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傅延看着这宴会上盯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仿佛听到了那些人在嘲笑自己的声音,一怒之下大声开口:“样貌酷似,其一也。曲风相似,其二也。举手投足间也有先皇后的风韵,其三也!”
“放肆!”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眼前的桌案,怒目圆睁地等着陶傅延,如同猛虎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陶傅延赶紧下跪,降头低下:“陛下,臣不过是讲述实情,揭破叶大人那可诛之心!”
“是吗?那朕是不是还得嘉奖心之忠诚如你,不畏权势如你啊?你不惜冒犯先皇后也要挽回自己面子?”
“陛下,老臣是在觉得叶大人可疑啊!方才老臣所说,还请陛下细细思量,老臣所说,是否均无道理!”陶傅延不愿就此罢休,拱手相求。
“哼!”皇帝冷哼一声,“陶大人,先皇后乃朕的结发妻子,难道你比朕还要了解她吗?”
“陛下此言甚是,若叶大人真的居心不良,定会将那琴姬训练得与先皇后一模一样,又如何只是这般……”宋瑾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一笑。
这一笑,所有人都心中都有数了。
如今,到算是陶傅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陶傅延,身为朝中老臣却不止检点自身,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先皇后,其罪一也,口无遮拦诬陷朝廷命官,其罪二也!这桩桩件件,每条都无可恕,来人,将陶傅延打入天牢,着大理寺一一调查!”
皇帝一声令下,陶傅延马上跪地求饶,一直表着自己忠心可鉴。
可他素日里来仗着自己是户部尚书,作威作福惯了,看不顺眼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往日同他交好的那几个也不过是作作表面功夫罢了,此刻眼瞧着陶博延就要被拉下去了,也生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求情。
“臣多谢陛下为微臣正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初月见状,嘴角微微一扬,转即立刻朝着龙椅下跪,叩谢皇恩。
“叶爱卿,你心思玲珑,临危不惧,说话条条在理,得你一臣,朕之幸也!”皇帝笑道,言语中充满了对她的赞赏。
“陛下谬赞,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并不常有,若无陛下慧眼,臣下一辈子只能是一颗碌碌无为的沙砾!”叶初月拍马屁的功夫一向了得,此刻更是不例外。
皇帝面上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然而这宴会上的在座,心中大抵也是已经明白了,这叶初月并非等闲之辈,三言两语便能够将陶傅延赶下台,其手腕可以想见!
就在众臣唏嘘之时,叶初月忽然抱拳下跪,一脸愧疚之状,大义凛然道:“陛下!臣有罪!”
“叶爱卿,你这是作甚?朕已经帮你讨回公道,你何罪之有?”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初月,一脸疑惑,满是不解。
宋瑾亦则是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初月,他倒是想要看看,那叶初月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陛下,陶大人说的话,臣细细想来,越发臣简直该死,竟然冒犯了先皇后。可是,臣请求陛下看在臣事先并不识得先皇后的样貌,能够对臣从轻发落。”叶初月一脸诚恳,道。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在座的大臣们都摸不清楚是什么套路,明明已经逃过一劫,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自动请罪之人?
这不是将本来远离了的刀刃接着往自己的脖子移吗?
可即便他们心中疑惑甚之,却也都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哑口无言,谁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敢惹祸上身。
那陶傅延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从轻发落?那你倒是给朕一个从轻发落的理由。”皇帝眼帘下垂,脸上威严更甚,却叫人看不出来喜怒。
这底下的人都为叶初月捏了一把冷汗,皇帝这样子,似乎是认真起来了。
“回陛下的话,其实先前,陶大人曾给臣下五十两银子,让臣下给您准备寿礼,可臣出身微寒,又新官上任,未曾拿过俸禄,那五十两银子实在是难以准备什么体面的寿礼,臣下只能够出此下策,臣……也是万般无奈啊……”
叶初月的头低得更低的,言语中充满了无奈。
这一番话,傻子都能听出来,他这是被陶傅延逼迫的。
只见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随即一脸震怒模样,狠狠拍了桌案:“竟有这等事!这陶傅延,简直嚣张跋扈,可想而知平日是何等的滥用职权!朕倒是要看看,他平日还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来人,给朕好好查!”
