰平息,也没有动静,有的房子还在冒烟,对居民来说心情是难受的,桥北居民江本楼,担心自己房子被烧,由僻静小路,摸着回头看看,被正在搜查的日本兵发现,举起一枪,就被打死。在街上,还有一名叫李天友,是小府村人,这个村靠近桥北街道,他上午也跑掉,相隔很长时间,看不到日本兵动静,上午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也担心自己房子被烧掉,摸回村看看,被日本兵一枪打死在门口。

这天也是逢集的日子,乌江逢集制度是三六九,又时值腊月,春节即将到来,附近乡村的人,无疑有买有卖来乌江赶集,上午听到枪声炮声,大部分人当时和镇上居民一道都吓掉,但有些人没有经历过战争利害关系的锻炼,有的人当时吓得不知所措,就钻进人家躲起来,也不知道日本兵在这里时间这样长,以为和以往一样一往而过,更不知道这些侵略军如此凶狠残暴,野蛮不讲理。在搜查中被搜查出来的,有李营农民江宗茂、双营农民余怀华、李福林等七人,带到河边有的是被枪打死的,有的是被刺刀戳死的,第二天看的人惨不忍睹。同时,还有一个外乡人叫张奋子,夫妻两个在桥头卖油条,丈夫跑了,妻子高麓娣被兽性侵略军抓住,几个人对她进行轮奸,还有杨边地方一个姓杨的妇女被抓到,被七八个侵略兵进行轮奸,以致被轮奸死了。

这批侵略军除了在这里南北头街道杀人放火外,还不甘心,有个小头目还指手画脚,叽里咕噜,朝四面附近村庄指,企图将附近村庄全部烧掉,正在分兵去进行。野蛮残暴并不能意味着真正强大,想用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来威慑中国人民,就更加激起中国人民更大的反对和反抗,激起人的不满和气愤了。这天,乌江南头也有和县国民党保安队一个中队几十人,住在南头。上午日本兵进乌江时,他们也退出了乌江,日本兵到乌江后,放火杀人,从上午到下午,在远处就可以看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只有烧,无人救,真是强盗般的行为。有的士兵就不服,日本强盗,如此猖獗,太欺压中国人,要求队长王金涛要惩罚一次侵略军。下午在三四点钟王金涛在众人要求下,同意来到乌江南头,进入街道,但日本兵在桥北,大桥已经被烧断,一河相隔,这些保安队虽然当时有一股勇气和雪恨心情,可是没有作战经验,未看到日本兵就打枪,被日本侵略军用望远镜看得是一清二楚,集中枪火猛烈扫射,当场将队长王金涛击毙并打死部下十余人,结果形成败局。

这天和县保安处,虽然没有给日本侵略军应有的惩罚和打击,但也打乱了日本侵略军驻军计划,当天下午日本侵略军也怆怆惶惶地龟缩到桥林,相隔很长一段时间,才在乌江驻军。

1937年农历腊月十三日,日本侵略军在乌江桥南桥北犯下滔天罪行,无故杀死当地居民八人,污辱妇女两人,轮奸一人致死,烧民房近百间,制造了乌江地方这一血腥惨案。这笔血债乌江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10.口述人不详

调查地点:汤泉

调查人:翟慕韩

1937年古历冬月二十二日,侵驻西葛的两名日寇,带一支长枪,两把刺刀,渡河打鸡。跑到汤泉的缪家营(现泉西二十队),持枪的一名日寇进村捉鸡,配刺刀的日寇追赶一个叫熊远德的当地群众,追到千佛庵下淌水沟南岸的田里,熊被追到,日寇拔刀行凶,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田里劳动的陈四、陈五、陈八(名陈波傅)、黄二(名黄天佑)等四位农民愤怒地用锄头、大锹将日寇打死。四位农民把日寇打死后将尸体收藏起来,在当天夜里把尸体抬到高夏村前面的温水泉边,用一扇石磨绑着沉到泉眼底下。

时已晌午,持枪的一名日寇找不到他的同伴,便跑上街闹着要吃,并要人送他到东葛去(打手势,手指北方,嘴里“呜呜”,人们会意是指火车)。镇长曾采芹叫地保方其林在南头张贡生酒馆下碗面给日寇吃。吃过后,在羲和祥商店借一条驴子,由方其林、王长城两人送去。走到王山坂(现泉西十八队与高华四队之间),王用手枪将日寇击毙。王把日寇击毙后,将其长枪、刺刀等拿走了。当地农民李良志父子见日寇尸体躺在路上,怕惹祸,拿大锹将尸体就地掩埋掉。

