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这一敲，士兵反而醒过神来：“呜呜呜，败了，我们败了！今天午时王将军的前锋与敌军接触，贼兵东一队西一队的，王将军杀得兴起，就一路追了下去。”
李泌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这个蠢货就中计了？”
“是的，王将军和李将军争先恐后的追击敌人，后来到了一个地形狭窄的隘道，附近的山上丢下无数的木头和石头，弟兄们死伤极多……”
“那还不赶紧撤退？”李泌愤怒的在船舷上重重一拍：“难道继续呆在隘道里等死？”
那个士兵被李泌的脸色吓了一跳：“遇上埋伏之后，王思礼要往回撤，李承光将军带着我们步军要往前冲，说是冲过隘道之后，就能把那点点敌人一网打尽，两位将军带着自己的副将、裨将在军中吵了起来。”
李泌知道王思礼和李承光不合，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大将居然在战场上就争吵起来。
“听说两位将军争吵的厉害，大家拥在山道上进退不得，只好胡乱四下射箭，”那个士兵擦着眼泪说道：“后来听说有人急急忙忙去请示哥舒翰大人了。”
李泌皱眉追问道：“哥舒大人怎么说？”
士兵茫然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后来大火燃起来了，听前面逃下来的人说，叛军推出了好多装满了燃料的草车，四下里起了大火，然后大军就全垮下来了。”
对于事情的经过，李泌只能仰天长叹而已：十八万大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战败了。
李泌和士兵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等他说完了，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站在周围，哭丧着脸听他和那个士兵说话。
平时好脾气的李泌终于发怒了：“还不赶紧救人？！”
周围的士兵和船工们如梦初醒，传令兵爬在桅杆上大声喊话，招呼附近的船只向岸边靠拢，援救那些落水的士兵。
看到挂着唐军旗帜的运粮船朝岸边靠过来，无数唐军欢呼着，涉水朝这边跑了过来。
人挨人、人挤人，不时有人因为踩踏倒进河水中，顷刻间就消失在河水中不见了。
更有些溺水之后的人拼命胡乱拉扯，将那些原本没有溺水的士兵也给拖入了急流中。
场面一片混乱。
李泌站在船舷边上，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背后顿时冒出冷汗！
唐军的溃卒，实在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溃卒挤满了滩头，而李泌手头上只有不到三百条运粮船，就算每条船装一百人，也只能装载三万人而已。
更何况，还有些运粮船拖延滞后，躲在后面迟迟不敢过来。
而且，狂乱中的溃卒可不是安安静静的粮草袋，他们上船之后发狂似的嚎叫着开船，不停的互相推搡打闹，甚至将其他想要爬上船的士兵推下水去。
每条运粮船靠近河岸的一侧，都爬满了争相登船的士兵，他们人踩着人拼命向上爬，像是麦穗一样层层叠叠的挂在船舷上，任凭船工如何呼喝叱骂也不撒手。
在船工的惊叫声中，一艘运粮船缓缓倾覆，然后很干脆的在河面上翻了个底朝天，将许多败兵和船工扣在里面。
倾覆的运粮船在河水中急速打着转儿，然后轰然撞在另一艘船的舱壁上。
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中，另一艘船的船头破裂，河水从破口处汹涌而入。
一艘艘运粮船互相碰撞、倾覆，山道上，河水里，呼救声、哭喊声响彻云霄，宛如人间地狱。
李泌脸色惨白，他扶着栏杆，一口鲜血从喉咙里狂涌出来。
蝶舞连忙扶住李泌摇摇欲坠的身体：“公子，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伤心了。”
“十八万大军啊……”李泌哽咽着说道：“十八万大军就这样溃败了……”
说着，李泌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蝶舞拍着李泌的后背，她哭着说道：“公子别急，别气坏了身体……”
“喂，李泌你赶紧想办法啊！”公孙婉儿站在船边，她指着远方大声喊道：“有沉船朝我们这边撞过来了！”
李泌虚弱的扶着蝶舞的胳膊说道：“用竹篙，用竹篙撑住……”
婉儿的反应倒是很快，她马上从地上拿起一支竹篙，伸出甲板远远指着那条倾覆的运粮船。
船上的士兵和船工恍然，纷纷过来帮忙。
慌乱之中找不到那么多竹篙，众人便拿起长矛、船桨等一切支撑物。
从上流漂过来的沉船靠近这边之后，重重撞在十几根竹篙上，顿时把婉儿和其他人撞得连连后退。
所幸这么缓了一下，沉船擦着这条运粮船的边缘，载沉载浮的朝着下游漂去。
咚的一声响，一具唐军的尸体从上游漂来，撞在船舷上发出闷响。
看着那具尸体，众人心里生起一股寒意。
那具唐军的尸体绕过船舷，漂向下游去了。
更多的浮尸顺着水流漂来，连绵不绝的撞在船舷上。
李泌看着眼前的惨状半晌无语：这一场大败下来，还有多少人能够回到潼关之内？
心情激荡之下，李泌扶着栏杆缓缓坐倒。
“快开船，快开船！”
李泌不能理事，终于让船老大找到一个好机会，他连声吆喝着，指挥船工将这艘运粮船驶到河心的安全地带去。
这条运粮船负责指挥调度，所以船上的人稍微少一些，离河岸也远一些，所以在船工们的共同努力下，这艘船艰难的朝着上游驶去。
此时兵败如山倒，就连李泌带来的运粮船也沉没了大半，心如死灰的李泌不再坚持让船只靠岸。
“扶我起来……”李泌无力的说道：“我看看岸上的情形如何了。”
蝶舞哇的一声哭了：“公子，你就别看了，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李泌挤出一丝苦笑，他拍了拍蝶舞的手背：“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不看心里担忧，看一看反而好了。”
蝶舞嗯了一声，她把李泌的身体扶起来靠在栏杆边上，又给他找了一条毯子披在肩上。
船只越往上游走，遇上的浮尸和沉船越少，渐渐的船速快了起来。
离开火场之后，岸边的烟雾渐渐弥散，可以看到河岸上的情形。
无数唐军灰头土脸的在朝潼关方向逃窜，而他们的退路上烟尘大作，可以看到叛军的旗帜正在朝唐军的退路上包抄。
混乱中，李泌还看到哥舒翰的旗帜，只可惜就算是中军也一片混乱，纷纷扰扰的人群中，根本找不到哥舒翰的身影。
天色渐渐开始变暗，哥舒翰的旗帜在混乱中摇晃几下，终于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