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国王薛西斯要求此战必须获胜。
10年前,只因为在马拉松会战中战败,他的父王大流士不得不在其后的4年时间里为镇压巴比伦和埃及的叛乱而殚精竭虑,而且,镇压行动并没有因大流士的去世而结束。薛西斯继承的不只是王位,还有叛乱。这位坐拥疆域从中东到埃及的大帝国波斯的国王,最终得以腾出手来准备攻打希腊,是在父亲去世两年以后了。尽管在波斯人的眼中,希腊不过是“一把小麦”。
薛西斯需要承受父亲大流士不曾感受过的压力。
他是尊称为“大王”的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创立者居鲁士的亲外孙,他的母亲是大王居鲁士的女儿。仅此一点,在波斯帝国臣民眼中,他就是波斯国王——“王中之王”的最佳人选,波斯帝国的王位非他莫属。
鉴于这一背景,他自然不能输给“一把小麦”。对于这位温和且富有人情味的东方贵公子来说,入侵希腊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
39岁的薛西斯进行了周密的准备。
他首先确保父亲大流士在10年前第一次希波战争中征服的地区的稳定。
爱奥尼亚地区位于小亚细亚西岸,面向爱琴海,因为距离波斯前线基地萨迪斯较近,在马拉松之战后依然处于波斯的统治之下。距离米利都不远的萨摩斯岛上一直驻扎着波斯船队。这意味着爱琴海东侧全域依然是波斯的领土。
同样,位于爱琴海北侧的色雷斯和马其顿在这10年间也一直处于波斯的统治之下。他们接受波斯国王送来的“土地和水”通告而成为波斯的属国。
因此,希腊人生活的地方,即希腊世界的东部和北部,在第二次希波战争开始之前已经被纳入波斯帝国的统治之下。
于是,为成功征服雅典,薛西斯制定的战略是波斯军队从萨迪斯出发,横渡达达尼尔海峡进入希腊,接着从希腊北部向雅典发起进攻。
年轻的波斯国王做了一个决定,这是其父大流士从未想过的事,那就是与迦太基结盟。
当时地中海西侧有两个强国,是波斯和雅典都不能不承认的强国。它们是叙拉古和迦太基。叙拉古位于地中海最大的岛屿西西里岛东部,迦太基在非洲北部。
叙拉古与希腊之间的关系始于希腊人的殖民。迦太基与东方之间的关系则始于腓尼基人的殖民。此时,迦太基人的母国腓尼基已经臣服波斯帝国。
薛西斯和迦太基结成同盟并非希望迦太基提供兵力支援。他对迦太基的要求是迦太基军队登陆西西里岛,从背后给叙拉古施压,让叙拉古接到雅典的求助时,因自顾不暇而无法支援。
爱奥尼亚海及其周边
最后是重整军队,这是所有战争必不可少的基础。
为了确保此次入侵希腊绝对成功,“王中之王”需要表明他的态度。
在第一次希波战争中,大流士没有亲征,而且只派出2.5万人的兵力,按东方人的标准来看,军队规模过小。
第二次希波战争时,一切都不同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次都只能用大规模来形容。
率领大军的是“王中之王”薛西斯。包括他的几位胞弟,几乎所有王室成员随军同行。当然他们不只是随行,还肩负着指挥战斗的重任。这就意味着,他们战死的可能性也很大。既然王室成员都参战,帝国境内各行省的总督自然也要参战。公元前481年末至公元前480年初的冬季,波斯帝国的首都功能好像转移到了萨迪斯一样。
这位年轻的东方君主知道希腊是城邦国家的集合体,并无一个叫希腊的国家。他也知道城邦国家是以城市为中心形成的国家,每个城邦国家的人口都很少。
因此,波斯国王首先考虑以“量”取胜,给希腊来一个下马威。曾经,波斯帝国利用人海战术成功收服了巴比伦和埃及。
希罗多德是那个时代唯一一位描述希波战争的历史学家。根据他的描述,第二次希波战争发生于公元前480年。为成功收服希腊,波斯国王带去的士兵多达180万人,此外,还有随从和当地的非战斗人员共500万人。这个数字还只是陆上部队,不包括海上部队。
现代历史学家认为这个数字“不现实”。他们提出的理由有两个:
一、如果180万名士兵全部投入希腊战线,波斯帝国内部就会变成空城。对于波斯国王来说,只要他还没有忘记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和埃及的叛乱,就不可能冒如此大的风险。
