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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王的确聪明而勇武，”李泌心下叹息着，口中继续劝说道：“广平王跟随陛下多年，既是嫡长子，又有拥立之功。且殿下有为人君的气量，有为将帅的勇武，若是陛下选建宁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殿下将何以自处？”
李亨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也是心痛这孩子，如今他已经是太子，战场上又格外凶险，万一要是……唉……”
“此次有良将、有重兵，长安必然能够收复，”李泌认真的说道：“届时身为元帅，必然要论功行赏，陛下若是重赏建宁王李倓殿下，那么太子殿下的名望岂不是要大受影响？将来若是兄弟间有什么不和之事，太子殿下又该如何处置？”
李泌含泪说道：“陛下开元二十六年立为太子，期间十八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希望陛下能够体谅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
李亨哑口无言，他心中想起自己当年身为太子时候的凄楚，眼眶不禁也红了。
皇帝强自笑了笑：“朕知道了，先生放心，我不会让太子为难的。”
李泌跪倒磕头，代太子先行谢恩。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琐事了，”皇帝笑着把李泌扶起来：“朕暂定了八月二十三这个日子大宴群臣，在宴席上会正式宣布出兵长安的事情，你去帮我拟一道旨意，到时候我让李辅国他们当众宣读。”
站在门外的李辅国向李泌躬身行礼，一张丑脸上满是笑容。
李泌含笑回了一礼，两人的目光一碰，李辅国的眼神中笑意全无。
……
至德二年八月二十三，盛大的宫廷宴席如期召开，宰相房琯、郭子仪，以及凤翔郡的文武大臣全部来到行宫赴宴。
酒过三巡，李辅国展开圣旨，宣读了再次征讨叛军、收复长安洛阳的诏书，在场的文武官员山呼万岁、群情振奋。
此次再战长安，太子是名义上的主帅，而大军的指挥调度，依然还是听从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的吩咐。
李亨上前亲自将郭子仪扶起来说道：“子仪，此次我大唐重兵云集，兵力多达十五万，收复两京、平定天下的中兴大业能否成功，就看这次出征了。”
说着，李亨又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年幼鲁莽，朕授你临机决断之权，若有不谐之事，由你一言而决，还望子仪为大唐殚精竭智、一战成功。”
李亨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几位相臣听得倒也清楚，众人看着郭子仪，眼中满是羡慕。
所谓临机决断之权，等同于将十五万大军的调遣指挥全部交给了郭子仪。
对于臣子来说，这是莫大的信任——若是郭子仪有二心，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子仪含泪说道：“陛下厚恩，臣无以为报。此次出征若臣不能成功，则定当以死谢罪！”
一场宴席，君臣尽欢，只是回到行宫之后，屏退了太监宫女的皇帝脸色显得十分郑重。
静室中只有李泌和太子李豫，皇帝微低着头不说话，气氛很是凝重。
对于眼前这位陛下，李泌相交相知多年，自然知道李亨的心思：“出兵在即，陛下还有什么疑虑吗？”
李亨却不答话，他反问道：“我听说先生手下，有些信得过的亲兵？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
李泌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李亨说的是什么。
“当年兵乱发生的时候，微臣在离乱中聚集了数百义军，”李泌一五一十的说道：“这些人大多家破人亡或同袍战死，与叛军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所以作战极为勇猛。这些年的厮杀下来，还有不到两百壮士。”
说着，李泌轻声解释道：“这些人也不算是微臣的亲兵，他们均是神策军左郎将张守瑜的属下，只因这两年来经常跟在我身边，与微臣颇为亲近，所以陛下误认是我的亲兵。”
李亨连连点头，他感慨的说道：“乱世之中，先生若是蓄养几十名扈从，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了？郭子仪，王思礼，李嗣业，仆固怀恩，王难得……我大唐良将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让像长源这样，让朕真正放心的啊。”
李泌拱手谢礼，他疑惑的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李亨叹息道：“此次出征，我大唐十五万将士若是再有大败，江山社稷危矣！所以嘛……”
李亨转身打开背后的柜子，从里面取出几件东西：“先生与我相识十六载，其中亲厚不输于兄弟，所以朕委派你随军参谋，赐你金牌、宝剑、密旨，若诸将之中有人心怀不臣，无论官职品阶高低，均可先斩后奏！若太子与你有任何争执或抗辩，以你之决断为准！”
说着，李亨转头颇为严厉的向太子说道：“此战非同小可，你切不可对军中诸将指手画脚，行军作战之事，自有李先生和各位将军负责，你安心做好自己的元帅即可。”
李豫倒是神态自若：“父皇不用担心，我一切听先生的。”
李泌接过李亨手中沉甸甸的信物，他磕头谢恩：“陛下放心，微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半月之后，也就是至德二年的九月十二，来自朔方、陇右、河西、回纥、铁勒以及西域的大唐军队浩浩荡荡从凤翔郡出发了。
此次出征，大唐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全军延绵三十多里，声势浩大、士气高昂。
与潼关之战不同，此次大唐出动的十五万大军，有陇右的强悍士卒，有朔方的百战精锐，有安西的陌刀锐士，有来自回纥与铁勒的游骑，比起首次征伐长安时匆匆拼凑的两万军队，可谓兵强马壮。
从凤翔郡到长安，其实并不算远——大军行进半月之后，来到了长安城的香积寺以北、澧水河之东，与驻守长安的敌军迎面相逢，一场堂堂正正的会战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