冬月二十三日,驻西葛的日寇十多人,来汤泉找两个失踪的鬼子。到汤泉逮几个农民带路,在宝塔岗上找新坟,见到新坟就叫农民扒开看。农民王长元手指头都扒出血。未找到迹象日寇又回西葛去了。

冬月二十四日,这天下雪,驻东葛车站和西葛的日寇三十几人复来汤泉寻找失踪的鬼子。日寇到处问人,群众都回答说不知道。找到三王(现泉西十八队),要烧王宗才家房子,王宗才告诉日寇人已被打死,并带日寇去挖尸。尸体挖出后,逮了八个人抬死尸送到西葛。这八个人是:住高庄(现高华三队)的江二,住费庄(现高华四队)的孙九龙及亲戚龙老四,住三王(现泉西十八队)的王宗九、老闵,还有过路的三个人。王宗才见事不妙,乘机溜走了。日寇沿途打些鸡,在陈桥(现黄庄九队)逮住李同江、孙洪才二人,叫挑鸡送到西葛。走到滁河边,大陡门与张弯之间(现属施桥大队),那里放一条木船,这是日寇早晨过来时渡的船,河对岸是张家圩的林家墩子。过河后沿张家圩埂往西葛去。走到离西葛街不远的方桥白虎塔(又名六角塔),日寇叫抬死尸的八个人把尸体放下,叫送鸡的两个人把鸡送到西葛日寇据点里。李同江和孙洪才把鸡送到据点的厨房里。厨房的炊事员是中国人,是被日寇强拉去当差的。炊事员悄悄地告诉两个送鸡的说:“你们快走,那八个抬死尸的一个都不得活。这里有两篮青芽,你们各人拎一篮,往西边那个塘佯装洗芽,到塘边你们把芽丢下就跑,不能走原路,朝西边的蒿子圩跑。”他俩各拎一篮芽到西边的塘埂上,见没有日本鬼子,放下芽篮就朝西跑。过了张家圩,跑进蒿子圩,当他们跑到蒿子圩心时,日寇已追到圩埂,朝他们开枪射击,幸时值黄昏,薄暮笼罩,目标不清,未曾射中。他俩奔到河边,不顾寒冷,泅水渡河。那八个抬死尸的全部被日寇杀死在白虎塔下。

冬月二十五日,日寇纠集驻乌衣、西葛、东葛车站的鬼子四十几人,天未亮就到汤泉,在北头窑上戳死乞丐八人,在惠济寺门前戳死过路的两人,在街南头打死吴广树,在羲和祥二进的糕饼房门口打死一个姓张的难民,在许必长门口打死西葛难民颜同兴。后日寇兵分两路,大肆烧杀。一路由缪家营、石坝村、钟家门口、上王、中王、下王、木头桥,一直烧到陈桥;另一路由下庄子、宋家门口、高庄、雷家门口、费庄子、洪庄、北塔营、东李、西李一直烧到滁河边。在钟家门口戳死刘厨子的父亲,在费庄子戳死陶广兴的母亲,在木头桥子打死刘继才,在邵兴圩埂戳死两个过路的。农民吴定邦被日寇逮到,摔个日本跤,脸贴地,日寇顺手把靠在门口的手杈(翻草用的农具)叉住吴定邦的颈脖子,另一个鬼子用刺刀戳,腰上戳三刀,头上戳两刀,颈上戳一刀,共戳六刀均未戳中要害,但吴定邦已经休克了,鬼子以为已经戳死,便走了。鬼子走后,吴定邦醒过来,把大褂子的大衣襟撕下裹住颈子,上街求金悟真老医生给治好的。真算他福大、命大、造化大,死里逃生。后来吴定邦又活了15年,于1952年病逝。

