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即将被革职查办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太子李亨的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李亨张着嘴,呆坐在那里许久没有缓过劲来。
王忠嗣与皇甫惟明不同——王忠嗣是陛下养子,一直身居高位、备受信任,更是曾经身兼四镇节度使,在群臣之中可谓恩宠有加。
而颇为讽刺的是,王忠嗣和皇甫惟明一样,居然也因为“妄言废立”的罪名下狱了。
六神无主的李亨沉思良久,不由得想起李泌先前的判断。
“速速去翰林院请李泌李长源到东宫来!”李亨大声向宦官说道:“跟李泌说,我有要事跟他商量,让他速速赶来!”
看到李亨惨白的脸色,东宫的小宦官也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火速去翰林院把李泌请了过来。
李泌官职不高,但和太子私交甚好,他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太子的书房,轻轻推门入内。
一进门,李泌就看到太子惶恐不安的脸色,心里不禁暗暗怜悯。
“这时候还讲虚礼做什么?”太子伸手拉住李泌将要下跪的身子:“王忠嗣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李泌点点头:“在翰林院听人说起,但众说纷纭,难辨真伪。”
李亨叹了口气,他拉着李泌坐下,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李亨的介绍,李泌紧皱眉头,心中也是大为震惊和感慨。
贻误军机,妄言废立——无论哪一个罪名,都足以让王忠嗣贬官流放甚至处以极刑,更何况是两罪并罚?
如果说皇甫惟明是九死一生,那么王忠嗣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了。
李亨战战兢兢的说道:“长源,你可以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王忠嗣……”
李泌黯然,他完全可以理解太子此时如履薄冰的绝望心境。
几年来,似乎只要沾上太子废立有关的事情,皇帝陛下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或者贬谪每一个与太子亲近的官员——即便这些官员是功勋卓著的老将。
试想如果连王忠嗣这种被陛下一手带大的养子,都因为废立之事被杀被贬,那今后还有谁敢跟太子亲近?
“事情紧急,我们必须立刻挽回陛下的心意,”李泌沉吟片刻,他毅然说道:“而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
太子闻言大喜:“快说快说!长源,到底还是你有好办法!快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救王忠嗣?”
李泌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下只有火速强攻石堡城,捷报传来,陛下龙心大悦,必能饶过王忠嗣的性命!”
李亨大惊:“你的意思是……?”
李泌仰天长叹:“没错,若无意外之喜,王忠嗣必死!”
李亨的心里一片寒凉,片刻之后,他很是犹豫的说道:“攻克石堡?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李泌向太子拱手行礼:“请殿下联络兵部,说李泌愿往军中献策。”
“什么?你要亲自去?”李亨惊讶的说道:“李长源,你不是戏弄我吧?”
“怎敢戏弄殿下……”李泌颇为自信的说道:“我久在西北云游,对各处地形颇为了解,当年皇甫惟明大人也教我许多兵法,此去石堡,必能助哥舒翰将军一臂之力。”
见李泌信心满满,一心想救王忠嗣的李亨点点头说道:“也罢,你我同去兵部看看。”
太子如今正在风尖浪口上,李亨也不愿意刻意召兵部属官过来相见,他让人备马,然后带着李泌一起来到兵部。
太子进去交涉之后,不久便有些怒冲冲的从兵部大堂里面出来。
看着太子的脸色,李泌的心中一沉:“殿下,事情如何了?”
“简直欺人太甚!”李亨极为愤怒的说道:“他们害怕得罪李林甫、杨钊等人,说你不能以朝官的名义前往石堡城。如果你要去石堡城,只能说是哥舒翰私人荣请的幕僚……”
说着,李亨恨恨回头看了看兵部大堂的方向:“哼,等我登基之后,定要惩治这些腐儒!”
哥舒翰的幕僚?而且还是私人请的?
如果李泌作为哥舒翰的幕僚前往石堡城,那么战事若有进展甚至取得胜利,其中的功劳都与李泌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果战事受挫,只怕李泌还要担上“妄言军务”的罪名。
这种只吃亏不占便宜的事情,只怕谁也不会去做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子殿下准我三个月的长假,”李泌微笑着说道:“我到哥舒大人帐下听用一些日子,待石堡城攻下了,我便回来。”
李亨极为感动的拉住李泌的手:“长源,你……真是辛苦你了。”
李泌摇摇头笑道:“为国家尽忠,为陛下征战,又怎么谈得上辛苦?”
太子哽咽着说道:“长源,且多忍耐,将来你便是我李亨的张子房。”
李泌让太子写了一封荐书,然后向太子作揖道别。
李亨点点头,他生怕李泌在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便从东宫调了十余名精锐武士,相约明日清晨去李泌家门前护送他上路。
……
“什么?你要去石堡?”蝶舞一听李泌的话,就急的跳起来:“我也要去!”
李泌恼火的摇摇头:“我们这不是去云游,军中也不能让女子留宿,你跟去做什么?”
蝶舞嘟着嘴一脸不满:“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去!我现在就去收拾衣服和宝剑,哼,大不了我再换上男装就是了。”
“站住!不准胡闹!”李泌生气的喊道:“太子殿下现在总被那些奸臣刁难,你若是随我去军中,被别人发现你是女儿身,别说是我保不住你,到时候连太子殿下都要受到牵连。”
蝶舞愣了一下,她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石堡前线……”
李泌乐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出门还要你照料?”
蝶舞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需要我照料啊,饭是我做的,衣服是我缝的,床是我铺的,本来就是我照料你嘛。”
李泌好生尴尬:“呃,这个丫鬟照顾主人也是应该的,只是军中禁止携带女眷,你去了多有不便呢。”
蝶舞抹了把眼泪决然说道:“我不管,我就要去,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要偷偷跟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