二、加上非战斗人员,波斯需要解决远远超过600万人的饮食问题。
波斯军队的船队只用于运输武器和武装类的东西,饮食问题在当地解决。也就是说,由那些屈从于波斯国王提出的“土地和水”通告而成为波斯属国的地方来解决。但是在环绕爱琴海的希腊境内,找不出一个地方有如此实力能提供如此大规模的食物补给。这是学者们的共识,我深有同感。
据此,在公元前480年至公元前479年的第二次希波战争中,从波斯方面采取的所有行动来看,学者们推测波斯军队的全部兵力为大约20万人出头。其中包括与国王如影随形的1万名精锐组成的“不死军”和波斯引以为傲的1万名骑兵,余下的18万是希腊人眼中的轻装步兵。
再看希腊方面。即使斯巴达和雅典达成共识联合作战,这两个国家能派出的全部兵力合计也不超过2万人。因此,希腊要迎战的是仅陆上军队就10倍于自己的敌人。
波斯没有海运传统,对波斯国王来说,海上部队只能依靠自己统治下的异族国家。根据希罗多德的描述,波斯国王有三层加莱船1200艘、小型运输船3000艘。
此外,运输船的数量难以想象,暂且不论。学者们只能就“主要战斗力”三层加莱船进行分析。按照不同民族,各国提供的战船情况如下:
来自腓尼基的船只——300艘。
来自包括爱奥尼亚地区和爱琴海群岛在内的希腊境内的船只——300艘。
来自埃及的船只——200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各地征用的船只,数量不多。而非主要战斗力的运输船则不计其数。
古代腓尼基人生活在现在的中东地区,这里有叙利亚和黎巴嫩。他们以擅长通商和海运闻名,作为海上战斗力最受波斯国王的器重。腓尼基人的航运海域在东地中海,大型船只较多。按照东方人的习惯,桨手由奴隶担任。
爱奥尼亚船队的300艘船只,活动范围仅限爱琴海,因此,与腓尼基船相比吨位较小。但是,谈到操控力,由于爱琴海风向多变,所以爱奥尼亚船优于腓尼基船。另外,按照希腊人的习惯,担任桨手的是自由公民。对于波斯国王薛西斯来说,这是仅次于腓尼基船队的、值得期待的海上战斗力。
波斯国王不太信任来自埃及的200艘船。埃及是个农业大国,没有海运传统。埃及的船只大部分只是内河用船,航行在尼罗河通往地中海的河道上。和腓尼基一样,桨手也是奴隶。与腓尼基船、爱奥尼亚地区的希腊船相比,他们甚至不曾有过打击海盗的海战经验。
入侵希腊的波斯军队最高司令官薛西斯似乎没有料到海上的战斗力将决定这次战争的结局。
波斯人只要脚不踏在土地上,就会心生不安。所以,对波斯人薛西斯来说,海军只是输送兵员和补充物资的运输工具,是波斯军队与雅典军队发生陆战时用来封锁海面的力量而已。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征用的船只中有好几千艘运输船,目的只是在兵力对比上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一旦开启海战全无用武之地。
相对于这支波斯海上军队,我们再来看希腊方面的海上战斗力。参战的各城邦国家包括雅典和斯巴达在内,船只全部加起来也不足400艘,虽然相比陆地战斗力的10∶1要好许多,但希腊方面在海上也不得不迎战2倍于自己的敌人。
公元前481年冬季,身在萨迪斯的波斯国王薛西斯与当年他父亲大流士一样,向希腊几乎所有城邦国家包括爱琴海群岛派出使节,送去了“土地和水”通告。只有雅典和斯巴达没有接到通告。原因是第一次希波战争时,只有这两个国家拒绝了“土地和水”的要求。这次波斯国王以此表明第二次希波战争的目标就是雅典和斯巴达。
与此同时,希腊方面也召集各城邦国家代表举行了会议。未接受“土地和水”通告的希腊城邦国家的代表聚集到了伊斯米亚。伊斯米亚是一条狭窄的海峡,将雅典所在的阿提卡地区和斯巴达所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一分为二。
已当选此年度最高指挥官的地米斯托克利作为雅典代表出席了会议。斯巴达代表是两个国王,色萨利、底比斯、科林斯也分别派了代表参加,正与雅典打得难解难分的埃伊纳的代表也出席了会议。
