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摊开一张信签,给围困睢阳的主将尹子琦修书,郑重叮嘱尹子琦切勿大意,要谨慎防备唐军偷袭,宁可长期围困,也不可贪功冒进……
在全力关注睢阳战局的时候,严庄渐渐忽略了一个问题:驻守长安的燕将安守忠、李归仁等人虽然打败了唐军郭子仪部的进攻,但长安并非稳如泰山——尤其是在李泌已经回到唐朝皇帝身边的情况下。
……
自从皇帝加封李泌官职之后,李亨对李泌的信任可谓与日俱增。
李亨虽然比李泌年长,但是在东宫为太子的时候,李亨便郑重的称李泌为“先生”。
而李泌诛杀安禄山、离间史思明之后,李亨更加视李泌为左膀右臂,甚至好些次留李泌在行宫中歇息过夜。
李泌深受感动之余,却发现蝶舞有些不高兴。
看着神情郁郁的蝶舞,李泌关切的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蝶舞沉默不语,倒是心直口快的公孙婉儿嗤笑着说道:“一个老姑娘,一个老丫鬟,能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蝶舞大怒,她站起来大喝一声:“公孙,你胡说什么呢?!”
婉儿却是不害怕蝶舞:“我哪有胡说?从范阳回来以后,这一个多月李先生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你却整天愁眉苦脸。嘿嘿,昨天晚上皇帝留李先生在行宫中歇息,你又气得大半宿没睡好吧?”
蝶舞又羞又怒,她冲过去抓起婉儿的肩膀,直接将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推出书房。
“昨天我和陛下商议向回纥借兵的事情,所以耽搁晚了,所以陛下开口让我在宫中歇息,”李泌放下手中的毛笔笑道:“陛下的话便是圣旨,我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抗旨不遵。不过你放心,行宫中还算简朴,并无什么奢靡的享受来扰乱人心。”
蝶舞闻言脸色好了很多,似乎还暗暗松了口气。
李泌微笑看着亭亭玉立的丫鬟轻声说道:“婉儿素来喜欢和你开玩笑,其实你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哪能算得上什么老姑娘?”
蝶舞郁闷的说道:“唐女十六至十八出嫁,我都二十多了,可不算是老姑娘吗?”
“这样啊?”李泌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我替你多多留心,为你找一个青年未婚、身有功名的大唐才子嫁了,你看如何?”
蝶舞吓了一跳,她脸色发白的看着李泌:“我不想嫁人!主人如果不想要我了,我自去终南山修道就是了。”
李泌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蝶舞的脑袋笑道:“既然不想嫁人,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咱们两人主不娶、仆不嫁,主仆之间有始有终、长相厮守。”
蝶舞红着脸嗯了一声,这才明白李泌先前是在逗她开心。
“唉……”
书房外面传来公孙婉儿幽幽的叹息声:“主不娶仆不嫁,还要长相厮守?你们这两个家伙还算是主仆吗?”
蝶舞羞怒交加,她跳出书房,一路叫喊着朝公孙婉儿跑了过去。
李泌看着蝶舞的背影笑笑,他拿起手中的军情文报继续浏览着。
可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追打公孙婉儿的蝶舞又跑回来了:“主人,主人,杜先生来了!”
李泌颇为惊喜的站起来,他光着脚跑到宅院门口,只见风尘仆仆的杜甫背着行囊,有些局促的从婉儿手中接过一杯热茶。
“子美你来了?!”李泌拉住杜甫的手,有些担忧的看着形容憔悴的杜甫:“家人可都还好?”
杜甫微笑着点点头:“已然安置在蜀中之地了,听说新帝登基,我特地赶来报效朝廷的。”
李泌很是高兴,他与杜甫一起回到书房,对桌案上的那些军情文报并不遮掩,反而邀请杜甫一起浏览和讨论。
杜甫看着一份份军情,神情颇为凝重。
不管怎么看,眼前的形势都不容乐观——首攻长安大败,向来百战百胜的郭子仪居然也败了,军中的各种器械辎重都是紧缺。
而眼前叛军叛军长安洛阳,中原之地大半沦陷,而叛军的数量竟多达数十万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江南江淮还算安定,淮南、江南、岭南三道的钱粮赋税,能够绕道转运到长安以西。
李泌拿着地图,眼睛盯在一个地名上。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睢阳。
睢阳若是有失,江淮富庶之地门户洞开,徐州、宿州、扬州等地势必相继沦陷。
李泌一边思索,一边将自己的忧虑,向杜甫这位生死与共的老友细细说来。
杜甫虽然只是粗通军略,但也很快明白了睢阳的重要:“既然如此,朝廷应尽快命人增援睢阳才是。”
李泌苦笑了一下,黯然摇摇头。
增援?
隔着两京,隔着潼关、虎牢关,想要增援睢阳谈何容易。
而行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如今的心思完全在收服两京之上。
若是李泌建议出兵攻打长安,皇帝陛下就算是变卖宫中的金银器皿,也会大力支持李泌的建议。
但李泌若是建议派精锐之兵沿长江南下去增援睢阳,别说是皇帝陛下了,朝廷中的那些文武大臣,没一个会同意的。
如今李泌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上苍能够保佑忠诚善战的睢阳太守许远等人百战百胜。
而李泌能做的,就是尽快集结大军,向长安和洛阳发起猛攻,同时以书面命令催促张镐等人援助睢阳,缓解睢阳那边的危机。
只是,时间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