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从未见史思明发过这么大的火,众人不敢怠慢,连忙点了七八十名士兵,杀气腾腾的朝着耿仁智的府邸而去。
耿仁智今早去官署办公,家人和仆人在府中喝茶聊天晒太阳,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近百名士兵和官差如狼似虎的破门而入,二话不说见人就杀,耿仁智的府邸内顿时血流成河。
前院的惨叫声和哭喊声,立刻传到了后院的客房。
李泌猛然从书桌前站起来,他看着外面惊疑不定的说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婉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但蝶舞和李泌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耿仁智出事了!
而且,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蝶舞打开柜子,取出藏在柜子里的两柄宝剑,而李泌迅速将桌上的几封信件付之一炬。
做完这些,主仆三人转身就跑。
耿府不算大,此时惨叫声已经距离后院不远了。
李泌等人匆匆朝后门跑去,只听前面一声惨叫,刚刚跑出后门的一个仆人,被埋伏在外面的士兵一刀砍死。
紧跟着,十几个士兵出现在后门的附近,耿府的管家转身想跑,被士兵从后面一箭毙命。
李泌暗暗心惊,看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样子,竟是要将耿府杀得鸡犬不留。
李泌的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会出这种变故,自己应该早些离开范阳才是。
——乌承恩死后,颇受史思明器重的耿仁智并没有受到牵连,而李泌也就继续在范阳住了下来,试图通过史朝义来弥补和挽回双方之间的裂痕。
可是没想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耿仁智早晨还好好的去官署处理事务,午后就有范阳军闯进府里见人就杀……
面对敌人,蝶舞果断说道:“主人,走,我们从后门杀出去!”
短暂权衡之后,李泌无奈的拔出佩剑,和两个女孩一起朝后门冲了过去。
守在后面的范阳军士兵见耿府里面终于有人抵抗了,顿时来了几分精神。
不过,眼前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书生打扮,另外两个却是女子,士兵们不禁有些轻视。
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一左一右向李泌等人袭来,结果一个被蝶舞抓住长矛的枪杆,一剑削在脖子上血如泉涌。
另一个士兵听到同伴的惨叫顿时慌了神,被婉儿一剑刺中胸口,当场毙命。
范阳军士兵大呼小叫起来,他们挥舞着兵器围过来,朝着李泌等人乱砍乱杀。
不得不说,范阳军士兵的战力,比起唐军和燕军还是差了不少,李泌等三人奋力厮杀,虽然三人身上都受了点轻伤,但不多时就让十几个范阳军士兵死伤过半。
眼看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范阳军士兵顿时慌了神,他们叫喊了几声,转身各自逃散。
李泌皱眉看了看身上:他方才肋下被范阳军士兵刺了一枪,多亏他反应快及时闪了一下,这才没有被枪刃穿透肋部。
即便如此,李泌的肋下也是血流不止。
蝶舞关切的看着李泌:“公子,你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李泌看了看前院说道:“范阳军要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但已经来不及了:杀光了前院的耿府亲眷,满身血迹的范阳军士兵冲进了后院,将几个瑟瑟发抖的仆人丫鬟全都杀了。
眼看后门外还有人,范阳军士兵哇哇叫喊着朝后面追了过来。
婉儿在前面开路,蝶舞扶着李泌,三人努力沿着街道逃走。
三人身上带伤,其中尤以李泌伤的最重,三人虽然奋力奔跑,但其实速度却不快。
眼看三人就要转过街角,后面传来“哧哧呲”的风声。
不好,范阳军在放箭!
李泌下意识将前面的公孙婉儿一推,将她推得摔倒在路边的一家商铺中。
而李泌自己心中暗暗苦笑:自己与范阳军相距甚近,只怕这羽箭是躲不过去了。
李泌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不知今后的大唐会如何?
不知战乱何时能够结束,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
就在李泌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的时候,一个软软的身体从后面扑在他背上。
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李泌听到几声羽箭扎在人体上的声音。
一股温热的血水从后面站在李泌的身上,虽然隔着厚厚的布袍,也能感觉到血水的汹涌。
李泌回过头,只见蝶舞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似乎在高兴主人安然无恙。
李泌转身扶住蝶舞,将她抱在怀里。
三支羽箭扎在蝶舞的胸口、后腰、小腹,箭伤极深,决不能伸手去拔箭杆。
李泌感到羽箭仿佛扎在自己身上,痛的心跳都停止了。
摔进店铺里的公孙婉儿从地上爬起来,她愤怒的吼了一声,将两个打算过来补刀的范阳军士兵刺死。
眼看更多的范阳军士兵围过来,公孙婉儿大声喊道:“李泌!你还不快走?!”
李泌面如死灰的抱着蝶舞坐在地上,伸手轻轻抚着蝶舞的脸,对婉儿的话似乎没听见。
婉儿急的直跺脚:“罢了,李泌你这个傻瓜,今天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满身是血的范阳军士兵狞笑着冲了过来,却听到背后有人大喊了一句“住手”。
来耿府行刑的,大多数王府的卫兵,他们认得这是少将军史朝义的声音。
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而史朝义穿过人群,快步向李泌这边走来:“长源,长源,怎么你……唉……”
李泌对史朝义的到来视而不见,对自己能够得救的事情也毫无喜悦。
蝶舞躺在李泌怀中,对周围的事情看得倒是清楚,她脸上露出笑容:“史大来……来了,主人应该不会有事了,可惜……可惜今后不能再保护主人了……”
“什么主人?”李泌颤声说道:“我们是亲人,是兄妹,是夫妻……”
蝶舞笑了起来,她很高兴,又有点遗憾:“我……我出身低贱,做妻子……之事,来生……生再说吧……你待我很好,我……我已经知足了。”
史朝义朝周围的士兵询问几句,又让全神戒备的婉儿放下武器。
简单问清了误会之后,史朝义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李泌揭露了乌承恩反叛的企图,且早就住在耿仁智府上,并未刻意隐藏行迹,自然不会是唐军的奸细。
而且,史朝义觉得父亲一言不合就杀死了相交三十年的老朋友,未免有些太残暴了。
只是,看着李泌伤心欲绝的样子,史朝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短短时间内,蝶舞的呼吸便渐渐微弱,眼神中出现了迷茫和涣散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