议题当然是商讨如何击退入侵的波斯军队。
有一个提议得到了全体代表的一致同意,即希腊城邦国家之间停止一切纷争,直到把波斯军队赶出希腊。
雅典和埃伊纳暂时放下了纠缠不清的敌对关系,埃伊纳也决定改变以往亲波斯的立场,明确站到了希腊阵营中。
对于地米斯托克利来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他坚持认为和波斯之间的决战将在海上展开。在他看来,埃伊纳成为盟友意味着制海权所及海域范围大大增加。之前,雅典的制海权仅限于外港比雷埃夫斯到萨拉米斯岛之间的海域,现在,海域扩大到萨拉米斯岛至埃伊纳岛,再从埃伊纳岛到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东侧。也就是说,雅典海上战斗力的行动范围大幅度扩大。
讨论到其他议题时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希腊人特有的能言善辩,使得做出一个决定异常艰难。好在地米斯托克利擅长驾驭这种局面,不断引导大家回到正题上。
看到波斯即将入侵希腊,战争一触即发,希腊人自然理智许多,他们尽力控制争辩的冲动,共同商讨在何处迎战波斯军队。
根据派出去的侦察兵以及安插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带回的消息,他们弄清了几个问题。
首先,是波斯军队的规模。
其次,是波斯军队攻打希腊的路线。
根据得到的情报,敌军规模在己方10倍以上,雅典人和斯巴达人对此甚至不曾表现出一丝不安。
情报显示,敌军的进攻路线是海上军队从萨摩斯岛出发,在爱琴海上一路向北,陆上军队横渡达达尼尔海峡,两军在塞尔玛(后来的塞萨洛尼基)会合。
波斯国王亲自率领陆上军队离开萨迪斯到达达达尼尔海峡。因为军队规模庞大,依靠船只往返运送需要好几天时间。按照国王的要求,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浮桥”。浮桥是用绳索将一条条船连起来再放上木板做成的,共有两座。全军通过浮桥进入欧洲。在达达尼尔海峡搭建浮桥横渡海峡的方法是薛西斯的首创,在第一次希波战争中不曾使用过。
仅靠侦察兵的情报,希腊方面未能掌握波斯军队在塞萨洛尼基会合后的行军路线。此时,关于在何处迎敌,希腊各城邦国家的代表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在添普士山谷迎击敌人。添普士山谷位于希腊中部的入口,是从塞萨洛尼基沿海边大道进入希腊中部的必经之地。
第二个选择是在温泉关山顶阻止敌人陆上军队南下。温泉关位于添普士山谷南边,两地相距150公里。与此同时,海上军队北上进入亚德米西林,阻止敌人海陆两军会合。
第三个选择是在伊斯米亚迎战敌军。伊斯米亚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入口,位于温泉关的南边,直线距离也是150公里。此时,各城邦国家代表正会聚此地商讨迎敌对策。狭窄的伊斯米亚已有双重屏障,为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两个强国斯巴达和科林斯所建。
第二次希波战争
第一个选择早早就遭到了淘汰。
敌军离开他们的属国马其顿,刚进入希腊中部就将他们击退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但是,在鲜有平原的希腊,色萨利地区是个例外,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除了添普士山谷,还有几条南下的路线。同时,该地区临海的位置找不到适合大量船只停靠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不适合海陆两军合力迎敌。
然而,放弃这一选择意味着放弃希腊中部的北半部。
