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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抵抗，自然是杀了他们！”蝶舞跃跃欲试的说道：“他们杀了咱们大唐那么多同袍和百姓，就该血债血偿。”
李泌脸色依然恬淡，眼中却忍不住露出几分伤感：“那如果他们的妻儿老小，也拿起武器死战不退呢？你也杀了他们吗？”
“这……”蝶舞有些不知所措：“女人和小孩自然是不杀的，把他们赶走就是了。”
李泌盯着蝶舞继续追问：“若他们抵死不走怎么办？这天下的土地，凭什么唐人来了，就要把蕃人赶走？就好比积石州原本是荒野草场的土地，凭什么许你唐人种麦，却不许我蕃人放牧？”
蝶舞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李泌所问的事情，对于小丫鬟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我不管什么唐人蕃人的，”蝶舞向李泌说道：“反正你是我的主人，谁敢为难你，我就把他们全都打扁。”
李泌笑着点点头：“打自然是要打的，但打完了以后，大家还是要想办法一起好好活着。”
说着，李泌指了指碳炉上的行军铁壶：“西疆苦寒，蕃人以游牧为生，不擅于耕种和各种工艺。这样一只铁壶，在蕃人那里也是稀罕东西，起码也要用五只羊来交换。”
蝶舞惊讶的啊了一声：“就这么一只铁壶换五只羊？”
“这算什么？”哥舒翰笑着说道：“在那些奸商手里，一盒针换一匹骏马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蝶舞高兴起来：“那我帐篷里的那个针线盒，岂不是能换许多好东西？”
李泌却没有笑，他颇为感慨的说道：“奸商贪婪无德，蕃人野蛮无知，既然买不起，那就过来抢吧！所以这些年来，西疆战事不断，所耗费的钱财何止千万？”
蝶舞若有所思的说道：“主人的意思是，咱们一路杀过去，然后卖东西给他们？”
“杀杀杀，就知道杀……”李泌在蝶舞的头上敲了一下：“我们这次去蕃人那边就是为了西疆的安宁，大唐的米麦棉布、铁器茶叶源源不断的运来，交换蕃人的牛羊骏马、毛皮药材，大家互通有无，和谐共处，从此以后都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
“记住，”李泌看着帐外的北国风光轻声说道：“我大唐威服四方、诸国来朝，却不是靠的穷兵黩武……”
……
初冬，大漠门一带的清晨已然降下薄霜。
“看来这个冬天真难受啊……”
德吉头领双手拢在袖子里，他看着冷清而高远的天空叹息道：“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呢。”
虽然已经是初冬季节，但高原上早已开始出现冰霜。
如果是往年，大家可以呆在相对温暖些的草原和盆地上，享受着暖暖的奶酒和喷香的烤羊。
但是现在不行了……
自从几年前石堡城被唐军攻陷，牧民们就失去了屏障，只能在唐军的进攻下不停的迁徙、迁徙。
听说今年唐军又要来了，德吉头领已经吩咐族人，不管唐军来不来，再过十五天，大家就朝着西北方向迁徙。
哪怕西北边更冷一点，冰雪更厚一点……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德吉头领的儿子急匆匆的赶到父亲身边，他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沉默的看着天空，但他还是恭敬的单膝跪下：“父亲，有客人来了！请您亲自去看看吧！”
客人？
德吉头领的部落只剩下不到一百名青壮，其中还有十几个伤残的——这样一个小部落，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上门了。
德吉头领来了几分兴致，他一边快步跑向自己的坐骑，一边好奇的问儿子：“是哪里来的客人？”
小德吉无奈的苦笑：“父亲，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德吉头领满腹疑云的赶回自己的帐篷，一进门，他就被那些“客人”吓了一跳。
面带微笑的李泌坐在帐篷里，正在和德吉头领的老伴闲聊。
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李泌背后，右手按着剑柄，眼中带着几分杀气。
是上次那名姓张的唐军将领！
德吉头领吓得腿一软，差点就倒在地上。
李泌及时上前扶住德吉头领的胳膊：“德吉大人，我们好几年不见了，可还安好么？”
“安、安好！”德吉头领结结巴巴的说着汉话：“你、你们怎么来了？”
德吉的老伴笑着说道：“这些唐朝商人是贩麦子和盐巴的，咱们的马匹也可以卖给他们呢。”
德吉头领有些啼笑皆非：卖盐巴？呵呵……
不过，帐篷里还真多了两袋子盐，而且质量很不错。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李泌微笑着，言语中颇有深意：“德吉大人的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啊！”
德吉头领差点没哭了：何止不好过？
你们唐人到了秋高马肥的时候，就跑到咱们这边来撒欢，你让我怎么好过？！
然而看着那两袋子盐，德吉头领又心动了：这些年，整天打仗、逃命，和往日的商人断了联系，这两袋子盐放在部落的集市里，起码能卖出往年五倍的价格！
李泌看着德吉头领的眼神，他微笑着拍拍老德吉的肩膀：“德吉大人，不如我们做个生意吧？”
德吉头领眼珠子急速转动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帐篷里的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他儿子小德吉。
然后，德吉头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生意？需要我们给多少马匹牛羊，才会换给我们过冬的食物？”
“我不需要你们贡献马匹牛羊，”李泌笑着说道：“当然了，进贡几匹良驹还是需要的，不过皇帝陛下会给予你们相应的赏赐，同时，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大人会停止即将开始的战争，并且会调拨一批粮食给你们，弥补你们今年冬天的粮食缺口。”
德吉头领的汉话不好，他反复听了三遍，这才眨巴着眼睛问道：“老天上不会白白掉下羊羔，你们唐人也不会乱发好心的，说吧，我们蕃人需要做什么？”
“奉表，称臣，进献户籍，每年朝贡！”李泌肃然说道：“今后各部落之间都是大唐子民，互相之间不得攻杀掳掠，部落的传承延续可以由你们决定，但是新任的族长、部族长必须接受大唐的册封！同时，大唐也会对你们开放贸易，受灾受难的时候，也会给你们提供援助。”
德吉头领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就这样？”
看着德吉头领那副捡到了宝贝的表情，李泌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就这样……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联络其他部落一起归顺我大唐！”
德吉头领：“呃，劝那些家伙一起归顺大唐？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泌：“呵呵，每归顺一个部落，我给你一千斤麦子！”
德吉头领：“啊啊啊，成交！”
……
一月之后，唐军兵不血刃攻克洪济、大漠门等城，收九曲部落，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声名如日中天。
捷报送到长安城，吏部终于从军使口中获知了李泌的下落。
大喜之下，吏部侍郎亲自修书一封，托军使带给李泌，让他回长安城来觐见陛下。
长安到陇右路途遥远，一来一去之后，等李泌动身赶往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春节的时期。
李泌自陇右一路行来，越是靠近长安城，各地的城镇村落便越加繁华，百姓安乐富足，行人淡然自若，让李泌颇为欣慰而感慨。
和冰天雪地里的蕃人相比，大唐百姓简直就像是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佛国乐土。
看着一路所见，李泌不禁由衷的祝福：但愿我大唐百姓，永远能幸福安乐。
蝶舞有些不解的反问：“以咱们大唐的国势国运，难道还能出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