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宫做什么?”李豫挤眉弄眼的说道:“我那父亲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去教坊好好玩玩。”
李泌大吃一惊:“教、教坊?!”
李豫大笑:“是啊是啊,今日咱们好好玩个痛快!”
听到“教坊”两个字,李泌的心中大感不妙。
昔日高祖置内教坊于禁中,主要职责是教习音乐,属太常寺管辖。到了开元二年,皇帝陛下置内教坊于蓬莱宫外,而长安城更是设置左右教坊,掌俳、优、歌舞杂技,教坊内有宦官为教坊使,可谓盛极一时。
但是左右教坊这种地方,因为歌舞伎地位低下,又有许多犯罪官员的眷属被发配到教坊之内,这些娇柔美丽的歌舞伎除了演艺歌舞之外,还要陪达官贵人饮酒作乐,甚至同床共枕——所以嘛,说到底教坊就是个权贵之人娱乐尽兴的地方。
李豫笑嘻嘻的一把扯住李泌的马缰绳:“别跑别跑,教坊里还有一位跟你大有渊源的女子在等着呢。”
李泌大为惊讶:“什么?跟我有渊源的女子?”
李豫:“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教坊,负责教坊运作的宦官自然认得李豫,连忙恭恭敬敬的把众人请进去,然后堆起一脸阿谀的笑容:“殿下,您待会需要哪位姑娘过来娱兴?”
“一切照旧吧!”李豫颇为轻车熟路的说道:“对了,叫公孙过来,就说我想见她!”
那宦官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了一大群娉娉婷婷的年轻歌舞伎回来。
年轻女孩们各自熟稔的来到达官贵公子的身边,浅笑嫣然的问好、敬酒,而最后一个走近暖房的歌舞伎,却冷着脸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而且,这名歌舞伎身形婀娜,她穿着薄薄的裙装,挽着一条长长的丝绸飘带。
比较扎眼的是,那名歌舞伎手中提着两口明晃晃的宝剑。
李泌在边关随军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两把镶金嵌玉的宝剑没有开锋刃,但是这么莺莺燕燕、脂粉飘香的暖房里,忽然走进一个提着剑的冷面美女,让李泌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那个持剑舞女盈盈弯腰施了一礼,然后站在暖房中间的空地上并不说话。
片刻之后,房内鼓乐声响起,持剑舞女随着音乐开始翩然起舞,剑舞。
李泌游历四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个女孩的剑舞,实在令李泌也叹为观止。
宝剑舞动,青森森的剑光凛冽如冬,而女孩微红的两腮、淡红的眼角却娇媚如春,那柔软的肢体与线条刚硬的宝剑相映成趣。
李泌不由得鼓掌叫好,而李豫等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剑舞了,但依然拼命的鼓掌。
一曲终了,舞剑的女孩收起长剑,她屈膝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去,李豫却叫住她:“公孙姑娘慢走,且留下来陪陪李先生。”
复姓公孙的舞女停下脚步,她有些不情不愿的看了看李泌,心里似乎在犹豫。
看样子公孙姑娘并不知道李豫的身份,但教坊的宦官对李豫极为恭敬,她知道这人是得罪不起的。
“李先生可是正人君子!”李豫笑呵呵的说道:“为你作诗的那位杜先生,跟这位李泌先生可是好朋友。哈哈,他们两个一样,都是被人强拉到教坊来的。”
听到杜先生的名字,公孙姑娘的脸色稍霁,她款款走到李泌身边坐下:“原来是杜先生的朋友,失礼了。”
公孙姑娘刚刚舞剑完毕,衣衫单薄的她身上微微出汗,一股香气从她身上传入李泌的鼻端。
李泌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李豫。
“杜先生就是杜子美了,”李豫笑着解释道:“上次从军归来,杜子美通过哥舒翰大人进献《大礼赋》,陛下颇为赏识,让他呆在集贤苑。呵呵,不过杜子美这人才华出众,却不善于做官,陛下给了他一个‘参列选序’的候补资格,结果他应试的时候,还是被集贤苑给刷下来了。”
在座的另一个王公子弟笑道:“杜甫做官不行,作诗却着实不错,他这一首诗做下来,婉儿姑娘的名声可真是长安城无人不知了。”
李豫点点头悠然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念了几句诗之后,李豫笑嘻嘻的说道:“先生运气不错,杜子美只是看了公孙姑娘的弟子舞剑,李先生却能看到公孙亲自舞剑,嘻嘻,当真运气不错。”
李泌转头看了看那个舞娘,她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美丽中带着几分冷傲,与眼前喧闹的宴席有着几分格格不入。
公孙婉儿似乎对这种应酬的场面不太适应——当暖房中奢靡嬉笑声逐渐响起的时候,身为女性的公孙婉儿尤其尴尬。
李豫怀中搂着一个歌舞伎,他带着几分醉意大声说道:“先生远游名山大川,这些年来辛苦了。”
李泌连忙对皇太孙的关怀表示感谢,他随后笑着解释道:“在下喜欢游历和修道,且每过一处,总会代上一段时间,所以五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其实那年先生匆匆离京,我是极为不舍的,”李豫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先生屡次有功于国,又不愿在众人面前炫耀,我和父亲为此事颇感义愤,所以一直想找机会补偿先生。”
李泌道了声谢,他正想推辞,李豫已经一拍大腿喊道:“刚才先生看着婉儿姑娘的剑器舞,眼神十分喜爱,我决定了,就把婉儿姑娘赠给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