出席伊斯米亚会议的色萨利代表表情沉重。他表示,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难以抵抗波斯大军,既然放弃这一选择,我们只能接受“土地和水”通告了。
屈服于“土地和水”的要求意味着归入波斯国王的统治之下。在战时,必须按要求向波斯军队提供一切军用物资,包括粮食。
不仅如此,波斯方面一定还会要求提供兵力。这就意味着,色萨利士兵将作为波斯军队的组成部分与包括雅典人和斯巴达人在内的希腊人为敌,意味着他们与生活在爱奥尼亚地区、爱琴海群岛上的希腊人一样,在第二次希波战争中站在波斯阵营中。
尽管如此,出席伊斯米亚会议的希腊城邦国家代表依然决定放弃第一个选择。他们不惜放弃色萨利一地,也要为保卫希腊而战,陆战在温泉关,海战在亚德米西林。
此时,代表雅典出席会议的地米斯托克利一定会感觉孤立无助。
三个选择都把赌注放在陆地战上了,不同的只是迎战地点。无论是第一个选择,还是第二个选择,抑或是第三个选择,海上军队都不过是陆上军队的辅助力量。
这完全背离了地米斯托克利关于“海上战斗力”的设想。他设计中的海上战斗力不是“辅助战斗力”而是“主要战斗力”,两者有天壤之别。
陆上军事大国波斯把赌注压在陆地战上理所当然。但是,兵力不过波斯军队十分之一的希腊为什么也把赌注压在陆战上呢?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希腊的主要防卫力量都是重装步兵,公民的义务就是作为重装步兵保卫国家,这在雅典指的是第三等级以上的公民。
应对发生在希腊各城邦国家之间的作战,这一体系是奏效的,因为城邦国家之间的作战是性质相同的部队之间的作战。
但是,现在的敌人是波斯。就算建立了共同战线,迎击敌人的兵力也不过敌人的十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赌注”不是应该押在敌人最薄弱的环节上吗?
地米斯托克利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马拉松战役取得胜利后的第一次希波战争与第二次希波战争之间的10年里,他一直致力于提高雅典的海上力量。即使采用强硬手段、利用陶片放逐制度将反对他的雅典政界大人物一个个逐出雅典,也要把雅典建设成为希腊第一的海上军事强国。
结果,雅典的海上军事力量从以前的40艘三层加莱船增加到随时可出动200艘的实力。随时可出动200艘战船意味着还有船只在港口待命以应对不时之需,例如出现海战这类人为突发事件或暴风雨等天灾,船只受到重创回港修理时,待命的船只可及时补充上去。因此,至少还需要百艘以上。
10年里,在地米斯托克利的坚持下,雅典战船从40艘增加到了300艘,雅典海上战斗力超过以前位居第一和第二的科林斯与埃伊纳,一跃成为希腊第一。
但是,并非人人都有能力预知未来并采取相应的措施。在商讨第二年春季将展开的与波斯对决的伊斯米亚会议上,以陆上军力为主要战斗力的方针没有改变。
其主要原因在于希腊城邦国家的形成过程和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希腊人的特性。
公认的希腊首屈一指的陆上军事大国斯巴达就不用说了,雅典、底比斯和其他所有城邦国家都把保卫国家的重任交给了重装步兵。由中坚阶层的公民组成的重装步兵团是希腊城邦国家的骄傲。属于第四等级的公民即无资产者因为享有公民权,自然也有义务服兵役。但在战场上,他们始终只是作为重装步兵的辅助力量。
战斗中只有打垮敌人才能获得胜利。击垮敌人是主要战斗力量的任务,辅助战斗力量只起协助作用。
然而,一旦演变成海战,情况将截然不同。
重装步兵是纯粹的战斗人员,当然要坐上三层加莱船。但是,按照指挥官的指示让船逼近敌船的是操控船只的船员,是桨手的任务。战斗开始后,船帆落下,战船仅靠桨手划桨接近敌船。因此,这又是一项来不得一丝马虎的工作。
古代的无资产者需要每天劳动才能维持生活。在雅典,他们属于第四等级。无产者,后来的罗马叫作proletariat,在海战中是极其重要的、不容忽视的战斗力。