在这次汤泉大屠杀中,共杀死中国人26人,焚烧20多个村庄的100多户人家的300多间房子。

11.董香和、张德元、刘昌好、香宗蔺口述

调查地点:汤泉

调查人:翟慕韩

1938年古历三月初七日上午八时半,日寇飞机两架从南京方向飞来汤泉上空盘旋,盘旋数圈,俯冲投弹。第一枚炸弹丢在朱家芽,炸死芽农朱传道(诨名朱三)。第二枚炸弹摔在东关巷朱玉林家草房上,当即爆炸起火,炸毁朱玉林草房四间、潘传述草房六间、张敬草房两间。这时汤泉人民惊恐万状,大的哭,小的喊,四散奔跑。居民刘昌海刚跑出后门口(东街后),一枚炸弹掉在他面前爆炸,刘被炸死。那时东狱庙(现在汤小)的东南方向是一片桃园,桃花正在盛放,人们以为桃树林可以蔽体,于是纷纷往桃园里跑。日机找到目标,狂轰滥炸,低空扫射,霎时血肉横飞,炸死七人,炸伤一人。炸死的七人中有卖元宵的小司,西葛来汤泉避难的六人,有一个昌克杰的哥哥。余者五人姓名未查。伤一人,是蔡登朝老伴,至今腿还残废。南头江天洪、姚仕铎、夏丙臣等五家的17间房子被烧毁。

此次轰炸共有九人丧命,一人受伤,20间房子被毁。

12.毛林生口述

调查地点:公社淘金厂

调查时间:1983年7月3日

调查人:叶国栋

鬼子未打江浦时的回忆情况以及以后地方上老百姓如何受东西政府的压迫和有关新四军来活动等问题。

日本侵占江浦是民国26年(1937年)古历冬月初十夜间,从乌江七坝那边过来的,当时江浦住的中央军不敢在城内,都跑到城外了,结果天亮鬼子把中央军打得死的死逃的逃,龙华院一个碉堡被鬼子打死有七八个中央军。打后鬼子未住在城内,就沿东门一代二面马路山边进行打击,记得马路两边有陆廷江和团结的良老五被烧去六间竹房,那时石佛还属我们地区,当时的石佛寺烧的最多,多少户多少间不清,那时我们不敢去看的,扫荡时记得鬼子天上有飞机,飞得很低用机枪打和炸弹扔,不是打中央军就是见老百姓就开枪打、扔炸弹,我们龙华队钱飞云的婶婶和钱龙江就是被飞机扔炸弹炸伤的,记得钱的婶婶当时穿的套裤,炸弹炸在大腿上,我们用剪刀把被炸坏处刺开,把血揩干净,然后才医治好,现在大腿处恐怕有个疤呢,现住八里二队。

鬼子进驻县城后建立那些伪政权。开始处于无政府状态,后来为了维持地方安全,城内成立了一个叫维持会,专门来和鬼子打交道,目的不让鬼子再胡闹,有什么他们出门与鬼子谈,乡下不久也就把原来的乡、保、甲成立起来了(当时停有半年左右)。乡保的名称仍是原来的,马路上叫新来的乡长是冯乡长,圩下边叫四合乡乡长潘德清,每乡有七八个保,有的保长名字我还能记得呢,一保保长良北华、二保保长倪保全(后换余登治)、三保保长王保珍(后换冯条片)、四保保长钱廷贞、五保保长蔡从九、六保保长龚桂荣也是石佛的,七保不清楚,这些人大部死去,目前只剩下有余登治、蔡从九了,那时还是这些人干保长,不仅维持东政府,也得把西政府弄好,还要收税和一些苛捐,搞不好那时保长也能送命,西政府曾派董峻龙来任过乡长的,后来还有一个姓秦,西政府乡长不敢主事,只是向保长要捐税,而且比东政府要的多,什么鞋袜费、招待费、当兵的小花费、马料费等,东政府主要是税,农粮税和一些民夫,特别是二边政府的地保三行呀、二鬼子便衣呀,这个兵、那个警察队长等做当子、过寿当等,向地方要钱最厉害,老百姓是负担不了,但那时有钱的人员日子难过一些,到了后来年地方更为混乱了。地方又成立大刀会了,名曰维持地方治安,防什么匪盗,实质为地方一些豪绅财主打更、放哨、看家,有的老百姓不愿去,不仅要罚钱而且还罚跪呢。记得山内会堂设在包公庙,圩下石欢音巷,那时的黄旗也和保一样,东、西政府也得有联系,不然地方也不安全,日本人讲发现黑头要来报告,西政府也得听使唤。一次西政府被我们新四军包围后,那时的总堂董岐双就曾把二乡大刀会员弄去与我们新四军打仗,当时我军看到全是老百姓,就退出包公庙了。日本人侵占江浦后我们新四军有过一些活动,在日本人来后有两三年时间,据讲我们公社白马大队有个叫吴大海的曾与罗炳辉司令员有过联系(张介毛本是吴的徒弟),具体情况不清,我是听人讲的。吴当时干过一段包公庙堂长,以后就不干了,说与罗联系上了后,去永宁那边去。我听讲过在鬼子来后,约在1939—1940年,有次鬼子汽车被罗部下打坏过,说在山那边还打死一些鬼子。解放后也有人议论过这与吴大海有关系,是他报告的,并讲吴要不死,罗要委任他为江浦县公安局专员,这只听讲,这段情况白马张老太爷不死可能知道一些。当时吴与张住在一个大队,老太爷在日本人来时曾织土布,摆布摊子,地方二鬼子敲的竹杠给不起,说老太爷吓跑的那天,老太爷叫吴去找罗司令,因罗与老太爷儿子张劲夫认得,老太爷在那儿住有两三个月后才敢回来的。

