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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牵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神情间满是讥讽：“咱们这位御史大人可不敢公然逃亡，想必他是重金贿赂了城门官，然后乘夜逃了出来。”
婉儿忍不住又嘀咕起来：“不都说御史刚正不阿吗？怎么长安城的危急关头，他却带头跑了呢？”
对婉儿的这个问题，李泌唯有苦笑而已。
可叹大唐供养三省六部无数文武官员，然而大祸临头的时候，这些官员逃的逃、降的降，其间种种丑态，令李泌为之齿冷。
李泌继续向前走了几里路，冷冷清清的官道上又出现了一家富商的车队，匆匆的逃出东门之后，折向西南方向逃亡了。
这一次，李泌连斥骂的心情都没有了。
到了凌晨时分，赶了数十里夜路的李泌终于来到长安城下。
李泌等人从黑暗中行来，只见长乐门虚掩，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城门处溜出来。
看到李泌等七八人从夜色中出现，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吓得够呛，他们发一声喊转身就跑回长安城了。
把守城门的士兵也吓了一跳，他们在城头上大声询问李泌等人的来历，声音还有些颤抖。
“是东门尉秦大人吗？”李泌身后的一名同袍大声喊道：“我是东宫侍卫，奉命进城传递紧急军情，这是我的侍卫腰牌，请大人验明之后行个方便！”
一个士兵战战兢兢从城门里出来，他接过腰牌进去不多时，便恭恭敬敬的回来打开城门。
自始至终，那位把守长乐门的东门尉秦兴都没有露面。
但李泌知道，东门尉可能就躲在什么地方，远远的看着自己这一行人。
李泌连夜来到东宫，只见东宫门前的侍卫也是顶盔掼甲，警惕的查看周围的情形。
李泌等人递上腰牌和路引，东宫侍卫进去禀告之后，很快便回来请李泌进去。
李泌毫不费力的就来到了东宫，敲开门之后，却没有见到太子李亨。
李泌深夜来访，接见李泌的却不是太子李亨，而是皇太孙、广平王李豫。
李豫的面容憔悴、毫无睡意，身上的衣服也穿的好好的：“潼关大败之前，父王便受命前往朔方，估计此时正在半路上……先生来了真是极好的……”
说到这里，李豫的眼神中涌出几分希望：“先生，潼关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了？如今长安城中都说潼关大败，但究竟还有几万军队可用？能够抵挡多久？”
“几万军队？”李泌苦笑着摇摇头：“潼关一战，十八万大军几乎全部覆没，剩下的残兵逃的逃、伤的伤，如今只剩下八千多残兵败将把守潼关。如今潼关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落入叛军之手……”
李豫啊了一声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惨白。
摇曳的烛光下，两人就像是长安坊间输红了眼的赌鬼，两两相对，半晌无言。
许久之后，李豫向坐在对面的李泌拱手行礼：“先生乘夜而来，必有良策。今后如何，还望先生教我！”
李泌对广平王李豫的话不置可否，他沉声问道：“杨国忠现在如何了？”
李豫不屑的笑了笑：“杨钊听说潼关战败，吓得一整天闭门不出，听说他正在搜罗哥舒翰通敌的罪证，却不知道那些罪证能不能打退叛军……”
李泌叹了口气：“陛下对杨国忠依然信任有加吗？”
“可不是吗？”李豫恨恨说道：“贵妃娘娘平时从不过问朝政，这杨钊听说是个无赖出身，却是颇懂逢迎媚上的伎俩。如今潼关大败，陛下似乎也没有公然申斥过杨钊，真是好生让人气愤！”
李泌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奸大恶之人，自有投机取巧的法门，只可惜我们却拿他束手无策。”
两人商议了片刻，对眼前的局势都是一筹莫展：除非皇帝陛下对杨国忠的宠爱消失，否则这位身兼数十个职务的杨宰相依然会把持朝政。
“殿下有空带我进宫一趟吧，”李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我想见一见陛下。”
对于这个请求，李豫欣然同意。
皇帝住在深宫，平日里大臣或者将军不得召唤、便不能入宫面圣。
而广平王李豫可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李豫算得上是个急性子的人，天刚蒙蒙亮，他就换上朝服、带着李泌，匆匆前往兴庆宫面圣。
清晨，天刚蒙蒙亮，宫门外拥挤着一些前来上朝的大臣。
微凉的晨风里，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神情颇为沮丧。
“广平王来了，广平王来了！”
大臣们看到李豫的身影纷纷围了过来：“殿下，圣上两天前接到败报之后，就一直没上朝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该如何决断，总要有个章程啊。”
李豫也是一脸苦笑，他向周围的大臣们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入宫了。
“败报传来以后，我求见过陛下一次，陛下没有见我，”李豫一边走一边说道：“据说陛下那边情况不太好，但御医说身体无大碍，只是心中忧烦。”
李泌嗯了一声，他轻声在李豫身后说道：“广平王殿下，你有没有发现，门外等候早朝的大臣比往日少了一些？”
李豫是皇族至亲，平时不需要上朝，他听到李泌的话不禁一愣：“真的？”
李泌叹了口气：“昨夜我入城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殿中侍御史朱炯，还有两个长安城的富商……”
李豫怒道：“他们乘夜出逃了？！”
李泌无奈的点点头。
“这帮贪生怕死的鼠辈！”李豫愤怒的一跺脚：“走，咱们赶紧去见陛下，让他惩治这帮混蛋。”
李豫快步来到皇帝陛下的寝宫，却被宦官拦了下来：“殿下请止步，陛下他头晕胸闷，请不要进去打扰陛下。”
李豫大怒：“你还没有通传，怎么知道陛下不肯见我？！”
李豫年轻气盛，这一嚷嚷，声音可着实不小。
寝宫内立刻有宦官出来，召李豫进去面圣。
李泌站在寝宫外等候着，又过了片刻，那名贴身宦官又出来，传李泌到寝宫中去觐见陛下。
李隆基斜倚在一张软榻上，身体盖着一床薄被，发出低低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