令一下,在座的大臣人人自危,陶博延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着整个朝廷的收支,这朝堂之上但凡有一点贪赃枉法的勾当,哪一样不经过户部?这一查,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呢。
“陛下,那臣下……”
叶初月依旧一副惶恐的模样,小声开口,欲言又止。
皇帝哪里看不出叶初月的用意?陶博延这个户部尚书做的如何,他心中自是如同明镜一般,只是这朝堂之上,牵一发则动全身,岂是说查就查那么简单?
今日她给了自己一个借口,自然也不能拂了他一片苦心。
“叶爱卿,让你在陶傅延手底下做事,着实是委屈你了,陶博延革职待办,即日起,你便是户部尚书,此次揭发陶傅延有功,赏银千两!”皇帝一脸欣赏的看着叶初月,道。
“谢主隆恩!”叶初月谢了恩,一身冷汗这才退去,长舒了一口气之后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今日这一出,其实与赌博无异,叶初月赌的便是皇帝现在究竟想不想查办陶博延,赢了,自然能扳倒这天下第一贪,输了便是身首异处,好在最后自己终究没有猜错皇帝的心意。
查办了陶博延之后,皇帝看上去似乎十分畅快得意,一旁的皇后看着心中也是思量百转千回。
真没想到,那小小的一个户部侍郎,竟然有这等胆识,那小子看起来不过也就二八年华,竟如此有魄力,当真是她小瞧了他。
“被陶傅延这么一弄,这气氛也没有了,那谁,继续弹奏。”皇帝由仰头灌了几杯酒,转眼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随即毫不拘礼的指着叶初月带来的那位琴姬,道。
那小姑娘倒也不害怕,只是点点头,便坐下仔细演奏。
琴声悠然,沁人心脾。
皇后看着那琴姬,心中有一股子不知名的不安油然而起。
都已经隔了那么久了,皇帝竟然还一直惦记着她,下一步呢?难道还想将她纳入后宫吗?
若是她进了后宫,凭着她那张酷似先皇后的皮相,和陛下的深情,自己莫说争宠,后位能否保得住,恐怕都不一定了。
那真真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这个时候,皇后倒是有些记恨叶初月起来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她堂堂一国之母,还收拾不了他?
一回到了座位,身旁大臣纷纷上前巴结。
“尚书大人,恭喜恭喜!您可真是平步青云啊!”
一个留着胡子的老臣笑,举起酒樽要与她干杯。
“福大人吉言,还多亏了福大人平日里对我的照顾啊。”叶初月冷眼撇了那人一眼,只记得他当初分明与陶博延交好的很,果真是墙头草。
叶初月只是笑着回应,也没有举杯回应的意思。这让那福大人很是尴尬。
好歹他在朝中有头有脸,竟然被人这样直接地忽视。
若不是他刚被皇帝封了户部尚书,若是瞧见了他的本事,那福大人早就翻脸了!
这一切,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却谁也不置喙一句,只是脸上堆满了笑容。当然,不过是表面上的微笑罢了。
“叶大人,之前是我不对,看着你是个新人,给了你不少脸色看,如今你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还希望叶大人您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同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力啊!”
福大人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依旧笑着道。
“既然福大人这样说,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福大人,您有这份心,我自然是最高兴的了,日后多多指教。”叶初月总算是举起酒樽,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那些人一一敬过酒之后,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谈着他们的事情了。
宋瑾亦的座位离叶初月倒是很近,不必起身,只需要伸个手便能碰杯,他举起手中酒樽,抬眼看着叶初月,脸上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怎么这么看着我?”叶初月把玩着手中的酒樽,问着。
“叶大人好计谋,一石二鸟。”宋瑾亦简单言语,却概括了这一整件事情。
“多谢夸奖。”叶初月倒也是不否认,反而笑得风轻云淡,自然不会有人看出方才她是多么提心吊胆。
“你还真是意外的有意思,没心没肺的少见。”宋瑾亦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初月,眼中透出一丝深意。
“要心肺去作甚?”叶初月说着,转头看着宋瑾亦,嘴角扯开一丝丝微笑。
这样子的笑容,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只是觉得此时的叶初月甚是好看,眼睛大大的,很是动人。
即便这一身官服,也没能够掩盖住她那股子灵动。
宋瑾亦撇开头,嘴角含笑,看来以后会越来越有趣了。