13.谢北华、新永贵、姚永江、闵老太口述

调查时间:1983年11月22日

调查人:李长久

1937年12月国民党反动派军队向西退却,把永宁地区两座铁路大桥和合浦公路的三座公路桥全部炸毁,日军侵占东葛东站就抢修桥梁,1938年3月铁路才通了车,1942年日军在从浦镇到乌衣这一段铁路两侧架上电网,东葛与乌衣之间在十八迈和西葛街后小山头设两座炮楼,东葛与花旗营之间在大小两座桥头也设两座炮楼,每个炮楼住日本警备队七八人,车站上也有一座炮楼住日本警备队十一二人,此外每个炮楼由日军招得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恶棍组成守望团,为日军看守铁路。沿线炮楼装有电话机,往来是动用电话联系,日军十分害怕我们的袭击。1943年8月又来了汪精卫的伪军第四方面军十几人,住在东站外的一条小街上。

车站上有站长、副站长、助理员,都是日本人,还雇用中国职工十一二人,日本人与中国职工分开住宿,日本人住电网里,中国工人住电网外,夜间日本人不敢跑出电网外活动。

日军施行“三光”政策,1937年12月开始先后把铁路沿线大小村庄全都烧光,抢走家禽家畜和粮食,血腥屠杀人民。

住在东站的两个日本兽兵(来抢修铁路的)1937年农历腊月二十六日窜到安徽来安县汊河乡黄牌营,抓到一个妇女带进屋按在床上轮奸,一个兽兵赤身露体正抱着这个妇女行奸,村子里跑来几个青年小伙,手拿大刀猛砍过去,这个兽兵当场被砍死,另一个鬼子兵吓跑了。村子里人知道鬼子兵要来报复,大家一合计就把砍死了的兽兵尸体埋在一个灰粪坑里,村上的人大都躲避起来,第二天果然来了十几个鬼子兵,走进村子就抓住两个老人拷问,要把尸体交出来就不杀头,不交出来就烧光杀绝。两位老人被迫把鬼子尸体扒出来,日本鬼子兵还是烧掉全村茅屋,抓来八个男人用一块门板把尸体送到东站,后来这八个抬尸体的人都被鬼子兵带到黄季桥烟墩子,用一条长凳,一个一个按到凳子上,日军用一把菜刀杀头,鲜血染红了烟墩子,杀害七个还剩下一个叫梅学成的,眼看七个都被杀死,就要轮到自己,不等鬼子兵来拖就自动扒在长凳上伸着头,这时鬼子兵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叽咕一阵,意思是说这个人勇敢不怕死,就把他放掉,梅学成到1979年才病死。

1942年2月的一天,驻守在东站的日本警备队抓来一个人,用白布把这个人的头包着什么也不见,绑在电杆上,来了十几个日本鬼子兵练劈刺,起先在另一个电杆上用刺刀乱劈乱刺一阵,然后就向电杆上绑着的这个人身上劈刺起来,一个一个鬼子兵用刀乱刺,这个人是捆绑在电杆上的,动也不能动,只是大声喊叫、骂声不绝,经过两三个鬼子兵劈刺后这个人就再不能叫骂了,刺死后还要挨其余的鬼子兵再练劈刺,直刺得血肉模糊、无一块完整的尸体才罢休。

