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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攀爬山坡的唐军士兵也看到了黑夜中微微闪烁的火光，那数十名唐军发一声喊，手持横刀和盾牌，弯着腰飞快的朝那座碉楼冲去。
碉楼上的番兵手忙脚乱的挽弓抛射，箭矢嗖嗖嗖的朝着碉楼下的唐军飞去。
但此时光线昏暗，番兵无非是胡乱射箭而已，稀稀拉拉的箭矢并未造成任何伤亡，反倒被潜伏在暗处的唐军弩手“嗤嗤”两箭，木制的弩矢射中咽喉让他们当场倒地。
连续射倒三名蕃人之后，那些守卫碉楼的蕃人再也不敢露头，只是在里面胡乱叫喊着什么。
唐军精擅骑战和弓弩，步卒之精亦举世无双：唐军刀盾手举着藤牌冲到了碉楼下方。
人群中，一名身材瘦小的唐军士兵抡起手中的马剑，一剑砍在碉楼的墙壁上。
周围的唐军微微一愣，有的人心中便多了几分鄙视：这一剑力道虽猛，但准头嘛，实在是谬之千里。
那名矮小的唐军轻盈的蹦起来，他的双脚在马剑上重重一踩，坚韧的剑身顿时弯曲。
“嗡”的一声剑鸣，斩马剑的剑身受力之后猛然反弹，而矮小的唐军士兵借着反弹之力，身体飘然向空中飞去，迅速跃到了碉楼上方。
那名矮小的唐军身在空中，他抬起手中的佩剑横扫，两名正在点燃烽火的蕃人哪里会想到黑暗中突然跃出一名敌人，顿时咽喉中剑、血如泉涌。
剩下的蕃人顿时大乱，他们有的向碉楼顶上跑去，有的朝碉楼底层跑去，叫喊着乱作一团。
门外的唐军士气大振，一名全身甲胄的唐军壮士猛地向碉楼大门撞了过去。
那名重甲锐卒连人带甲一百七八十斤，他的肩膀撞在碉楼的门上，顿时“嗵”的一声闷响！
——这座碉楼位于一座小山的顶端，以蕃人的建造能力，只能是就地取材，用石块和粘土勉强搭设了这么一个碉楼，哪里经得起唐军锐士的撞击。
那名健壮的唐军连撞两下，门后面死死顶着门板的蕃人被他撞得连连倒退。
只听“咔嚓”一声响，碉楼的门板被撞成了碎片，门板后面的两名蕃人站立不稳，当场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门一破，领头的唐军小校立刻如猛虎般冲入碉楼。
碉楼中风声响起，守在门口的番兵举起武器朝唐军小校刺来。
小校侧身，他堪堪让过两支疾刺而来的短矛，手中的横刀反手挥出……
火把的照耀下，碉楼内血光乍现，一名番兵被横刀切断了脖子，鲜血从伤口狂涌出来。
另一名的番兵举起短刀乱砍，但唐军小校身披镶嵌前片的甲胄，短刀砍上去，甲叶上爆出两团淡淡的火星，身体却毫发无损。
守卫碉楼的番兵微愣，他们正要变砍杀为刺击，两支锋利的步槊已经从唐军小校的身后刺了过来。
步槊的锋刃长大锐利，三棱形的枪刃扎在番兵身上，站在前排的两个番兵顿时毙命。
……
狭窄的碉楼内，双方用各自的语言呼喊着、厮杀着，刀枪和箭矢在小范围内碰撞、交错。
与那些蕃人相比，唐军的衣甲坚固完备，这些身长力大的冲锋之士套了两层铁甲，蕃人的箭矢射在上面叮当作响，却根本无法射穿甲叶。
就算是蕃人手中最锋利的短矛和利刀，砍在明光铠上也只是留下一道划痕而已。
而强壮魁梧的唐军士兵两三人一组，同袍之间互相配合，很快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
李泌站在暮色中盯着不远处的碉楼，只听里面先是传来激烈的兵器碰撞和叫喊声，但很快喊杀声弱了下去。
昏暗中，时而有人从碉楼上坠了下来，砰的一声摔在楼下，随后便再无声息。
不多时，碉楼顶上人影闪动，唐军士兵已经全歼敌军，并用濡湿的毛毡盖在烽火上。
烽火熄灭，只剩下一缕缕袅袅青烟。
从突袭到歼灭敌军，在这个无名山坡上的战斗短暂而激烈。
当李泌和唐军将领们走进碉楼，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蕃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碉楼的各个角落，人数足有二十多。
唐军小校满身是血，他行了个军礼肃然说道：“回禀将军，敌军二十二人悉数斩杀，我军将士伤两人。”
说着，唐军小校偷眼看了看李泌：“方才我们攻破碉楼的时候，发现那个立了首功的同袍是个女奸细，如何发落还请将军定夺！”
在场的唐军将领一个个面面相觑：“女的？怎么会有女人？”
李泌似乎想起什么，他哭笑不得的朝着唐军小校身后望去，果然看到了披头散发的蝶舞。
方才一阵激烈的打斗，蝶舞的头盔掉了，露出满头青丝和秀气的容貌，让唐军士兵大为惊讶。
不过，虽然说蝶舞是“女奸细”，但方才女孩在厮杀中极为英勇，大家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将她的武器收掉了事。
那名唐军小校将一块腰牌递了过来：“此女自称是东宫侍卫，有东宫腰牌为证。”
唐军将领们更紧张了：东宫？怎么把太子殿下牵扯进来了？
见众位将军神情忐忑，李泌连忙上前解释了几句，然后低声向蝶舞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让那个侍卫大哥陪你去公主殿下那儿吗？”