我想在那个时候,希腊人一定很抵触这一点,他们一定不愿轻易承认这一点。这也是希腊人很难放弃陆上军队作为主要战斗力的想法的主要原因。
但是,已届44岁的地米斯托克利是一个坚定的人。坚持己见需要超强的忍耐力。作为其时已是名副其实的雅典领袖,他的坚持就是“等待时机”。
当然,所谓的等待并非无所作为地被动等待。他用心观察各方动静,伺机而动。当然,等待时机同时也意味着机会来临之前,即使盟友受创也要忍耐。
不过,出席此次伊斯米亚会议的代表中,我想还有一个人清醒地认识到了他们面临的现实,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
此人就是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在温泉关迎战39岁的薛西斯率领的波斯陆上军队的任务落在了这位年已六旬的斯巴达勇士肩上。
公元前481年冬天,在第二次希波战争前召开的伊斯米亚会议上,决定参加抵抗波斯之战的希腊城邦国家代表还商讨了各国分别可提供的战斗力,毕竟第二年春季的这场战斗将不可避免。统计结果如下:
地图是参战城邦国家的分布图。
表是各城邦国家可提供的战斗力情况,当然分陆地战斗力和海上战斗力。
公元前480年(第二次希波战争第一年)希腊城邦国家联军战斗力
希望读者朋友看地图和表的时候,不要忘记以下几点:
一、地图上的圆点只表示各城邦国家的首都所在位置。所谓城邦国家,是以首都为中心向周边呈放射状分布的住民共同体。
二、表中的数字不是各城邦国家全部战斗力的数量。任何一个城邦国家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国家成为空城。因此,可提供的战斗力已经从全部战斗力中减去了保卫国境线的战斗力数量。
此外,斯巴达是个例外。作为伯罗奔尼撒同盟的盟主,除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它还要抽出一部分兵力保护伊斯米亚地峡。
雅典也是一个例外。雅典海上军事力量增强,三层加莱船上的纯战斗员即重装步兵的数量也增加了。
雅典可提供的海上战斗力按200艘战船计算,每艘三层加莱船所需的士兵包括重装步兵、船员和桨手至少200人。200人乘以200艘,即需要4万人。
因为地米斯托克利坚持认为这一战的胜负将在海上决出,所以雅典没有抽出兵力参加以斯巴达为主的陆上军队。
三、与士兵数和船只数多少无关,地图和表中记录的是参战的所有城邦国家。
我只是为了提醒读者朋友记住, 希腊并非一个国家。古代希腊只是众多城邦国家的集合体。
同时,我也希望读者朋友记住, 古代希腊的历史就是如此众多的城邦国家之间冲突不断的历史。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奥林匹克运动会,尽管只是4年一届,至少在运动会期间,各城邦国家做到了和平共处。
还有一点,我也希望读者朋友认真思考。
这是一个关于独立性和协调性的问题。 在并不辽阔的地域内,如此众多的城邦国家分而治之,意味着希腊人的独立意识极强。
正因如此,共同对抗波斯的联盟中,由哪个城邦国家的人担任最高指挥官,大家始终达不成一致意见。如果是其他民族,一定是由提供兵力最多的国家出代表担任。如果希腊人有这种意识的话,想必如此众多的城邦国家分而治之的状态就不会长期存在了。
斯巴达是公认的陆上军事力量第一强国,斯巴达人要求派他们的人担任陆上军队最高指挥官。对此无人表示异议,提议顺利通过,因为其他城邦国家都承认斯巴达是希腊首屈一指的陆上军事强国,特别是在士兵的“素质”方面。
代表雅典出席会议的地米斯托克利也参加了竞选,却遭到科林斯的强烈反对。
科林斯曾经是希腊第一的海上军事强国,他们认为自己失去第一的地位都是拜地米斯托克利所赐。因此他们绝不能让雅典人担任最高指挥官,尤其是地米斯托克利。
如果你认为在科林斯仅提供40艘战船而雅典参战战船达200艘的情况下,科林斯反对地米斯托克利担任总指挥官没有道理,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希腊人。再说,与其他参战国家相比,科林斯尽管只提供40艘战船,却也是仅次于雅典位居第二的。