日本鬼子兵每天要在铁路上巡查,遇到他们认为是可疑的人就抓到东站,绑起来放出军犬让狗子咬。有一次何家洼的许宪保父亲叫许大个子,日本鬼子兵说他锯掉两根电杆偷走的,就把他抓来,放出军犬,鬼子兵咕噜一阵,狗子就扑上去,撕烂皮肉,许大个子几声惨叫,就活活被咬死。鬼子兵在旁一阵狞笑就走开了,在车站被军犬咬死的有十多人。

日军每到一个村镇,能够跑的人都跑开,几乎没有人敢在家里,1937年古历冬月二十六日,日军路经西葛街,抢掠粮食、鸡鸭、猪肉,打死彭祖监、付厚山两人,走时放了一把火把整个一条街的700多间房屋全部烧光,只剩下五间。

1937年古历腊月二十九日,日军经过东葛街打死陈克勤、黄法匠、叶光明、丁正康、刘洪金、徐矮子等人后,放火把街前街后500多间房屋烧掉,只剩唐治煌一家七间瓦屋,东葛街成了一片废墟。

东站的爱路团、伪军第四方面军,这伙汉奸依仗日军势力,在铁路沿线的村镇无恶不作,铁路小桥爱路团团长韩喜炳,原来就是永宁街的流氓,他经常带人到永宁、汤泉一带架人绑票,敲诈钱财。东站爱路团团长李和则是吃、喝、嫖、赌、抽大烟五毒俱全的恶根,讨了两个老婆还强奸妇女,他们巧立名目向老百姓摊派苛捐杂税,设赌场吃赌头,花天酒地,荒淫无度。永宁地区的农民是爱国的,对这群恶魔万分仇恨,日军盘据东站八年,不断与敌人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

东葛东站与安徽来安县比邻,这个县是新四军二师罗炳辉部队游击区,来安县大英区委周元首同志的联络员站长金是毛家渡人,他暗地利用铁路装卸工组长谢北华为我新四军提供东站日伪情况,1943年3月开始谢北华就经常向大英区委周元首报告铁路运输情况。1943年5月来安县长叶炳三同志带部队要袭击十八迈铁路线,一天派徐必友通知谢北华设法搞些铁锹、螺丝拔手送到983公里处铁路南地下埋起来,约定日期破坏铁路。谢北华夜晚连运三次铁锹埋好地下,到了约定这天夜晚十二点钟过后,我新四军在十八迈地段分两头监视敌军,凌晨,撬开道轨翻掉八节车厢,满地都是布匹、桐油、糖精等杂货,第二天日本警备队派人带谢北华到翻车现场要他带工人把货物搬到东站。

这年8月谢北华又在家里偷偷地锯好两块钢轨夹片,一天晚上谢北华在站南下弯道988公里处把锯好的夹片卡在两根铁轨接头地方,一列火车通过车头翻倒,二十多节车厢脱轨栽倒路基下,日本司机三人全被车头里的开水烫死。

爱路团便衣队冯长义,这个坏蛋杀过我新四军战士,1944年3月的一天,大英区委周元首同志派徐必友通知谢北华设法盯住冯长义,于是谢北华晚上约了两个人到冯家打麻将。正在打牌时,冯长义的手下收税的吴尚云跑进来向冯报告说:弗家渡的渡船天黑时已放水沉船下水,现在有人排水取船要用渡船,接连跑来向冯报告三次,第三次报告时新四军已赶到东站包围了电网外的冯长义住所,冯见势不好,急忙一个人跑进电网里不敢出来,这天晚上我新四军缴获十几枚手榴弹和一支八音短枪,日本投降,冯长义被我军处决。

这年9月一天,日本警备队一位炊事员叫朱永山,是爱路团团长李和介绍来的,他趁机把日本警备队一挺机枪偷跑送到西政府,日军把另一名挑水的炊事员打得死去活来,又把爱路团团长李和押到滁县关了两三个月,吊打、灌水,最后由于李和充当汉奸几年,日军终于放他回到东葛东站,日本投降,李和向国民党江浦县保安大队投靠,编入三中队做队长,保安队柴仲惠派李传江在黄悦岭把李和打死。