蝶舞耸耸肩笑道：“我把他打晕啦，然后抢了他的衣服和腰牌，跟着你们一路过来了。”
李泌连连苦笑：“你非要跟着我到军中来，现在可怎么办？难道你就一直跟着我们？”
说到这里，一个粗豪的声音插嘴：“那就一直跟着吧！”
“小姑娘的武艺当真不错，从小就受过高人指点吧？”此次突袭的主将王难得叉着腰，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蝶舞：“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没准还能立些功劳！”
李泌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生性粗豪的王难得已经抢着说道：“这时候让她回去可就有些不好了，她独自回去，万一路上遇到蕃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对王难得的话，李泌唯有苦笑而已。
不过李泌也知道，王难得是猛将出身，所以最喜欢骁勇善战的军中猛士——他大力挽留蝶舞，想必是真心欣赏自家丫鬟。
李泌正思索间，蝶舞已经兴高采烈的行了个笨拙的军礼：“多谢王将军，您可真是个好人！”
王难得哈哈大笑，他转身朝碉楼内走去。
李泌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蝶舞的脑袋，然后快步跟着王难得的脚步。
走进碉楼，只见到处是蕃人的尸体，场景触目惊心。
尽管唐军英勇强悍，但烽火已经燃烧了一杯茶的功夫，也不知道附近的烽燧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将军们忧形于色的看着那一堆犹自冒着青烟的烽火，心中感到进退两难。
李泌也是皱眉不语，但很快他展颜一笑：“各位将军不用担忧，我们毋需多虑，只管继续行军便是了。”
张守瑜有点纳闷：“敌军已经点燃烽火，若我们贸然继续深入，岂不是很可能陷入胡骑的包围？”
李泌笑道：“各位一时间都以我们唐军的制度去衡量那些蕃人。大家莫要忘记了，蕃人并没有烽火传讯的军制，这所谓的烽火，只是那帮番兵手忙脚乱之下点燃的求援信号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在边关征战多年，仔细想来，还真是从未见过蕃人以烽火传讯。
李泌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山峰笑道：“如若各位不信，可以派斥候登高远眺，如果附近有其他碉楼点燃烽火传讯，那么是在下输了。”
虽然李泌说得很自信，但为了大军的安全，王难得还是派人爬上附近的山峰，四下远眺周围的群山，看黑夜中是否有其他山峰亮起火光。
黑夜中，四方的天空漆黑一片，唐军士兵缓缓通过这片山口。
许久，四周的山峰果然没有任何烽火被点燃。
众人松了口气，同时依然有些担心：毕竟这个碉楼里的蕃人全被杀光了，难免要引起敌方的警惕。
杜甫蹲在碉楼里左看看右看看，他向李泌轻声说道：“长源，三天到五天之内，此地不会有其他蕃人过来。”
李泌好奇的看着杜甫：“为什么？”
杜甫走到墙角，他掀开一个盖板，露出下面的储水器。
储水池中，清水静静存在黑陶制成的大罐中。
李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杜甫。
杜甫淡淡说道：“这不是雨水，这是从山下运来的储水，五个陶罐差不多全是满的。”
李泌恍然——山顶上没有水源，这些番兵的饮水全靠骡马之类的牲口运送上来。
陶罐中的水最少还可以饮用三天，那么三天之内，毋需担心这个碉楼的战斗被人发现。
等三天之后，唐军早已离开此地，深入到草原百里之外，便无所顾忌了。
黑夜中，八百唐军从这个碉楼滚滚而过，再不回顾。
……
让李泌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穿过了这个山口之后，唐军便没有再遇到其他的胡骑。
八百唐军精锐除了在山口的碉楼一战外，几乎是毫发无损的翻过了日月山，来到了地势相对平缓的西海湖畔。
闻着带着潮湿的秋风，望着远方淡蓝色的湖面，唐军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大声欢呼起来。
这里，已经是敌人的腹地，水草丰美的措温布湖，译成唐人的话，也即是“青色的海”。
八百里青海湖，周围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蕃人部落，为石堡城的敌军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给养。
而八百唐军精锐的任务，就是在敌人的后腰上狠狠插上一刀，让他们流血，让他们惶恐，让他们品尝失败的滋味。
只是，唐军将领们依然有些惊疑不定：宽八十余里的日月山，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越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