地米斯托克利深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他注意到科林斯只是反对他当选最高指挥官,并没有提出新的建议。于是,他要求与斯巴达代表单独会谈。他建议斯巴达代表不仅要求担任陆地最高指挥官,而且还应该要求担任海上最高指挥官。对此斯巴达代表欣然接受,科林斯也表示同意。
就这样,统帅总数300多艘战船的海上力量最高指挥官一职落在了斯巴达代表的身上,尽管雅典一个国家就提供了半数以上的船只,而斯巴达只提供了10艘战船。不用说,这个结果一定正中科林斯代表的下怀。
地米斯托克利不是一个心口绝对一致的人。虽然他让斯巴达代表担任了最高指挥官,却不会拱手让出指挥权。他建议斯巴达代表担任海上军队最高总指挥官不过是迫于形势压力的权宜之计。斯巴达代表欧里拜德斯并不熟悉大海,对于海上作战并无良策。结果,各国代表于会议结束前签署的共同抵抗波斯海上军队协议附带条款中增加了一个条款:“雅典海上军队的指挥权由雅典公民地米斯托克利负责。”
科林斯得知此事已是后话。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要求自己国家的40艘船由科林斯代表安德马托斯指挥。
不管怎样,对抗波斯的希腊海上军队的总指挥权实质上已经落到了地米斯托克利的手中。陆上军队指挥体系已经统一起来,列奥尼达是最高总指挥。海上军队的指挥体系也统一由地米斯托克利负责。因为有名义上的总指挥官、斯巴达人欧里拜德斯的支持,这件事并没有遇到阻力。
那么,在波斯入侵前会聚在希腊中部和伯罗奔尼撒半岛之间的伊斯米亚地峡的希腊各城邦国家代表,为什么会同意在温泉关和亚德米西林战线迎战波斯军队呢?
对此,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没有做过多介绍,他似乎对参战的人更感兴趣。因此,要弄清这个问题只能依靠我们的想象。
我想,选择在温泉关和亚德米西林迎敌的战略不是随便定下来的,应该是充分讨论后决定的。
陆地在温泉关、海上在亚德米西林的战线设计,粗看似乎采用了“人盯人”的防守战术。但是仔细研究参战同盟各城邦国家的所在,就会发现这是“区域防守”的战略,以温泉关为顶点的一线将希腊一分为二。
借用足球术语就是“链式防守”(catenaccio)。这个词原是意大利语,因AC米兰队采用这一战术成功阻挡住对手的进攻而成为国际通用语。这一战术的目的是用“链条”来巩固防守,等待敌人自我消耗,等待敌人出现焦虑情绪。
公元前5世纪,对于此时的希腊来说,只要在这条战线上成功拖住敌人两个月,那么对波斯一方来说,早期的有利条件就可能变成不利条件。
冬季已经悄然临近。在敌方地盘上作战的波斯军队,加上非战斗人员超过40万人,饮食问题的压力必定越来越重。
同时,薛西斯还必须时时留意背后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和埃及的动静。他会急于结束入侵希腊的行动,早日回国。
如果敌人的想法果真如此,如果链式防守能坚持两个月,那么,波斯国王就有可能放弃进一步南下的计划,波斯军队也有可能撤离希腊。这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有过先例的。10年前,仅仅因为在马拉松会战中失利,波斯军队就撤退了。既然有过一次,很难说不会有第二次。
波斯军队是一支大部队,军队转移需要较长时间。可以预计,波斯军队出现在温泉关的时间将在进入夏季之后,实际战斗发生的时间大概会在8月初。因此,链式防守的时间只有8月和9月两个月。
在这一战中,肩负艰巨任务的是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公元前480年的链式防守能否成功,取决于这位斯巴达勇士。而地米斯托克利的任务是率领海上军队北上直抵亚德米西林,负责海上警戒并切断敌人从海上向陆上军队提供补给的补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