1942年11月,十八迈炮楼住有12个日本鬼子兵,经常到附近村庄残害百姓,不是奸污妇女,就是抢掠家禽。西葛街上的闵登奎与几个人暗地商量进炮楼杀鬼子。一天傍晚闵登奎带了两个人提着鸡蛋、鸡子来到炮楼跟前,其他七八个人埋伏在炮楼附近地里,鬼子兵正在吃晚饭,见人送鸡子鸡蛋来了,就散开了,忙着抢上前来要拿鸡子。闵登奎说:“我们是当地的良民,特地送鸡子来慰劳太君的。”鬼子兵小队长高兴地说:“大大的好。”要让他们三个吃晚饭,这时闵登奎见鬼子兵的枪支都靠在一边,没有防备,于是就冲上鬼子兵小队长身前,夺过手枪就打响了,另外的两个人也夺了枪打起来,顷刻之间炮楼外边的七八个人也冲进来抢走所有的枪支子弹,他们一共打死11个鬼子兵,跑掉一个,砍掉3个鬼子头,提着人头就往星甸投靠西政府,3个鬼子头挂在星甸街好几天,事情发生后,日本军又一次到西葛街上,烧杀抢掠一空。

14.曹守源、刘克武口述

调查地点:永宁街

调查时间:1983年10月30日

调查人:李长久

1937年古历冬月十五日下午,从浦口方向来了四十几个日寇骑兵,由街北关进来,进了街就四处找女人、捉鸡子,顿时整个一条街被这群兽兵搞成天昏地暗,家家关门闭户,男女老少纷纷向三里外的山沟里逃避,实在无法走动的老人就留在家看管门户。从此,永宁地区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天下午被日寇奸污的妇女就有好几个,其中潘英才15岁,还是一个小学生,她刚跑出街不到半里路的窑头,就被两个鬼子兵追上,光天化日之下,潘英就在窑头遭到两个兽兵的轮奸,奸后,又把她带到街上方小辫子家再次奸污,几天之后潘英才逃出虎口独自往汤泉寻找家人,经过奸污的潘英披头散发,精神失常,沿途哭泣不止。

鬼子兵在街前街后找女人、捉鸡子,见到男人就用刺刀戳死。永宁浴室的李炳星眼睛不好,没有跑开就被鬼子兵一刀戳死。看到人跑就开枪,一个下午就打死汪本堂、汪本根、黎世坤、唐义文等人,连瘫子余忠这个双腿残废在地上爬的人和精神失常的疯女人方孝炎也被杀死。

这支日寇是路经永宁的,在街上住上一夜,第二天上午就沿合浦路向东葛方向走了,可是打这以后,合浦路上时常有鬼子兵往来。

1937年腊月初四这天傍晚,又有几十个鬼子兵路过永宁街,一把火把街上房子点着了,满街大多是草屋,一处着火整个街道就成一片火海,所有衣物、粮食化为灰烬,这天共烧掉草房358间,瓦房54间,占街上房屋的80%,剩下瓦房只有103间。寒冬腊月,雨雪封门,缺衣缺食,无处安身。

黄昏时分,街南一位78岁老人李廷铎,白天被鬼子兵拉去当差,为鬼子兵挑一担鸡、肉送到东葛东站,返回家时见自家草屋着火,急得无法就拿了一个粪勺灭火,这时正好七八个鬼子兵押着许仁静的老婆、崔明德的老婆、李金宝的老婆几个妇女进街,鬼子兵见老人手拿粪勺,嘴里叽叽咕咕一阵,老人听不懂说些什么,就放下粪勺走向鬼子跟前比划手势,意思是已为你们当差刚来家,鬼子兵不由分说就向老人开了一枪,打中胸部未死,又开第二枪,老人含恨倒下去了。

街上房子烧掉以后直到1938年夏天几乎成了废墟,老年人也都往山里去了。

永宁附近村庄,鬼子兵也不放过,1938年三月一天,两个鬼子兵从合浦路上来到祁圩北埂徐庄,徐学儒家有兄弟六人和一个妹妹。妹妹叫小唤欢,才17岁,被这两个鬼子兵看见拖着要行奸,老五和老四两人冲上前去把妹妹夺过来,鬼子兵跑掉了,第二天来了十四五个鬼子兵,进了徐庄就放火烧房子,把徐庄二十多间房子全部烧光,打死老五和老四,再一刺刀劈向黄志喜,黄头一转刺刀横砍在脸上就跑掉了,现在这位老人的脸上还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鬼子兵在回到合浦路的途中又打死余家乃、余老三两人,伏兴圩的倪德祥、郭仁和、蒋德儒在路上见到鬼子兵就跑,也被打死。

