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陛下的脸色,就算杨玉环,也只能拉着李隆基的手默默垂泪。
杨国忠、陈玄礼、高力士等人识趣的退出了卧室,杨国忠看了看其他人,只见陈玄礼似乎不太乐意搭理自己,便悻悻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天色已晚,但杨国忠已然无心入眠。
长安城的沦陷,比杨国忠预料中来得更快、更彻底。
没有任何反抗,没有尽忠守节,那些留在长安城的文武官员毫不犹豫的就以最卑劣的方式,向叛军献上了奴颜婢膝、苟且偷生的膝盖。
叛军将领的脑子没有坏掉的话,那么肯定会在接到降表之后,派出骑兵火速追击过来。
如果叛军追上来,这两千绣花枕头一般的禁军必然哄堂大散,圣驾很可能落入叛军之手。
然而,皇帝落在叛军手里,可能不会死——但杨国忠要是落在叛军手里,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毫不夸张的说,安禄山就是他杨国忠一步步逼反的。
想到安禄山那种肥蠢的脸,杨国忠不禁打了个寒颤: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安全逃进剑南。
两千禁军,有一大半都在陈玄礼的牢牢控制之下,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号令。
而且这两千禁军,充当仪仗还行,让他们拿着兵器上战场与叛军厮杀,杨国忠只能摇头凉笑一声“呵呵”。
思前想后,只有张守瑜和李泌麾下那五百神策军可堪大用。
这五百神策军,不但能征善战,而且跟叛军仇深似海——就是皇帝投降了,这些神策军也不见得会投降的。
而且,那些神策军把自己宝贵的食物拿出来分给其他人,脑子估计也不会太灵光。
想到这里,杨国忠精神一振,他沉声向儿子说道:“暄儿,明天你再到神策军那边去一趟!这次你跟他们把事情挑明,不论许下什么条件,都要让这些神策军忠心依附我们杨家!”
“我不去!”杨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过是些愚蠢无知的军汉罢了,父亲大人为何让我接二连三的去讨好他们?”
杨国忠阴寒着脸说道:“孽子!事关我杨家的生死存亡,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杨暄被杨国忠的脸色吓得够呛,他哆哆嗦嗦的不敢言语。
“剑南之地,我杨家经营多年,又有天险可守,”杨国忠有些无力的向儿子解释道:“我们拥着圣驾入蜀,今后不论是战是降,我杨家都有可进可退的余地。就算再不济,咱们父子在蜀地裂土封王,李亨那孬种,还有安禄山那蠢贼,又能耐我父子如何?”
听了杨国忠的打算,杨暄顿时喜得抓耳挠腮。
杨国忠看着儿子不成材的模样叹息道:“唉,暄儿,为父交待你的事情,一定好好去做!”
喜不自胜的杨暄连忙恭敬的领命告退。
“只要到了蜀地,便是我杨家的天下……”杨国忠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喃喃说道:“哼,管他今后天下如何,总少不得我杨国忠的荣华富贵!”
……
第二天,七月十四,逃出长安的数千军民官吏在道路上缓缓前进着。
由于缺乏马匹,再加上大量的辎重和车辆,行路的速度很慢。
从今天开始,更有一片阴云在车队中散播开来。,大多数已经知道了长安城即将沦陷的消息。
整个队伍中笼罩着死一样的气氛。
禁军士兵,多是长安子弟,他们匆匆奉命出京,但父母妻儿、房产钱财都还在长安。
如今长安随时可能沦陷,禁军士兵们的军心大乱,士兵们恨不得丢下兵器返回长安,带着妻儿尽快逃离这个战乱之地。
每逢路上有什么树林或者山坳,便会有三三两两的禁军士兵去那边方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逃亡出现之后,就像是一种无形的瘟疫扩散开来,让逃亡士兵的人数越来越多。
陈玄礼面沉似水,他带着亲卫四下巡逻,连续斩杀了七八名逃兵之后,才止住逃亡的现象。
禁军士兵沮丧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仇恨。
杨国忠在一边看着陈玄礼焦急的神情,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而与此同时,那些神策军士兵的表现也让杨国忠十分满意:相对于那些暗流汹涌的禁军士兵,神策军和昨天一样沉默、坚韧、淡然。
杨国忠虽然不通军务,但他也能感觉到:一支百战精兵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把这支为数不多的精兵握在手中,对杨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杨国忠把儿子叫过来,他向杨暄又详细嘱咐了几句,让杨暄务必要耐心并且和善的与神策军洽谈。
杨暄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那些士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蠢货,眼神充满了残暴无知的光芒,身上散发着汗臭味。
即便是那个主持军务、以读书人自居的李泌,也是穿着一身粗布的青色长袍,外面套了件能够遮护上半身的皮甲,哪有当年长安神童的风采?
至于那个满嘴粗话、眼神凶狠的神策军中郎将张守瑜,杨暄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锦衣华服的杨暄在父亲杨国忠的催促下,终于有些不情不愿的来到神策军,并且以犒劳的名义带来了两辆大车。
掀开车上的厚布,一箱箱的肉干、米麦,还有几坛子酒水,让神策军士兵们的眼神为之一亮。
强壮黝黑的士兵们走上前,挤开杨家的仆人,将那些食物和美酒从马车上卸了下来。
李泌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食物笑道:“杨大人从哪里找来这些美酒肉干?若是昨天找到,陛下可就能够过得舒适一些了。”
杨暄脸色微变,他尴尬的笑了笑:“都是百姓进献的一些食物,因为数量颇多,所以特地给将士们送一些过来。对了,还有些其他犒赏。”
杨暄威风十足的拍拍手,杨家的仆人打开马车上的两个箱子,从里面拿出金珠分给神策军士兵。
让杨暄郁闷的是,那些士兵拿到了沉甸甸的金珠,似乎没有丝毫兴奋喜悦。
似乎,他们对金银的热衷,还不如先前那些肉干和米麦。
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粗陋浅薄的军汉!
杨暄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之后,他微笑着指指帐篷说道:“守瑜、长源,随我到帐中一起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