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这是一艘运粮船，在黄河湍急的水流中载沉载浮。
李泌焦灼的心情影响了周围的人，跟着李泌一起来到港口的十几个唐军将士，以及蝶舞和公孙婉儿，大家都静静看着李泌。
在周围的河面上，近三百艘运粮船在水浅的地方下锚停泊，有些没来得及卸空粮草的船只正忙着卸货。
大多数船只载沉载浮的停泊在那儿，静静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几个船老大蹲在门口的甲板上，他们感受着船舱里沉寂如死的气氛，只觉得全身不自在：“各位军爷，各位大人，船只往哪里开，可商定妥了？”
低头沉思的李泌如梦初醒，他苦笑了一下，把几个船老大叫过来，询问了一些沿岸的地形特征。
“灵宝向南，有山道延绵五十里，周围地形险峻，”反复询问之后，李泌终于定下了自己的判断：“敌军如果想要以少胜多，必然会用弱势之兵引诱我军轻敌急进，然后在此地进行伏击。”
说着，李泌有些焦急的抬起头：“立刻命令船队出发，赶到灵宝南岸接应大军撤离。”
有了明确的目标，三百条运粮船拔锚启航，顺着河水向东航行。
李泌背着手站在船头，他脸上神色不动，但心中很是紧张。
如果叛军真的够阴险够狠毒，如果唐军将领够鲁莽够愚蠢，那么很有可能大军会遭受重创。
李泌站在船头思潮起伏，忽然，一个船工大声喊道：“有烟雾，前面有烟雾！”
李泌大惊，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山岭间一股股浓烟冒起。
虽然隔着很远，但可以看到无数巨大的烟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如云如雾的烟瘴。
隔着二十里远都能看到这么大的烟雾，李泌不禁变了脸色：“快，加快行程，速速赶到战场接应同袍！”
虽然李泌一再催促，但船工们没有经过战事，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船速慢悠悠始终没有提高。
再向前航行十里，山谷间传来巨大的喧闹声，无数人在呐喊狂叫着。
天空中烟云蔽日，再配上那千万人的齐声叫喊，宛如到了鬼域一般。
船工们脸色苍白如纸，胆小的已经吓得手脚发软了。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船队的速度不但没有提高，反而越来越慢，有些船只甚至开始旋转或者打横搁浅，似乎随时要停止前进的样子。
“带将军的令箭过去……”李泌将鎏金的令箭交给一名亲卫：“你带二十名侍卫到船队后面去督战，若有船工敢擅自逃脱，定斩不饶！”
那名亲卫是从河东逃出来的退伍老卒，脸上留着一个酒杯大的箭疮，看起来容貌颇为恐怖。
督战的亲卫匆匆离去，而李泌抽出宝剑厉声喊道：“诸位，前方战事正酣，大家赶紧齐心协力向前，否则可就要行军法了！”
船工们战战兢兢的答应一声，将风帆全部张开，同时拼命划桨加快船速。
至于其他的运粮船上，若有唐军士卒守护的，纷纷开始强行命令船工加快速度。
反倒是几条运粮官亲自坐镇的船只速度越来越慢，颇有几分掉头就跑的样子。
但想要从船队中逃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向西航行是逆水行舟，全凭侧帆和船桨发力，所以船速极慢。
就这样，有的船只奋勇向前，有的船只踌躇不前，有的船只干脆在河滩上搁浅，三百条运粮船延绵十里，秩序混乱。
心急火燎的李泌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脸色苍白如纸，愣愣看着远方的河岸。
大船已经来到战场，虽然四下依然烟雾腾空，但河岸上的情形已经可以看到了。
无数唐军士卒拥挤在山道上，四下里浓烟烈火弥漫，唐军在向着远方胡乱射箭。
更多的唐军选择了丢下武器到处逃窜——这些人在不久前，还只是长安城的一个普通平民，这火焰地狱般的景象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让他们选择了逃跑。
无数人在狭窄的潼函古道上狂奔，一旦跌倒，就会被践踏而死。
有些唐军向四周没有大火的山坡上跑去，但叛军从附近的山上丢下滚木雷石和火箭，那些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唐军士卒的尸体，警告着后来者不要妄想从这里逃走。
为了离开这片死亡的修罗场，许多唐军拥挤之中纷纷跳进或者摔进河水里。
幸亏此时已经是初夏时节，就算落水，也不至于被冰冷的河水冻死。
河水湍急，浅滩处挤满了人之后，唐军士兵被一个个挤向水深的地方。
游水泅渡这种事情，大多数唐军士兵都没有这个本事，那些落水的士兵互相拉扯推搡，使更多的人摔入水中。
沉浮几次之后，不论是会水的还是不会水的，都在急流中溺水而亡了。
李泌看着眼前可怕的景象，只觉得手脚冰凉——叛军并未猛攻，而唐军却已大乱。
等火势消减之后，以逸待劳的叛军趁机掩杀，毫无斗志的唐军该如何抵挡？
败了，已经彻底败了，而且这是一场空前的大败。
看着水中载沉载浮的唐军士兵，李泌一边招呼船只靠岸，一边朝着水面大喊，让那些士兵上船。
一片混乱喧嚣之中，任凭李泌喊哑了嗓子，又哪里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此时还是船老大有些常识，他将竹篙放下，一个行将溺水的唐军下意识死死抱住竹篙。
船上的人一起发力，将那个唐军拉了起来。
那个死里逃生的唐军被扯到甲板上，他看了看四周，忽然间放声大哭。
“你们怎么中的埋伏？”李泌扯着那个士兵的衣服大声问道：“将军们在哪里？哥舒大人在哪里？”
那个士兵估计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他只是大哭，却不回答李泌的话。
蝶舞生气的一剑鞘拍在那个士兵头上：“我家公子问你军情，还不快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