15.余建芳口述

调查地点:永宁乡双圩

调查时间:1984年2月28日

调查人:李长久

永宁乡双圩贫苦渔民余夕耿,7岁死了父亲,母亲在父亲死后三个月眼睛急瞎了,从小就搀着母亲讨饭过日子,直到长大成人才靠父亲丢下的一只破船捕鱼为生。20多岁跟毛渡张老巴结了婚,几年生下三个孩子,生活很艰苦,一家六口,讨饭的讨饭,打鱼的打鱼,日子虽然是够苦的,但是夫妻俩感情是很好的。没想到1937年农历冬月,日本鬼子侵占了东葛东站。余夕耿老婆张老巴生下第三个孩子才六天,冬月二十四这天上午,几个鬼子兵经东葛东站来到毛渡,村上人都逃跑了,余夕耿用四捆稻草把坐月子的老婆盖好收藏起来后,自己才跑到圩心田中的一个地洞里躲起来,可是后来还是被两个日本鬼子发现拖出来,用枪指着他带路找花姑娘去了。这时另外的四个鬼子兵在村子里找到坐月子的张老巴,连床带人被鬼子兵抬走,瞎婆母上前来护,被鬼子兵用脚踢倒在地爬不起来,昏了过去。醒来时好不容易摸到村子东面张家陡门沟里找到媳妇张老巴,这时她已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婆母忍着剧痛,摸回村子找来几位老人,这才把张老巴抬回家,过了好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婆母说:我已被四个鬼子轮奸了,怕是活不下去了,三个孩子要照看好啊。一会,余夕耿带着鬼子兵没有找到一个姑娘被押回圩心地洞,要他再爬进洞里,余夕耿爬进去,鬼子兵就向洞里开了一枪走开了。余夕耿的母亲听到圩心有枪声,知道不好,喊门口几位老人摸到圩心去找余夕耿,在地洞里找到余夕耿时他已断了气,全身是血,脚上穿的草鞋、头上戴的破帽子都已滚掉了,余夕耿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还是邻居几个老人把38岁的余夕耿掩埋了。打这以后,张老巴病在床上两个月后就死了。死时她才35岁,丢下一个瞎婆母拖拉三个孩子,最大的只有14岁,最小的才两个月婴儿。

余夕耿夫妻俩死后,大女儿余建芳做了杨家的童养媳;二男孩余建山拉着瞎奶奶去讨饭,没有一年时间,余夕耿的母亲饿死在姚子圩徐海家稻草堆巷子里,余建山只得帮人家去放牛;三女儿建兰由外婆带去讨饭,7岁时做了童养媳。

16.黄志喜口述

调查地点:祁圩北埂

调查时间:1984年1月13日

调查人:李长久

1938年农历二月十二日下午,一辆大卡车从浦口方面开来,到了毛坦桥汽车停住了,走下八个鬼子兵都是背着枪挂着东洋刀,气势汹汹地向祁圩北埂走过来,进了徐庄就是搜抢鸡子、猪肉等好吃的东西,抢了一阵又向东沿着圩埂到大小村庄抢掠了不少吃的东西。拉了六个人抬着这些吃的东西要送到汽车上。这时住在北埂徐庄的黄志喜正在家龛福,鬼子兵走过黄家门口,他出来看了一下抬的是什么,不料被鬼子兵发现,拖着黄志喜就走,要他带着鬼子兵去找小姑娘。黄志喜比划手势说小姑娘们都跑掉了,鬼子兵气急起来把枪靠在墙边,一个鬼子拔出长刀悬在黄志喜头上威逼他去找小姑娘,黄志喜向后一步一步退让,退到灶台边,鬼子对着他的头部猛砍下来,他头一歪鬼子的长刀砍在黄志喜左边的脸上,鲜血淋淋。黄志喜忍着疼痛,拔腿就向圩埂坡下逃跑,刚跑过一条小沟,三个鬼子兵各开了三枪都未打中,黄志喜只顾逃命,不管水田有多深的水、天气多冷,他跳进齐腰深的水田里直往圩心里跑,跑了一阵就倒在水田里了,鬼子兵见圩心里浪浪一片大水就不敢追来,过了很久,黄志喜才被一位姓陈的老人拖上来。如今黄志喜的脸上还留下一块长长的刀疤。

