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说明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迅速，被普遍视为世界经济史上的奇迹。短短数十载，从一个贫穷经济体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从一个封闭经济体发展成为世界最大贸易国。空港、高铁、高速公路、高楼林立，无一不体现着这个时代所创造的财富。从这个意义上，中国的确再次崛起了。

不过，当大家都在讨论中国崛起的时候，人们是否明了中国崛起的标志是什么呢？多年来，笔者在思考中国崛起时，越来越意识到，除了GDP的增长，还涉及至少四个相关的重要问题：中国社会道德体系的重建、全球化背景下当代中国意识形态建设、中国如何提升自己的国际话语权以及中国能否为这个世界提供另一种文化选择。这些方面构成了人们所说的“软力量”。今天，当人们热衷于拿包括军事、经济、技术在内的“硬力量”来衡量国力的时候，是否也应当包括这些软力量呢？讨论“软力量”已经多年了，但在计量国力的时候往往遗忘了“软力量”。笔者认为，一个国家的硬力量固然重要，但没有软力量，这个国家很难实现真正的崛起。

就中国而言，没有人会认为，简单的金钱就可以组织和支撑起一个社会或者文明。没有道德体系，这个社会和文明就是一袋松散的“土豆”。社会“共同体”衰落了，何来文明的复兴呢？当代中国的两种显著并存的现象就是：一方面是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另一方面是社会道德体系的解体。那么，如何重建中国的社会道德体系就变得迫在眉睫了。

再者，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领导人全力推进全球化进程，把中国融入全球体系看作是中国成为强大民族国家的必经之路。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中国共产党本身的意识形态转型，中国社会层面的意识形态多元化，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如何通过广泛讨论达到社会的共识，确立社会的共同价值，这也应当是中国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内容。

在国际层面，目前中国提升国际话语权的有利因素主要是经济实力的增长，不利因素主要在于其与西方（美国）不一样的市场经济、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因此，中国提升中国话语权的难点在于如何让中国能够被世界尤其是西方所理解，如何让国际社会相信中国的崛起是对这个世界有利的。近年来，无论是大国外交还是周边外交，中国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韬光养晦”转向“有所作为”。不过，在西方社会看来，中国外交开始具有了“自信性”，甚至“进攻性”。一些国家，尤其是那些和中国存在领土和领海纠纷的国家把中国视为直接威胁。崛起的中国和外在世界的这种互动也使得中国的外交环境发生着很大的变化。这些也都表明中国迫切需要明确的大外交战略。

任何一个文明的核心就是文化体系，没有一个强大的文化体系，很难说是一个强大的文明。也就是说，中国文明复兴的关键就是中国文化体系的创造。中国能否为这个世界提供另一种文化选择？我们基于中国文化之上如何去创造一个和西方不同的但又可以成为除西方之外的另一种文化选择的文化？这里，笔者强调三个“解放”，即从“思想和思维”的被殖民地状态中解放出来，从权力状态中解放出来，从利益状态中解放出来。最后，笔者还是相信，中国可能也能够再次发展出一种新的文化范式，一种能够容纳和整合其他宗教文化而又能够保持自己世俗文化性质的文化体系。要不被消解，要不再次重生，中国的选择并不多，如果不想看到前一种情形，那么就必须重生。

本书是对早先出版的《通往大国之路：中国的知识重建与文明复兴》中论述中国文明复兴的部分重新调整梳理，并把近几年的进一步思考收录在一起遂成此书，以飨读者。

本书的出版要感谢东方出版社许剑秋先生和吴玉萍女士以及本书的编辑陈丽娜和李鹏飞，由于他们的努力，才能够这么快与读者见面。

郑永年
201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