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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安庆绪兵败潼关，精锐部属和兵器粮草都折损不少，以安庆绪对自家父亲的了解，他知道自己不亲自去恳求父亲发兵援助的话，援军是不可能出现的……
只不过，想到安禄山日益狂暴的脾气，安庆绪就一阵心惊肉跳。
果然，安庆绪来到洛阳请罪，安禄山跳着脚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将安庆绪骂的面红耳赤、两股战栗。
坐在椅子上的安禄山骂累了，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随手从李猪儿掌中接过一杯热茶咕咚咕咚的喝了，然后不耐烦的说道：“吾儿，起来吧！今后你便要是太子了，凡事还要多谨慎些。”
太子？
安庆绪又惊又喜的抬头看着安禄山。
大堂之内只有寥寥数人，而其中的严庄，是安禄山手下为数不多的谋士之一，他微笑着将安庆绪搀扶起来：“殿下有所不知，大王已经准备于正月初一登基，国号大燕，年号叫圣武，而殿下亦将官封晋王，还望殿下今后多多努力啊。”
安庆绪和严庄的友情向来不错，他抬头看看严庄，再看看安禄山，一颗心欢喜的几乎要炸开了：我要当太子了。
安禄山看着安庆绪的样子，心中却颇为厌烦，他挥挥手让臣属们自行退去，自己则在李猪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大堂。
跪在地上的安庆绪爬起来，他看着安禄山肥胖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
严庄叹息着弯下腰，他帮安庆绪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低声说道：“此地耳目众多，殿下慎重。”
安庆绪吃了一惊，他连忙收起先前的狂喜和心中隐隐的怨恨，深深向严庄鞠躬行礼：“多谢严大人提醒。”
严庄倒是不跟安庆绪客气，他大大咧咧受了一礼，然后挽着安庆绪的手低声说道：“陛下虽然已经决定称帝，但我军在常山、潼关先后败北，陛下的身体又……唉，总之现在的情况可不是那么乐观啊。”
安庆绪苦着脸不住点头：叛军的情况有多糟，安庆绪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范阳起兵以来，各族叛军合起来号称十五万，但真正忠诚可用的，连十万都不到。
两个多月以来，安禄山破陈留、洛阳等州县郡守二十余处，所向披靡之际，手下可以随时调用的兵马却是越来越少。
如今盘踞在洛阳一带的兵马，加起来也就八万左右——前些天自己在潼关又折损了三千多精兵，现在所谓的“大燕”，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
听了安庆绪的忧虑，严庄笑呵呵的说道：“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整顿兵马，伺机而动，要不了多久，潼关必破。”
安庆绪茫然看着严庄：“大人何处此言？”
严庄笑着反问安庆绪：“我们为什么能顺利起兵、势如破竹？”
安庆绪愣了一下他郑重的说道：“自然是因为父王顺应民心，将士们用心用命……”
“哈哈哈……”严庄笑得意味深长：“殿下真会说笑。”
严庄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他捋着胡子说道：“我们能够有今天的基业，自然是因为那个愚蠢的李隆基了。”
安庆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若不是那愚蠢的皇帝，怎会任用李林甫、杨国忠之流的奸佞之臣？”严庄冷笑着说道：“若不是那愚蠢的皇帝，岂会将封常清、高仙芝斩首？如今李隆基启用哥舒翰，只怕心里又随时提防着哥舒翰造反，嘿嘿嘿，如此老朽昏庸的皇帝，才是咱们最强大的援军啊。”
安庆绪看着严庄，心中将信将疑。
……
安庆绪回到洛阳的同时，哥舒翰大破叛军于潼关的消息也传到了长安城。
捷报传来，长安城一片欢腾，原先有些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一个个笑逐颜开，交口称颂。
据说唐军在潼关大败安禄山，叛军死伤数千，狼狈逃窜，潼关之围已经解了。
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哥舒翰！
不愧是忠勇善战的神策军！
满城百姓欢欣鼓舞的气氛中，平日金碧辉煌的兴庆宫莫名有些冷清、阴森，富贵中透着几分陈腐的气息。
捷报已经放在了李隆基的桌案上，只是这份捷报是经过兵部整理的，更像是一份详细的军报，文句中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整个大战的经过。
七十多岁的李隆基看着面前的捷报，眼神空洞、茫然、迟钝。
遭逢大变之后，李隆基的脸上已经有了老年的斑痕，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许多，往日那种神采飞扬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李隆基，终于有了与他年龄相符的容貌。
杨国忠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他脸上泪痕未干，似乎刚刚才大哭了一场。
“陛下，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啊，”杨国忠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请陛下将我拉到潼关去斩首吧，只希望臣死之后，陛下能够多多约束潼关的那些骄兵悍将，莫要让范阳的旧事重演。”
李隆基沉着脸不说话，蜡黄而憔悴的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杨国忠又是连连磕头：“陛下，叛军一路从范阳打到潼关城下，我大唐连战连败……他哥舒翰区区一个半身不遂的瘫子，刚到潼关就能率领残破之军反败为胜，其中必有隐情啊陛下！”
杨国忠又哭又喊的闹了一阵子，他见李隆基始终没表态，只好有些疲倦的独自跪在地上。
大殿内一片死寂，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还是唐军吃了大败仗呢。
过了半晌，李隆基终于缓缓说道：“潼关战事正紧，哥舒翰的事情，今后再说吧。”
杨国忠大惊：“陛下！哥舒翰如今手握重兵二十万，若是此人有异心，哪里还会等到今后？！只怕过些日子，他就会配合安禄山那逆贼一起进犯长安了！”
李隆基愤怒的一拍桌案：“哥舒翰岂是那种无耻逆贼？杨国忠，照你的说法，那朕该派何人前往潼关御敌？”
不等杨国忠回答，李隆基就怒不可遏的吼道：“先前你说封常清高仙芝会造反，现在又说哥舒翰会造反！戍边三十年的老将也会造反的话，我该换谁去潼关御敌？难不成要朕御驾亲征？”
说着，李隆基抬手就将一根镇纸抛了过来。
杨国忠跪在地上不敢躲闪，而李隆基年老力衰，镇纸没有砸到杨国忠便已然落地。
“啪”的一声脆响，天青色的镇纸摔成碎片，零零落落的散布在大殿上。
虽然深受宠幸，但杨国忠此时也跪在地上战栗不敢言语。
大殿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