17.陈益旺口述

调查地点:星甸

调查时间:1982年8月15日

调查人:金同椿、朱世义

1938年春,日寇在侵占南京江浦县城后,对他们暂时无法抢占的广大农村集镇的和平居民施行惨绝人寰的狂轰滥炸和不定期的地面部队的扫荡,造成许多繁华的集镇烧炸成废墟,无辜的和平居民惨遭杀害,星甸街道仅是许多这样无辜的受害地区之一。

曾记得古历三月初六,日机首次向星甸投掷炸弹后,先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对星甸街道的轰炸,不下五次之多,炸死10人,伤20多人,因此,星甸街道居民除将老弱先期疏散至周围农村亲友家外,整日处在紧张的防空袭状态中。如将家中急用生活用具和食物、急卖的货物盛放在一肩可挑的高篮中,以防万一,一遇警报挑筐即走。有时一日数警,甚至看到高空中的飞鹰也误认为飞机来了,而形成“炸集”(即逢集人多跑飞机),踩伤了人,推翻了摊子,打坏了东西,那是常事。因此,我们几家的老小把贵重物件都迁移下乡,家中仅留一两个能做生活的人看家谋生。

四月二十七日(古历)是星甸约定的逢集日,而且是临近端午节前的仅有的两三个集日了。这天下午,四周村民肩挑手提的,上集买卖货物,筹备过节用品,当时街道上人群拥挤,叫卖声不绝,好一片繁荣景象。

我们当时都在街上开着一爿小店或摆小摊子的,都想着忙碌赚两个钱养家活口。下午两时许,正是上街人最多的时刻,早来的未散,晚来的刚到,要买的刚开始,要卖的还未售完,我们更忙得满头大汗。猛听有人喊了一声:“飞机来了!”顿时街上人群骚乱,四散奔逃,我们也在收拾货物准备跑反。正在忙乱中又听见人喊:“飞机打招了!”(意思是飞机转头了,这样就预示要对本地区投弹或扫射了。)人们更慌乱,更忙碌,当我们挑起担子要离开家时,只听见南街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随之火光冲天,敌机的硫磺弹投中了南街的一座木楼,楼房顿时火起,伴随着中伤、着火者的惨叫声,人们中寻找亲人的喊呼声,着火物件的噼啪声,人群更加慌乱了,接着鱼市口(十字街中心)东街、西街、北街也相继被炸弹投中,先后投了十多枚,霎时间,全镇到处是火光,到处是呼救声,很快的街上凡能跑的人都跑光了。

大火从下午两点半直烧到晚间7点左右,幸喜在4点左右下了一阵雷雨才将火势抑压了一下。飞机飞走了,四乡受难的人们,特别是家住街道和有亲人在街上赶集的人们,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恐慌万状的心,在四周围张望着,期待着亲人的脱险归来,分辨着家园的方位是否遭灾,哭喊声、叫骂声,声声撕扯着人们的心脏。直到夜幕降临,人们确认敌机不得再来时,才往街上跑,扑灭余火,抢救亲人,扒着未烧尽的余物,那一片惨景不仅叫人不忍看,就是今天讲起来也不忍讲。今天50岁以上的人,谁能忘记日本侵略者欠下星甸地区人们的这一笔血债呢!

事后查点估计全街被炸倒、烧掉300多间民房,炸死20多人,炸伤、烧伤的人数总在百人左右,南街的黄龙云因未来得及外逃躲在家里,结果被倒墙压住腿跑不掉,终于活活烧死在门槛上。东街有四个老太在牌桌上一下全被炸死。农科大队有个叫何永纯的鞭炮小贩,右耳被弹片削去大片,成为日寇暴行的活见证。

人民,星甸地区的人民,在掩埋好亲人,治理好创伤后,把仇恨深记在心中,又在被烧炸的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家园。爱国的青年志士,则在日寇的脚下,组成了300多人抗日武装,一直坚持八年直至抗日胜利。后来,新四军东进,在星甸地区更是播下革命种子,更加有效打击了敌人,为人民出了一口恶气。 wDtB/RBAfC/bpAAeUPEgki68IOKqax/RiK3d3fKzoV3Q7OXegHIeQ32IlxW5yw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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